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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九琊便保留了一個不至於冒犯的距離:「在談事情?」

  「沒談什麼,敘舊。」陳微塵見他過來,眼裡泛上一絲笑意,毫不留戀地拋下老瘸子走到他身邊。

  老瘸子眼不見為淨地擺了擺手:「快走,快走,別再來煩我。」

  陳微塵便對葉九琊道:「他說阿回被遲前輩藏在湖下,但是遲前輩並不搭理我。」

  葉九琊淡淡道:「我去問前輩。」

  陳微塵得到靠山,愉快地跟了過去。

  遲鈞天臉色沒有改變半分:「你要,帶走就是。」

  她袍袖一揮,湖面掀起驚濤駭浪,起落間露出幾條鐵索,一處石室,右手再作勢一抓,就見一道人影被弄了上來,往這邊落。

  葉九琊御氣上躍,身影飄飄緲緲,把人接住,落回地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溫回現在昏迷不醒,狀況十分糟糕。

  「休養幾日自然醒來。」遲鈞天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陳微塵看著她,臉色無論如何稱不上好。

  這樣輕易把人交還,反倒可疑。

  然而自己又沒有什麼辦法,憋屈得很,只好先把臉色蒼白,渾身冰涼的溫回放上馬車。

  「前輩這是何意?」葉九琊蹙眉道。

  遲鈞天似乎是笑了一下,轉身拂袖離去,冷冷道:「我畢生行事,何須向人解釋。」

  陳微塵咽下這口氣,息事寧人地拉了拉葉九琊,不知道該是為眼下撲朔迷離的情況煩惱,還是該為這人終於幫自己說了一句話高興。

  而刑秋望著遲鈞天背影,眼睛發亮:「猖狂,猖狂啊……方才那話,縱然是本國師都說不出來。」

  葉九琊看了看陳微塵:「回城?」

  「只好回城。」陳公子到底還是鬱悶,整個人都有些懨懨。

  「陳兄,葉兄,如無大事——我想去給謝大人上個墳。」刑秋收回看遲鈞天的目光,嘆了口氣道,「雖說他原本就懷了要死的心,但我也算是個幫凶。那天回去以後想了想,十分過意不去,我曾答應過和尚要做善事的。」

  ——謝大人當日匆匆下葬,離這裡不遠,順路便能過去,刑秋這一舉動合情合理,沒有可拒絕的地方。

  他們便從山路過去了。

  路上,陳微塵問葉九琊:「你有沒有想過為求長生和求進境逆天?」

  葉九琊:「並未。」

  「我想也是,你們劍閣從來都是尊天道。」陳微塵神色輕鬆了些,聲音也軟了下來,道:「依我看……遲前輩行為古怪,不知在籌劃什麼。等復活焱君,你了結執念,就不要管他,回流雪山練自己的劍,不要趟這逆天的渾水。」

  他與葉九琊對視著,忽然錯覺這人看起來溫和了些,鬼使神差又輕輕補一句:「乖。」

  葉九琊想來也是平生頭一遭聽見這樣寵溺又無奈語氣的一聲「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移開眼,淡淡應了一聲。

  謝琅感覺這兩人氣氛詭異極了,不由得往旁邊縮了縮。

  而陳微塵餘光看見陸紅顏正看著自己——這孤僻乖張的姑娘不知起了什麼疑心,最近總是暗中觀察他。

  只好底氣不足地咳了一聲:「你也是。」

  姑娘含糊地「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總與他作對。

  轉過一個彎,便到了謝大人埋骨之地。

  讓他們意外的是,新墳前,零落紙錢間還站了位熟人。

  ——是書生莊白函。

  第44章 窮途

  莊白函一身素衣, 旁邊放了書篋,低頭沉默站著。

  刑秋從馬車上拿了壺酒,澆在墳頭上, 說了一句:「謝大人,走好。」

  莊白函抬眼看了看國師, 並未說什麼。

  ——他大概不想說什麼,眼中的沉鬱好似將這個人與周遭隔開。

  陳微塵走近到他身邊, 書生才開口:「見他在階前, 才認出來,是我在書院時的先生。」

  人世間因緣際會,兜轉擁合,莫過於此。

  莊白函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是在極力壓抑悲傷的模樣:「當年戰火中四下離散, 書院中人皆杳無音訊。恩師……恩師以前常教我們,讀書人當入仕林, 佐君王,以天下黎民為己任。一路上,我看見除了幾座大城,餘下皆民生凋敝, 心中還想, 正是我等書生大有可為之世。又想著,我們書院桃李滿天下,到了國都, 總能看見幾個舊日友人……」

  餘下的話未出口,可聽者都能想出。

  ——怎料初至國都,桃花宴諸般荒唐事後,便見恩師死諫,血濺長階,皇帝昏庸,閉目塞聽。

  他怎能不鬱郁,怎能不心寒。

  那春光愈好,繁華愈盛,愈能看到秋風肅殺,前路凋零。

  這樣情景下,陳微塵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只好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莊白函眼眶隱隱泛紅,良久,打開書篋,將那一本本泛黃的書冊在墳前燒焚。

  「書上說,天下有道則現,無道則隱,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可先生您又說,我等生逢亂世,當心懷蒼生,力挽狂瀾。每當學生問起這個,您總是不答。」火焰熊熊燃燒,聽得書生一字一句道,「可天地之大,竟無我等容身之地,無黎民安居之處。今日我將這些仁義道德給您燒去,先生——來日入夢,您再教導一次學生,聖賢學問,有何用處,學生,學生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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