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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歪了歪嘴角:“他們兄妹都是梨園出身的能耐人,文武全才,不怪劉大人和眾位兄弟,沒親眼見識過的,如何能想得到這事,再說了,受這婦人騙的可不止一個兩個。”頭一個特號冤大頭就是她親愛的夫君大人。

  劉夫人咋舌道:“要說那婦人真是狠心,她哥哥被一刀砍翻時,曾大聲呼叫‘妹子’,她連頭都沒回,自管自的飛奔走了。照我當家的說,她是有意拿那些賊人做了ròu盾死鬼,為怕事有不全不密,怕是連自己兄長也瞞了些話。”說著連連搖頭,連自己嫡親哥哥的命都能利用,已非心狠手辣四字可形容了。

  明蘭默了半響,才道:“她們母子去了何處,劉大人可有眉目?”

  劉夫人尷尬的笑了笑:“一旦出了鳳雲山口,便是東西南北四通八達,哪路都去得,實是摸不准那母子的去向,再說,呃,如今京城……實挪不開人手……”

  明蘭拉著她的手,柔聲道:“姐姐不必解釋,劉大人的難處我都曉得,我只可憐那孩子,小小年紀,才安穩了幾年,這下不知又要顛沛流離至何處。”

  劉夫人早育兒女,也是慈母心腸,聽了長嘆一聲,輕拍明蘭手勸道:“大妹子,姐姐倚老賣老多嘴一句。這等歹毒婦人,落到外頭哪家能有好果子吃?你們夫婦都是厚道人,心眼實誠,做不出那傷天害理的事,不然早早結果了她了!唉,那孩子也是前世不修,攤上這麼個娘,誰也怨不得,還來世托個好生罷!”說著喟嘆不已。

  前世不修麼?

  明蘭茫然。其實昌哥兒有很多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可惜全失之交臂。

  於自己,自是恨不得永遠不要接手這燙手山芋,一切相關昌哥兒之事能躲就躲。

  於顧廷燁,因早年經歷,總覺有親娘在身邊,孩子多少能得妥當照料,總比交給素不相識之人qiáng;更兼之顧及嫡妻嫡子,不願明蘭受累,團哥兒受脅。

  至於曼娘,更是百年難見的奇葩,要麼早些放掉昌哥兒,要麼和兒子好好過日子,偏她死活拽著妄念不肯罷休。

  不知為何,自從做了母親,明蘭愈發心軟起來,以前碰上多少悲慘案件都公事公辦的轉頭過去,可如今卻見不得無辜孩童受罪,心裡莫名不忍。

  送走了劉夫人,明蘭便把蓉姐兒叫來,屏退眾人後,將此事巨細靡遺的告知於她,吁嘆道:“唉,如今,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蓉姐兒低頭緊握雙手,兩眼紅腫,這幾日似是瘦了,圓潤的臉頰微微收攏,在下頜劃出少女般的清麗弧線,她聽了明蘭的話也不應聲,只默默坐在炕前圓凳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兩人相對半響無語,明蘭正想叫她回去算了,蓉姐兒忽道:“謝謝母親。”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明蘭微微一愣。

  蓉姐兒拿帕子輕拭鼻端,低聲道:“謝母親替昌弟操心,托常嬤嬤代為撫養。自從……自從知道這事後,我心中感激極了……想常嬤嬤正直,弟弟還能跟著年哥哥讀書上進,實是天大的福氣。誰知幾年未見,昌弟竟乖張異常,除了……除了娘,誰的話也不聽……”

  想起那日見親弟的場景,親姐弟便如陌路人般,她淚水上涌,心頭酸澀,“我求娘答應這提議,好好勸服弟弟到常家去。若qiáng送過去,弟弟執意胡鬧起來,不但累了常嬤嬤,還耽誤了要讀書備考的年哥哥。誰知……誰知娘不但不肯,反罵我……還,還……”

  後半句她說不出,生母當時要她去求明蘭,讓昌哥兒留在侯府。

  “……可……可夫人不會答應的呀。”記得當時自己這麼回答,相處這些年,她深知明蘭外表隨和溫柔,內里卻是主意極定。

  “你這沒用的!那你就去哭,就求,去尋死覓活!你現下是侯府大小姐了,難道她敢眼睜睜看著你死!這個才是你親弟弟,你忍心看他沒名沒分的流落在外?!”

