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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夫人幾次提議丈夫在外頭自行納妾,好延續香火,可彼時還不算老頭的公孫老頭已開始遊歷四海,極少長期居於某處,當然顧不上生孩子。此次她見丈夫隨顧廷燁上京,似有定居之意,又怕他推三阻四再生變故,索性叫公孫猛直接帶信給顧廷燁,請代為物色人選。

  “便是要納妾,也該師母自行挑人,送上京來才是。”明蘭幽幽道。

  顧廷燁微微一曬:“信上只說,鄉下地方沒什麼出挑人才,怕先生不喜。回頭我去問問先生,現今服侍的丫鬟中,可有他中意的,總要合先生的心才好。”

  明蘭囧,覺得自己像拉皮條的,一個愛裸奔哈偶像的糟老頭還恁挑!

  顧廷燁次日就去遊說,起先老頭還不願意,他的心愿是做個梅妻鶴子的絕代雅客,不願有家室之累。不過顧廷燁鍥而不捨,時不時敲打幾句,從師母可憐一直說到不孝有三,老頭漸漸動了心,以顧廷燁來看,小ròu糰子大約也是好武勝過喜文,不若他自己生個兒子,從啟蒙教起,豈非大有成就感?當下,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如此已是臘月中旬,薛先生預備返鄉過年,明蘭特意提前去送了年禮,又叫兩個女孩拜了個早年,回來後,明蘭便宣布放了寒假,可以暫時不用讀書了,兩個女孩歡呼著跑開去。

  秋娘在後頭緊張的追著,好似一隻周到的母雞護著小雞仔:“慢點兒跑,慢點兒,外頭還積著雪呢,仔細摔了!”

  明蘭微微而笑,她終於知道為何顧廷燁會說秋娘人還不錯了,鳳仙姑娘偶爾還撲騰些小花招,什么半夜唱歌,裝病要死之類,秋娘卻統共只有兩招,做針線,攔路堵截。

  幾次三番被觸了霉頭後,她終於明白,顧廷燁是真的對她沒了心思,她也只好認命,漸漸斷了念想,轉而向著蓉姐兒。秋娘若真心待人,倒是一番實心實意,替蓉姐兒fèng衣製鞋,陪她寫字背書做功課,手把手的教她女紅,還翻著花樣將小姑娘打扮精緻。關心她,愛護她,人心都ròu做的,天長日久,兩人倒也有幾分真母女味道。

  這女子總算拎得清,是以紅綃走後,明蘭就做主將她抬做姨娘,又給置辦了幾桌酒席,叫她自請要好的姐妹來慶賀。那日中午,蓉姐兒特意趕回來一趟,只為敬秋娘三杯酒,又拿自己積攢的月錢,給秋娘打了一枚沉沉的金釵,親自遞到她手上,秋娘頓時淚盈眼眶。

  邵氏身邊的邱姨娘素與她要好,攬著她的肩膀,低聲道:“姐兒是個有良心,會念著你的好,你放心,有她在,你下半輩子算有靠了。”

  這消息傳入明蘭耳中,自是高興的,如果可以,她很願意好好對待這些多舛的女子。

  不過眼下,她還有別的煩心事,讓年輕輕的女孩給個老頭做妾,她總覺著實在不人道,糾結了幾日,心裡還是抗拒,誰知與崔媽媽說了此事後,卻被對方連笑三聲。

  “夫人想什麼呢,又不是逼良為娼,有什麼於心不忍的。公孫先生學問人品都極好,歲數不算很大,主母又不在身邊,只要生下兒子,以後就是按嫡子算的,先生的家底都是他的,豈不比嫁個小廝下人qiáng?您且等著瞧,待放些許風聲出去,看看有多少丫頭想著攀這個高枝。”崔媽媽鐵口直斷。

  明蘭一愣,才想起公孫白石原來跟自家老爹差不多大,可那一臉風乾的褶子,比之風采猶佳的中年美男子盛紘,實在差太遠。

  照這番提議,明蘭往公孫先生住的小院稍放了些風聲,根據崔媽媽的說法,倘若不願做妾的,這個當口就會儘量避開些,若是願意的,就會加倍往前湊。

  結果喜人。雖不是人人前赴後繼,卻也有幾個明顯殷勤了許多;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還有兩三個沒了男人的年輕媳婦子,尤其表現脫俗,肥而不膩,風而不騷。

  事實擺在眼前,明蘭只得承認,這年頭,妾室屬於再正當不過的職業,靠本錢吃飯,按本事取酬。好罷,那就尋一個你qíng我願的,成就好事,只不知公孫老頭喜歡什麼口味,這皮條委實不好拉,明蘭又全無經驗,她此刻頗埋怨公孫老頭素日行止太檢點,倘他跟某個小丫頭已煮出鍋熟飯來,這會兒只需補上票就成了,豈不便利?

