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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那條線就斷了。

  康姨媽疑心明蘭早就懷疑自己身邊還未全乾淨,故意等在那裡,不然哪那麼巧。

  王老夫人忽想起一事,道:“我聽說一事,仿佛你家中的一個庶出姑娘給安陽王為妾了?那老王爺今年都七十了,那孩子才十幾,你也下得了手?”

  這次康夫人真笑了:“娘,這次可不是我。是你那好女婿自己動了攀附安陽王的意思,我不過出個主意罷了。”

  “你就不怕那丫頭得了寵,回頭來制你?!”

  康姨媽得意笑道:“那丫頭的娘和弟弟,都捏在我手裡,怕什麼!”

  “難怪你底氣硬了,原來是搭上了安陽王。”

  王老夫人好說歹說,見女兒依舊冥頑不靈,不禁氣餒,嘆道:“罷罷罷,我歲數大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了。可元兒的事,我要說說,到底是王家的傳嗣大事。”

  康姨媽心頭一緊,女兒至今未生育,王舅母早已不滿多時,她顫聲道:“娘,元兒可是你嫡親外孫女呀,你可不能……”

  “佑哥兒也是我嫡親孫子!”王老夫人怒聲道。

  “……元兒頂撞婆母,忤逆公爹,連我身邊的媽媽也敢打,瘋瘋癲癲,就差沒拎刀子捅人了!若非是我親外孫女,你當我會容她至今日?!”

  王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氣,“一年,我最多再等一年,倘若元兒還未有孕,你嫂子便要給佑哥兒納通房了。你也別急,孩子生出來後,記在元兒名下,也是一樣的。”

  康姨媽尖叫一聲:“我大姑爺的大哥,就是盛家妹夫的大侄子,他老婆也是多少年沒有身孕,可人家不也等著麼?!如今終於生了個……”

  “那是因為人家有兩兄弟!”王老夫人一語道破,然後語重心長道,“可咱們只有佑哥兒一個呀,他身子又弱,這風險可冒不得。倘若有個萬一,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康姨媽尖利的牙齒幾乎咬進嘴唇,最後狠狠道:“行,再一年。倘若不成,就納通房,但——”她定定的死盯著生母,“要留子去母!”

  王老夫人心頭一震,看著女兒與自己酷似的面容,心又軟了,緩緩點頭。

  ……

  回府後,顧廷燁見明蘭興沖沖的抱著一個huáng泥小罈子進來,滿臉孩子氣的傻笑,他也裝不出冷淡表qíng來:“可是承德帶來的土產?什麼好東西,這麼高興。”

  明蘭抬頭笑道:“是吉祥菜。”見男人不甚明白,補充道,“就是蕨菜。”

  “你愛吃這個?”顧廷燁驚訝。

  “不是我,是威北侯夫人,張家姐姐。”

  明蘭緩緩掀開油布,看著裡頭鹽漬的青嫩蕨菜,鹽水清澈,乾乾淨淨的,她忽然對那王舅母有好感起來了,適才和小桃吃了兩口,雖然很咸,但的確脆慡。

  “尋常蕨菜都是曬乾的,每家自己用水發開後再吃,好是好,可惜少了些鮮味。這壇蕨菜雖是醃過的,瞧著卻是新鮮的摘下來不久,回頭拿泉水析淡了,便可以吃了。”

  顧廷燁見她說的眉飛色舞,控制不住微笑出來:“叫你說的,我都饞了。”

  “有兩壇呢。咱們自己留一壇。”明蘭笑嘻嘻的,“你想怎麼吃,回頭我給你做。不論煲湯,炒菜,哦不,現下涼拌最好。”

  顧廷燁微微笑了。

  她身上有一種愉快樂觀的氣質,健康向上,仿佛天大的事qíng都能揭過重新開始,每一個日出都是希望,每一個明日都有幸福在前面等著。

  “罈子給我,我快馬送過去!”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年輕了。

  明蘭皺皺鼻子,調皮的笑道:“八百里加急呢?別叫人笑話了,侯爺的快馬且留著罷。這會兒還早,我套車過去,再跟張家姐姐說兩句話。”

  張氏也快生產了,送些她愛吃的,順帶再開解開解,就算做產前最後一次心理輔導,希望她順利生產,也算回報張夫人好幾次照顧她的qíng分。

  “快去快回。”顧廷燁滿目笑意。

  明蘭用力點頭,嘴角蹦出兩顆小小的笑渦:“回來一到吃晚飯。”

  庭院裡海棠花的芬芳溢滿一地,男人坐在廊下的大藤椅中,懷中抱著ròu糰子搖來搖去,微笑著目送她出門——他從來沒辦法對她生氣很久的。

  可惜,直到掌燈時分,她才回來,神qíng疲憊,裙角還帶著幾滴淡淡的血跡。

  第188回 世間道 之 她還是不懂

  一踏進威北侯府,明蘭就覺出氣氛不大對,下意識想溜,當即笑道:“近日我舅母送了壇蕨菜,便給張姐姐送來。也無甚要緊事,這便告辭了罷。”

  出來迎的是張氏陪房媽媽中的一個,姓樊,明蘭見過幾次,最是穩重的,此時她卻眼眶微紅:“顧侯夫人是貴客,倘若這麼走了,夫人還不怪我們不懂禮數。”

  明蘭無奈,只好跟著往裡走,邊走邊問:“張姐姐身子可好?”

  樊媽媽啞著嗓子:“有些不妥。”頓了頓,又道,“國公夫人也來了,已去請國公爺了,我便是在外頭等著的。”

  聽到連英國公也要來,明蘭腦中警鈴大作,可前頭已是張氏院落,此刻再回頭離去實在太過無禮,只好往裡走去,心裡一萬遍痛罵自己背運,早知道讓顧廷燁來了!

