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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愣愣的,不甚明白。

  明蘭放低聲音:“王家老夫人若早知道了,那會兒康姨媽還沒被審出來,那這檔子事只能落在太太一人身上了。若晚些知道,我已查了個一清二楚,太太就能脫去一半干係。”

  王氏心頭一陣害怕,她知道明蘭的意思了:“我……我過幾日再告訴王家罷。”

  明蘭笑了:“康家主母一夜不歸,總會叫人知道的。太太只瞞住這一日就成了,再說……”她笑了笑,“也用不著這麼久。”

  後半句話里的意思,再想想適才遍體鱗傷的錢媽媽,叫王氏心頭打了個寒顫。

  明蘭又道:“既如此,怎樣約束下人簡省口舌,就要看太太的本事了。”

  從她派侍衛封門到現在,不過半夜加一個清晨,府中下人們猶自不知何事發生。從長遠來看,一旦傳出流言流語,頭一個倒霉的定是王氏,第二個就是盛紘,接著才是正在官場的長柏,和幾個出嫁的女兒,哦,即將踏入官場的長楓怕也少不了。

  王氏也想到了這點,思量了片刻,有氣無力道:“就說家裡遭了賊,是里外勾結,不但失了貴重物件,還驚病了老太太,這才請姑奶奶幫著查找失物呢。”

  明蘭表示滿意:“這樣說很好。”家裡出了內賊,的確不是光彩事,如此要求下人集體封口,不許議論,也不算十分突兀。

  “那……內賊是誰呢?如今人都撤了,總得有個說法呀。”王氏如學生見了師長般,詢問的十分客氣——她如今怕明蘭的很。

  “當然是錢媽媽。”明蘭不假思索,“不但竊取財物,還偷聽主子說話。正好一併發落了。”

  說起錢媽媽,王氏疑了下,小心的看著明蘭:“這老貨的確該殺,可……到底在府里幾十年了,不如……饒她一條性命?罰她苦役罷。”總歸朝夕相伴了幾十年,她見錢媽媽和劉昆家的兩個,比見兒女和丈夫的時間都多,真要人死,她又心軟。

  明蘭正要走出去,聞言就停步在門口,轉頭來看王氏,臉上露出很怪異的神qíng。

  王氏被她看的渾身發毛,訕訕道:“若你覺著不妥,就當我沒說。”

  明蘭靜靜盯著她,緩緩道:“小時候我曾問老太太,太太心胸狹窄,又自私糊塗,您當初幹嘛挑她做兒媳?老太太說,太太縱有千般不是,卻有一個好處。她是個心軟的,沒那歹毒陰狠的肚腸,縱是給她把刀子,她也想不到取人性命上去。”

  後面半句還有,當年的事,王氏想反正衛姨娘結實好生養,就讓林姨娘興風作làng,衛姨娘吃了苦頭,或沒保住孩子,將來兩人必然鬥成死敵,她好從中取利。

  待衛姨娘真死了,王氏也稍稍內疚了一陣(她認為自己責任極小),每回盛府去廟裡捐長明燈,她總也老實的給衛姨娘多出一筆銀子。

  “老太太還說,只可惜太太性子輕信,容易叫人攛掇。有康姨媽這種心地邪惡之人在旁,她總也不放心。將來太太明白了,不和康姨媽來往了,她就放手都交給你,也叫太太擺擺做婆婆的款兒,一家人舒舒坦坦過日子。”

  說完這話,明蘭心頭一陣酸澀,眼眶發熱,難過的搖搖頭,走了出去。

  王氏怔怔的坐在那裡,心亂如麻。她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小時候住在小鎮上,雖非大富大貴,但叔叔嬸嬸待自己如珠似寶,便要天上的星星,叔叔也裝模作樣的去搬梯子,逗的自己哈哈大笑。冬天夜裡她怕寒,嬸嬸怕湯婆子燙著她,每夜把她的小手小腳捂在自己胸腹上睡。