  望著生母滿口好話,滿臉算計,一忽兒軟語哄騙,一忽兒厲聲叫罵,毫不掩飾的用心,她當時半句也說不出。

  她早不是無知稚女,這其中深藏的兇險和干係她如何不明白;她更不是那不知自己斤兩的,才過了兩天舒坦日子,就自鳴得意,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在大事上改變嫡母心意。

  蓉姐兒用力晃頭,努力不去想當日叫人心寒的qíng形,她抬頭看著明蘭,顫聲道:“母親,我實是不明白娘的心思,做母親的不都想著兒女好麼!為何……為何……難道她非要毀了弟弟才罷休麼!”她再也忍不住,終於哭了出來,捂著帕子輕聲抽泣。

  明蘭嘆口氣,輕拍女孩的背。

  從陰暗面來想,曼娘根本不愛昌哥兒,兒子不過是一枚棋子,自是該怎麼用就怎麼用;往好處想,曼娘也愛兒子,不過她所認為的對孩子好,與正常理解不大一樣。

  好像某些狗血劇里演的,窮苦女孩生下富家子的雙生子(女),一個送回富豪家去當公子哥或公主,一個留在自己身邊;最後的結果……呃,要看哪個是主角。

  此事如此無疾而終,曼娘母子便似風中浮絮,消失的無影無蹤。明蘭悶悶不快了好幾日,直至華蘭來訪勸慰才好了些。

  “你這傻孩子,這種事有甚可煩惱的!”華蘭依舊容顏明媚,嬌艷英氣,她戳著妹妹的額頭,笑道,“似你這般心慈手軟的,見這個也可憐,見那個也不忍,屋裡還不亂作一團了。自來是冤有頭債有主,那哥兒自有爹娘,該你什麼事了!”

  明蘭低頭撫著碩大的肚皮,低聲道:“近來我愈發瞻前顧後,總怕自己行事不好,將來報應到孩子身上。”作為一個入黨積極分子,姚依依也曾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的說;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華蘭一派心寬體胖,大笑道:“神佛之事,信也要適可而止,不能事事往這上頭繞。妹夫既不叫你沾手,你樂的推開好了。難不成你真要把那哥兒接進府來?!”

  “那可不成。”明蘭斷然道,如護小雞崽子的母雞般昂起頭來,坦率自嘲,“可憐歸可憐,做娘的自要先護著自己骨ròu,哪個敢傷及危及我孩兒,我非跟她拼命不可!”

  華蘭擰了一把妹子的臉,笑道:“這就對了!”

  望著長姐燦爛寬容的笑臉,明蘭暗嘆自己庸人自擾,遂扯開話題:“聽說三嫂嫂有身孕了,前兒剛送了些她愛吃的魚鯗過去,不知近來身子可好。”

  自打王氏回老家服刑,為怕柳氏甫接掌內宅有不便之處,華蘭常回娘家幫襯,聞言笑道:“弟妹是個有福氣的,這回懷相好的很,好吃好睡,一概行事如常。”

  正說著,小桃端上來一盆廚房新炒的蒜香芸豆,華蘭皺眉掩鼻,再度輕嘔一聲。

  明蘭皺眉道:“這不是姐姐素日愛吃的麼,怎麼也……”適才已換下去一盤奶蘇豆沙卷和拔絲蜂蜜蘋果,華蘭是聞著一樣噁心一樣,只好叫廚房趕緊新做點心。

  再看華蘭微見豐腴的身形,明蘭目帶戲謔,笑道:“姐姐莫不是也有了罷。”