  進得中廳,裡頭卻是空無一人,樊媽媽徑直將明蘭引到主屋西的偏廂,院裡滿是丫鬟婆子進進出出,人人匆忙,端水端盆,卻沒什麼聲響。接著往西走,還沒進門,已聽見裡頭的說話聲,連帶著低低哭聲。

  “……你惦記著前頭太太,我不怪你,十幾年夫妻qíng義,也是人之常qíng。”這是張夫人的聲音,“可我女兒也是三書六禮聘,聖上賜婚的,難道是我張家的閨女沒人要了,非要你沈國舅來可憐!”

  然後一個低低的男子聲音,“岳母息怒,此事實是意外……”

  明蘭尷尬極了,轉頭看了眼樊媽媽,低聲道:“今日貴府事多,不若我改日再來……”話還沒說完,站在門口的丫鬟已掀門帘朝裡頭報導,“顧侯夫人來了。”

  ——真TM的嘴快,明蘭暗咬牙根。

  屋裡一片安靜,過了片刻,裡頭傳出張夫人的聲音:“快快有請。”

  明蘭硬著頭皮走進去,裡頭已擠滿了人,張夫人坐在一把太師椅中,拿著帕子不住摁眼角,威北侯沈從興侍立在一旁,臉色極難看,小鄒氏縮在一角低低哭泣。

  沈從興見了明蘭便垂垂手,艱難的出聲:“顧家弟妹來了。”

  明蘭忙給張夫人福了福,又道:“伯母安好,國舅爺安好。”

  沈從興其實生得不錯,三十五六的年紀,依舊腰板挺直,身形高大,容貌端正英挺,明蘭早先見過幾次。他此時滿臉烏雲密布,見了明蘭,眼中竟有鬆口氣的意思。後來明蘭才知,在自己來之前,張夫人已哭了好一會兒,當著眾人的面,訓得沈從興好生為難。

  屋內氣氛尷尬,明蘭只好先開口:“今日得了罈子蕨菜,想著姐姐愛吃,便送過來。張姐姐她……可還好?”她覺得自己問的真二,看這qíng形,能好的了麼。

  張夫人垂淚:“好孩子,你這般記得她,我記得你了。”又哽咽道,“桂芬她……要生了……”

  明蘭其實也猜到了一些,但還是微驚:“不是還有大半個月麼。”她清楚的記得長楓的妻子柳氏比張氏的預產期早半個月,如今柳氏還沒生呢。

  聽了這話,張夫人頓時怒火萬丈,狠狠瞪了角落裡的小鄒氏一眼,又捂著帕子哭道:“我苦命的女兒呀……”

  沈家人口單薄,既無母親嫂子也無旁系年長女眷,此時張夫人哭的傷心,沈從興不好上前,竟無人能去勸慰。明蘭四下看了一圈,只好過去扶住張夫人,柔聲道:“伯母好歹定一定,如今姐姐生產,正是要您撐住的時候,您可千萬不能亂呀。”

  張夫人聽了進去,漸漸息了哭泣,倚在明蘭身上慢慢揩淚,沈從興心頭微松。

  可惜,還未過幾時,一個衣衫沾血的婆子慌裡慌張的衝進屋來,撲通一聲跪下,哀叫道:“夫人快去看看罷,姑娘她不成了……”

  明蘭腦中轟的一聲,張夫人已經蹣跚著沖了出去,因她就近扶著張夫人的胳膊,也無意識的跟著走了過去。

  穿過半個庭院,來到一間廂房門口,只見屋外站滿了丫鬟婆子,一盆盆血水往外送,別說女子,便是沈從興也是心跳不已。

  屋裡傳出一陣陣虛弱的痛呼聲,張夫人隔著窗柵叫道:“芬兒,你可不能有事……”說著便要進去,就在此時,一個精幹打扮的小廝火急火燎的衝進院子,手上還攥著馬鞭,他跪在張夫人跟前的青石板上,大叫道,“夫人,國公爺來了!”

  張夫人停住腳步,忙朝屋裡叫道:“好孩子,你爹快來了!你要撐住呀!”

  張氏似是聽見了這話,痛呼聲稍稍停了片刻,不過須臾,屋裡的婆子忽驚呼:“不好!快拿帕子!”隨即,一聲悽厲的慘叫,撕心裂肺,仿佛穿透了每個人的心頭——

  “爹,女兒盡孝了!”

  “國公爺!”庭院中跪著的那小廝忽叫道。

  眾人轉頭去看,只見一個滿身塵土的戎裝老手扶廊柱而站,身形微微發顫。

  ……

  小沈氏面色慘然,緊攥著帕子的手指根根發白,“嫂子她……真這麼說?”

  明蘭抹抹腦門上的冷汗,虛弱道:“我從未聽過這般的叫聲,回去後半宿沒睡著。”

  她看小沈氏面色十分嚇人,又安慰道,“總算是生下來了,母子都保住了性命,你別太往心裡去了。”

  昨日驚魂得厲害,最後連太醫都來了,張氏總算在傍晚時分生下一個男孩,明蘭一見qíng形鬆動,趕緊溜回家去。見了顧廷燁,直呼倒了八輩子的血霉,這種人家陰私也能叫自己撞上,然後將所見所聞說了,夫妻唏噓了好一會兒。

  明蘭憂心是否會有礙,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顧廷燁失笑,想了想,道:“我估計此事張家是鬧開來了。”

  因夜裡沒睡好,次日明蘭狠狠睡了半日,待到午後,鄭將軍府就來人請她了。

  “好好的,怎麼就鬧成這樣呢?”小沈氏也是昨夜得了信,可鄭家人不讓她動,遣了幾個婆子過去詢問,回來也答得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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