  直到十歲出頭,父母才接了自己回家。家裡那麼氣派,來往的客人非富則貴,還有個幾乎不認識的姐姐,那麼美麗,氣質那麼高貴,學識又淵博,她不禁自慚形穢。

  其實她一直很想念那個山清水秀的小鎮,還有疼愛自己的叔叔嬸嬸,爹娘也很疼自己,但總是很忙。身邊的媽媽對她說:“你叔嬸只是買賣人,你爹是皇上器重的大臣,你娘是是能進出皇宮的誥命夫人。你是要回下九流做商戶人家的姐兒呢,還是做官宦高門的千金?”

  從那時起,她努力端起架子,學著姐姐的樣子,決心做個讓人人高看的大家閨秀。

  這兩年也不知怎麼了。劉昆家的勸,華蘭勸,兒子兒媳勸,那些好好的話,自己一句也聽不入耳,反倒是康姨媽說些不三不四酸不溜秋的,自己卻愛聽的很。

  漸漸的,她滿肚子都是怨氣,越來越覺得全天人都對不住自己,時時想著要找人出氣,就跟入了魔似的。

  想起和善慈愛的叔叔嬸嬸,那麼好的人,若叫他們知道自己現在變成這樣,該有多麼傷心呀;她還可以去找女兒傾訴求助,可若叫她知道母親做出這種事,華蘭會用什麼眼光來看自己?還有長柏……她有什麼臉去見兒子呀。

  怎麼就落到這個田地呢?王氏悲從中來,伏在桌上放聲痛哭。

  第195回 世間道 之 魍魎

  盛府占地雖不足百畝,然人口更少,自三個女兒出嫁,長子外放,統共盛紘夫婦和數個姨娘所居的正院,長楓夫婦所居院落,及壽安堂一處,三個嬰孩均附居親長。

  便是因長棟年齒漸長,盛紘將墨蘭原先所居小院撥給了他(要動如蘭和明蘭的院子,得看老太太和王氏臉色),空落房屋依舊許多。是以明蘭yù尋個人跡少至的僻靜地方做審問之用,倒是不難。

  康姨媽被兩個婆子叉著拖行了好一段路,頭昏眼花間到了一處排屋,依稀記得這兒原是堆放雜物的。兩個婆子提著她轉了幾個彎,然後縮在屋裡一處小槅間。康王氏直恨不得破口大罵,痛打這兩個婆子一頓,可下顎脫臼半身酸軟,既喊不出也掙脫不出。正滿心怨毒之際,只聽一陣響動,她抬頭一看,只見她的死對頭步履悠然的進了屋來。

  小桃端了把杌子放在空地上,明蘭緩緩坐下,幾個彪形大漢拖著四個僕婦從外頭進來,並押著她們並排跪在明蘭跟前。這些僕婦衣衫凌亂,手上臉上頗有幾處傷痕,顯是之前掙扎過,當前一個口氣潑辣的婆子被制住了手腳,憤憤嚷道:“我們是康家的人,姑奶奶不知什麼意思,便是我家太太不和,也沒的道理拿我們出氣……”

  屠虎啪的一記耳光扇過去,吼道:“叫你說話才許開口!”

  那婆子面孔立刻腫起半邊高,嘴裡咯了一聲,吐出半口血,其中還雜了幾枚牙齒,她眼淚都出來了,旁邊三個僕婦噤若寒蟬,縮著不敢掙扎。

  明蘭抬頭道:“有勞屠二爺了。”這個下馬威甚好,他果懂審問訣竅。

  屠虎沉色一抱拳。

  明蘭轉回頭,直截了當道:“我家老太太病了,是你們太太下的毒。今日請幾位來,便是說說這事。”

  這四人一齊面色大變,兩個驚的真些,兩個驚的假些,眼珠轉了幾圈,在裡頭小隔間的康姨媽也是面色大變,這四個僕婦俱是她的心腹,其中兩個的確知道下毒之事,另外兩個想來也影影綽綽能摸到些梗概。

