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褪下衣裳,明蘭只覺得男人肌膚滾燙,噴出的氣息都是熾熱的,一時也覺著激dàng纏綿,柔順的依著他,兩人都累的酣暢,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微亮,明蘭才緩緩醒轉,卻見丈夫撐手側躺著望她,眼神溫柔深邃。明蘭甫睡醒的面頰如孩童般可愛,還留著粉紅的睡印,看她拙拙的揉著眼睛,極力清醒,顧廷燁只覺得胸口柔軟,忽老著嗓子道:“孩他媽,今兒吃什麼呀?”

  明蘭歪頭眨著眼,笑著:“孩他爹,先去把東頭二畝地犁了,才能吃飯!”

  顧廷燁板起臉罵道:“好狠心的婆娘,大過年的叫男人去幹活!”

  兩人互瞪半響,同時笑出聲來,顧廷燁咬著明蘭耳垂,湊在她耳邊笑道:“咱們……”

  話還沒說完,卻聽外頭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奔過來,男人興致正濃,頓時臉色不悅。

  隔著門,丹橘氣結的慌聲道:“侯爺,夫人,適,適才五老太爺使人來報,說是,說是煬大老爺怕不成了。問咱家可有老參,年頭越長的越好……”

  顧廷燁和明蘭相顧愕然——顧廷煬要死了?這是怎麼說的。

  這當口,也不顧上問東問西,到底是分家才一年多的堂房兄弟,也不能冷漠的不聞不問,夫妻倆立刻起身,迅速穿戴整裝起來,然後頂著蒙蒙晨光出了門。

  驅車策馬,約莫半個時辰才到五老太爺的宅子。明蘭記性頗好,一眼認出停在外頭的那輛馬車,應是煊大太太的。此刻,五房府里已亂作一團,還是煊大太太的隨行小廝叫人來引路,然後引著顧廷燁夫婦一路進去,到了正堂,顧廷煊夫婦果然已在那兒了。

  抬眼一看,只見五老太爺雙手撐膝的坐在上首,臉色頹敗灰huáng,神色枯槁,蓬亂著一頭花白頭髮,便如生生老了十歲般,此刻顧廷煊正在旁不住的勸慰他。他見顧廷燁來了,遲鈍的看了半天,才微微抬頭點了點,失魂落魄的不發一言。

  顧廷燁和明蘭先上前見禮,之後才問:“家裡正有一支老參,已叫來人帶了過來,只盼能用得上。”隨即,他又道,“只不知這好好的,煬大哥怎麼……”

  五老太爺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顧廷煊見場面尷尬,便訕笑了幾聲,出來解釋:“也是煬兄弟不好,犯錯惹怒了叔父,叫……叫叔父打了一頓板子……”箇中原因,他也不甚清楚,只能解釋到這個地步。

  煊大太太眼珠一轉,笑道:“你們怕也沒用早飯,叔父也是滴水未沾,不如咱們去弄些米粥來,別煬兄弟沒事,倒叫叔父扛不住了。”說著便來拉明蘭,明蘭笑著答應了。

  兩人一走出廳堂,煊大太太就迫不及待的說起來。

  五房府邸明蘭不熟悉,煊大太太卻是常來串門,兩邊下人也多有交好,兼之今日他們夫婦來的早,煊大太太趕緊叫貼身的媳婦婆子出去轉了一圈。因五老太太病倒了,煬大太太昏厥了,炳二爺夫婦又得留在裡頭看顧,此刻府里正是三不管之時,連封口令都沒來得及下,是以煊大太太迅速打聽到了消息。

  “你道是怎麼回事?真真說出來也髒了嘴!”煊大太太壓低聲音,邊走邊咬耳朵,“……這等不肖子孫……連親爹屋裡的也不放過……”又不是自家醜事,煊大太太樂得賣明蘭人qíng。

  其實說來毫不稀奇。不過是顧廷煬貪花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偏這大半年來老父拘的緊,不得出去排遣,屋裡的媳婦丫鬟摸了遍,不覺趣味索然,居然把主意打到父親的美婢身上。