  華蘭倏然停手,笑罵道:“胡扯什麼,我都這個歲數了。”這幾年沒有動靜,兼之年歲漸長,自己早斷了念頭。

  話雖這麼說,不過中年生子的婦人也不是沒有,因怕有閃失,明蘭趕緊使侯府那輛三駟軟金泥綴直頂的大車送華蘭回去,過不半日,袁府使人回報:二奶奶果然有孕了。

  來報信的翠蟬撫掌笑道:“二奶奶起先還不肯信,連換了兩位大夫都說是喜脈才信了。二爺樂的不行,就跟huáng鶯拴住了鷂子腿,這會兒寸步不離的,連口外都不肯去了。”

  袁文紹瞧上了口外一塊地皮,想買來圈作馬場,本已向上峰告了假,此刻見愛妻有孕,大夫又說孕婦年歲不小,更當處處小心,袁問紹便打定主意不走了。

  “正經事要緊,相公是有大志向的,不必牽掛我。”華蘭當然這麼說。

  袁文紹卻一臉港劇男豬的風範,開口便是:“銀子是賺不完的,最要緊的是咱們一家人和樂平順。你安安穩穩生下孩兒,比賺一座金山都qiáng。”

  華蘭嬌羞紅了臉,水汪汪的大眼含qíng脈脈的瞄過去,袁文紹qíng意綿綿的凝視回來,兩個加起來足有七十多歲的中年男女qíng真意切的嚇人,時不時頭挨頭小聲說話,直把前去替明蘭送禮的崔媽媽ròu麻的不行。

  “怪道房家姐姐說,當初太太瞧不慣大姑娘和大姑爺呢。”崔媽媽深覺錯怪了王氏。

  明蘭伏在炕上捧腹大笑,數日來的怏怏一掃而空。

  數日後,屠虎從城外領著四十來個莊勇回來,明蘭再度忙碌起來,安排外院吃住,又與屠老大商量如何分班看護,如何派至各處門牆院落看守。

  裡面安頓妥當,外頭繼續著人打聽各路消息:京城內的確來了好些形跡可疑之人,三五成群,聚落不知所蹤,劉正杰愈發惱怒,卻無處可查;石小弟也很惱怒,他和小桃都喜歡的一家包子攤,那老倆口近來說市面瞧著不太平,居然躲去鄉下兒女家了。

  四房的廷狄夫婦忙於整頓店鋪,買賣漸有起色;五房的煊大太太忙著給長子相看媳婦,伏家的反應十分積極;太夫人依舊很少出門,不知在密謀些什麼;顧三爺依舊三不五時去外頭吃酒斗戲;余方氏也依舊三天兩頭去廷煒府邸串門;梁家大爺繼續裝孫子,哦不,孝子……

  喜喜憂憂,各一不足,法院小書記員的政治覺悟和決策水平,只夠讓明蘭叫家丁們加倍嚴禁門房,不能從現象分析出本質。

  此時天日漸暖,短短半月內,肚皮便如充了氣般鼓起來,幾個婆子都說是產期近了,沒等明蘭習慣沉重的身形,若眉先發作了。

  好在穩婆和辱母都是事先備好的,鋪褥,燒水,燙剪子,一樣樣有條不紊,明蘭親自到公孫小院的廳堂里坐鎮,無人敢有怠慢。

  從晌午到月上樹梢,若眉慘叫聲一陣陣傳來,直至明蘭挨著軟榻第二次睡醒過來,才有人來報若眉生了,是個極其肥壯的大胖小子。

  明蘭擦擦口水,qiáng打精神去慰問產婦,只見辱母抱著個大紅緞子繡金絲牡丹的襁褓坐在chuáng邊,若眉雖面色蒼白,卻是喜不自勝,不住眼的望著襁褓中的嬰兒。

  明蘭湊過去看,嗯,的確肥壯,尤其那叫產婦們聞風色變的碩大腦門,活脫公孫老頭的死德性,她坐在若眉身邊,柔聲道:“孩子很好,生的極像先生,你算是終身有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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