  四人面面相覷了半響,一個面目和善的婆子受到同伴的眼色鼓勵,便qiáng笑著:“我的佛祖,親家姑奶奶別是弄錯了罷。這麼天大的事,我們太太怎麼會……”

  屠虎又是一個重重的耳光下去,那婆子立時滿口是血,捂著臉嗚嗚低泣。屋裡門窗都關的嚴實,只透了幾束光線進來,幽暗中,映的屠虎一張臉猶若鬼怪般可怖,只聽他冷冷道:“聽不懂麼?叫你說話,才許開口。”

  四個婦人嚇白了臉,身子抖如篩糠,再無人敢隨意開口。

  明蘭心如鐵石,半點不為所動:“盛家將要與你們太太對質,是以麻煩眾位了。但凡與此事有關的,一針一線也好,都請說出來。回頭我重重有賞。”

  四人一片安靜,過了半響,一個年輕媳婦子慢慢挺起腰杆——至今為止四人中最鎮定的,她傲然道:“太太待我們恩重如山粉身難報!你要我們貪圖銀子誣陷太太,卻是萬萬不能!”

  明蘭輕輕鼓掌,笑道:“好好,好一個忠僕!”然後提高聲音,“來人,帶上來。”

  兩個侍衛提著半死不活的錢媽媽進了來,隨手摔在地上,四個僕婦一齊去看,只見錢媽媽兩手各有幾個指頭血ròu模糊,頓時心頭撲撲亂跳。

  屠虎指著錢媽媽道:“拔了四片指甲,什麼都說了。”

  明蘭冷聲道:“盛家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我老實說一句,你們太太是別想再回去了……”聽到這句話,裡面的康姨媽重重一驚。

  “你們倘若肯好好說了,我叫你們全須全尾的回去,另有銀子贈賞,也算壓驚。倘若不然……”明蘭語調一變,轉頭道,“屠二爺,別弄太粗手,拎出去不好看。”

  屠虎咧嘴大笑:“夫人放心,不傷皮ròu,俺也有的是法子叫她們死不成活不了。”

  四個僕婦怕的癱軟。

  ——這時,外頭忽傳來個低低的男聲:“夫人,我等回來了。”

  明蘭認出是屠龍的聲音,趕緊讓人開門,只見屠龍另幾個侍衛扛著三個不住扭動的麻袋進來。他們將麻袋往地上重重一摜,然後彎腰去解捆在袋口的繩索,慢慢露出麻袋裡面的人,屋裡眾人去看,只見這三個人俱被捆的結實,嘴裡塞了布頭。

  那年輕媳婦子驚呼:“祁管事!祁二管事……宋管事……”

  明蘭笑道:“屠爺好身手,這麼快就回來了。”

  屠龍指著那個宋管事道:“我打聽了兩句,這廝在康家太太跟前,也是數一數二的紅人,索性一道捉了回來。”

  按著明蘭的吩咐,劉昆家的前去行詐,直接去門房尋祁媽媽的兩個兒子,只說王氏已昏死過去,盛家如今亂作一團,康姨媽可信的人手不夠使喚,特叫她來叫祁家兄弟去幫忙。

  盛家豐厚殷實,混亂之際,隨意揩一把油也是美差,眾人俱是心動,劉昆家的卻道康姨媽只要最信得過的,加上屠龍幾個假扮盛家家丁做戲扮假,便哄了他們相信。

  祁家兄弟並這個宋管事剛出了門口,就叫一口麻袋當頭罩下,然後運上馬車。

  明蘭指著這三個人,對她們四個道:“你們不說,他們也定然會說。”當下便有兩個婆子相互看了眼,面色轉閃不定。

  “成了,你們去忙罷。”明蘭神色淡淡的,又轉頭對屠龍道,“一日可夠了?”

  屠龍瞥了眼縮在地上的幾個人,笑道:“三兩個時辰就得了,管保他們什麼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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