  五老太爺是文士做派,素愛紅袖添香這等風雅之事,屋裡兩個伺候筆墨的通房丫鬟,很是清麗動人。不過兩人性子迥異,一個被顧廷煬逼jian成功,幾月後竟發現懷孕,她不敢聲張,只好偷偷墮胎。一個此刻正養著身子,顧廷煬便又盯上另一個。

  沒想這個卻是個剛烈性子。昨日初二,顧廷煬吃醉了酒,便qiáng拖她去jian污,她當即就發作出來,披散頭髮,凌亂衣裳,懷中揣了把剪子,撲到五老太爺跟前告狀,當著眾人面把話說了個清楚,隨即刺穿咽喉自盡。

  大年節的喜慶,沒想愛妾卻血濺當場,五老太爺當場就氣懵了,綁了顧廷煬就要行家法,卻叫五老太太攔住了。這時另一位侍妾得了消息,不顧身子蹣跚趕來,見到qíng同姐妹之人死於非命,想著五老太太大約也不會放過自己,她豁了出去,當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來。

  五老太爺再不肯聽五老太太的,立刻叫捆了兒子上家法,自己監督,同時又叫人把顧廷燁的貼身長隨也綁了要活活打死,這一打,就真出了事。

  那長隨眼看自己要死了,又聽五老太太在旁一邊哭一邊咒罵是他帶壞了主子,便怒喊了一嗓子——當年老侯爺屋裡的幽蓮,也是煬大爺逼jian自盡的!

  “那奴才喊的滿院子都聽見了。”煊大太太輕咳了聲,神色有些躲閃。

  那個叫幽蓮的丫鬟是太夫人送給老侯爺的,據說還頗得喜歡,她投湖後,眾人都以為是顧廷燁所為不軌,太夫人尤其哭的厲害。

  本來兒子偷了父親的通房,雖是忤逆醜事,但妾為輕,子嗣為重,也罪不至死,狠狠教訓一番就是了。可五老太爺對亡故的長兄極為敬愛,此時他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孽障侮辱了兄長的尊嚴,思及往日亡兄的慈祥照顧,五老太爺不禁愧悔不已。

  這次再打,他便親自上陣,掄起棍棒沒頭沒腦的一頓bào抽。他雖老邁,但身體一直保養很好,加之前頭顧廷煬已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頓,多年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這一下便被打了個半死,半夜裡起了高熱,須臾就要送命。

  明蘭聽的發愣,半天沒反應過來。

  找到府里的管事婆子,叫她們去張羅吃食後,明蘭隨著煊大太太慢慢走回了廳堂,見到三個男人依舊是剛才的姿勢。五老太爺頹然坐著,顧廷煊在旁嘆息,而顧廷燁獨自坐在另一邊,面無表qíng,仿若一尊鹽岩雕塑。

  說實話,顧廷煬倒霉,其實明蘭並不驚訝。

  據她所知,顧廷燁早在暗中留意顧廷煬外頭的醜行,打算哪天捅到五老太爺跟前,可沒曾想,事qíng會來的這麼快,甚至不用他親自動手。

  眾人靜靜的坐著,只顧廷煊偶爾不合宜的說上一句,隨即會挨著妻子一記瞪眼,他又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幾聲;屋裡沒燒地龍,只屋角的銅爐里燒著些微弱的炭火,粥點又始終不見人送過來,明蘭覺得又冷又餓,只能忍耐。

  不知坐了多久,厚厚的棉帘子被大力掀起,帶進一陣刺骨的寒風,一個滿臉驚慌的婆子連滾帶爬的奔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稟老太爺,大爺他,他……他沒了!”

  不遠處的院落里,已是震天哭喊,順風傳來,仿佛是早已預知的結果,空落落的淒涼,溢滿廳堂,眾人一片靜默,誰都沒有出聲,空餘幾抹嘆息。

  明蘭留心去看顧廷燁,男人的側面冷硬異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際,用鋼刃切割出冷漠的線條。

  他是早想教訓顧廷煬的,不但可報自己父子的仇,也免得顧廷煬在繼續外頭胡來,髒了自家的名聲——可是,他想過要他死嗎?

  過了良久,五老太爺才動了動,發出嘶啞乾枯的聲音:“辦喪事吧。”

  佛曰,善惡到頭終有報。

  第181回 世間道 之 非黑非白

  不論顧家多顯貴,正月里死人終歸是喪氣事,是以眾人都勸五老太爺待出了正月再出殯,反正這會兒寒凍,滴水成冰,也不怕屍氣發散。可五老太爺執意要儘快了結此事,叫次子廷狄趕緊操辦,諸事從簡,十日後即出殯落土。

  靈堂上冷冷清清,只顧氏族人和素日交好的一兩戶人家來稍事祭拜,坐會兒便告了辭,除了四老太爺身子不適沒來,四老太太得留下服侍,餘下的三房人倒都陪坐著。

  五老太太哭的幾yù昏厥過去,跳起來衝著廷狄夫婦一通痛罵,直指他們倆悌不孝,廷煬生前處處為難,死後也不給好好操辦,叫他走的不安心。

  廷狄夫婦被罵的面紅耳赤,狄二太太早吃慣了婆母的無理取鬧,倒還能忍著,狄二老爺卻是忿忿不平,被罵的狠了,索性噗通一聲跪倒五老太太跟前,脖子漲的老粗。

  “……娘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哥一個便抵過爹,娘,眾位姨娘,和我們整房人的花銷!他到底是在讀書考舉,還是在經商掙錢?!家裡老老小小十幾口人,看病抓藥,吃飯穿衣……鋪子田莊的出息都在這兒了。廷靈妹妹和大侄子(顧廷煬的庶長子)已在議親了,嫁妝彩禮在那兒?餘下幾個小的,眼瞅著一個個大了,這哪一樁不要錢!”

  廷狄越說越氣,平素五老太太便處處偏疼長子,在侯府群居時一切由長房兜著,他也懶得計較,如今分了府,便是一根線也要自家出的,他如何不憤。

  “大哥成日的包戲子,逛窯子,在外頭一擲千金,到如今,他外頭欠下的花帳還沒還清呢,難不成咱們全家都去喝西北風,就緊著大哥一人痛快了便成?!”廷狄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敲在青磚上砰砰響,“娘要是還覺著兒子不好,便請了家法,把兒子打死了罷!”

  一通話說的又急又快,直把五老太太生生厥住,她渾身發抖的看著次子,半響說不出話來。太夫人坐在上首,拿碗蓋緩緩撥動著茶葉,不動聲色,旁的眾人都面面相覷,有的不想管,有的管不了,最後又是老好人顧廷煊過去把廷狄拉了起來,說了幾句圓場話。

  五老太太仍舊氣憤不過,一想起心愛的長子慘死,淚水滾滾而下,既不敢責備丈夫,又不好再罵次子,只能尋旁人來出氣。她起身衝到大兒媳跟前,邊哭邊罵:“都是你這喪門星!我兒好好的,偏你沒用,攏不住男人,叫他只好去外頭胡鬧!當初就不該迎你進門喲……”

  煬大太太遍身裹素,這陣子愈髮蠟huáng乾瘦,癟皺的兩頰,形如枯槁,不論婆母如何辱罵,只木然的低頭,忍著不發半聲。靈堂正中跪著她的獨子顧士循,十幾歲的少年披麻戴孝,低垂著眼瞼,不言不語。

  煊大太太湊到明蘭耳邊,輕聲耳語:“若要我說,循哥兒還不如沒這個爹呢!倘他將來金榜題名,有這麼個爹成日在外頭花天酒地,丟人現眼,嘖嘖……你說是不這個理?”

  明蘭本就厭惡廷煬為人,聞言深覺同感,不假思索的點了下頭,旋而記起這是人家的葬禮,又連忙搖頭,煊大太太忍俊不禁,低頭掩住嘴角,“我的傻妹子喲。”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