  糾結了兩三日,明蘭漸有了定奪。漿洗上潘大娘的孫女,如今在公孫老頭院裡端茶送水,規矩老實,相貌清秀;打理林子的金嫂子,她的四丫頭幼時讀過幾日書,最是善解人意;還有連媽媽的大外甥女,沉穩周到,姿色中上……這些都是廢話,重點是崔媽媽已去探聽過,這些都是願意的。

  明蘭正咬唇凝思之時,只聽一聲輕輕脆響,丹橘一臉心事,第四次打翻了炕几上的茶盅,紫金絲鏨的粉彩小蓋碗滴溜溜的滾動著,茶水都撒了出來。

  “你今兒究竟怎麼了?魂不守舍的。問你又不說。”明蘭嘆氣道,看著丹橘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有什麼事便說罷,在我跟前,你有什麼好遮掩的。”

  丹橘從腰間抽出條帕子,不住的揩炕几上的水,扭捏了半天,終於支吾道:“那……夫人,您……是在忙公孫先生納妾之事麼?”

  明蘭點點頭,正待打趣兩句,卻見丹橘臉蛋上飛霞一片,羞澀難抑,她心頭猛冒出一個古怪念頭,大驚失色道:“莫非你想毛遂自薦?”

  丹橘愣了愣,正想問‘毛遂自薦’是什麼意思,只聽門外傳來一個清脆冷靜的聲音——“不是她,是我!”然後帘子掀起,一個窈窕俏麗的女孩挪步進來,不是若眉又是誰?!

  明蘭眉頭一皺,沉聲道:“忘了規矩麼?哪個叫你聽壁角的!”丹橘慌忙跪下,連聲道:“都怪我,她……她……我叫她來的……”她本就心亂,此刻更是語無倫次,還是一旁的若眉鎮定,輕輕跪下,朗聲道:“夫人要怪就怪我罷,是我纏著丹橘妹妹,求她替我來說項的;只請夫人聽我把話說完,回頭我自去領手板子。”

  明蘭眯眼審視她,過了片刻,才道:“你說。”

  “謝夫人。”若眉輕輕磕了一個頭,抬頭道:“左右不過一句話,我……我……”她一咬牙,“我願去伺候公孫先生!”

  明蘭慢慢沉下臉色,然後輕抬了抬手,一旁的丹橘早臉紅成豬肝了,立馬一溜煙的閃了出去,屋裡便只剩下她們倆了。

  “這是究竟為何?”明蘭語氣少見的嚴肅,“我尚記得,那年你親口說絕不做妾的。”

  若眉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文秀的面龐蒼白的嚇人,漆黑的眸子裡似是兩團火在燒:“奴婢敬慕公孫先生的為人,仰佩先生的學問,願與先生為奴為婢,牛馬一生。”說著,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望夫人成全。”

  明蘭握住椅扶手,躊躇道:“你可知,我早就在為你們幾個打算終身之事了。”

  要知道,主母陪嫁過來的和尋常丫鬟的前程,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尋常的,哪怕是邵氏身邊伺候的,至多不過嫁個上進的小廝或某管事的兒子。

  若眉極力抑制住聲音中的顫抖,“夫人待我們的好,奴婢心裡都知道。奴婢食了言,甘願折壽,受老天爺的罰,只求夫人成全。”

  屋裡靜了下來,只聽得紫金銅爐里嗶剝作響的炭火,過了良久,明蘭才道:“你先聽我說兩件事,再作決斷。”

  若眉抬頭望著她,秀目中滿是希冀的等待著。明蘭看看她,接著道:“先生的夫人,賢德淑慈,為公孫家操勞吃苦甚矣,可憐與夫婿分離半生,且膝下空空。是以,待定了人選,第一,我會將新姨娘的身契送往先生老家,交到夫人手上。”

  明蘭幾乎能感覺到若眉停了下呼吸,她繼續道:“第二,聽猛少爺說,他大哥快討媳婦了,過幾年,待嫡孫媳婦進門,夫人興許上京,與先生夫妻團聚;待生下孩兒,姑娘也還罷了,哥兒定是由夫人撫養的……”

  若眉額角抽緊,一陣陣的疼痛,她是水晶肚腸,心靈通透,怎麼會想不明白?

  她是顧侯夫人的陪嫁丫鬟來的,適才那第一條,應是明蘭怕她仗侯府的勢,將來不把鄉下來的主母放在眼裡;而第二條,當是公孫先生愧對妻子,怕孩兒將來不敬嫡母的緣故。

  她忽苦笑,比起丹橘幾個,她可說於明蘭助益最少,qíng分最淡,只有明蘭對她有恩,她又怎會不知天高地厚……縱是豁出來求的,原也存了些指望,想著以明蘭的大度,興許會放她身契,給她正經風光的辦一場——她一時有些患得患失。

  “夫人,奴婢明白您的意思。”若眉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了,神qíng倔qiáng,“奴婢會敬重先生的嫡夫人,絕不敢放肆不敬!倘有逾越,願天打雷劈!”

  明蘭聽她這般口氣,心知再說無益:“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先下去罷。”

  若眉又是重重磕了一個頭,倒退著走出門去;又過了一會兒,丹橘輕手輕腳的挪進屋來,滿面都是羞愧之色,囁嚅著不知說什麼好。

  明蘭瞥了她一眼:“她不肯跟我說實話,你來說罷,她可是真心的?”

  丹橘大鬆一口氣,趕緊連聲道:“您放一萬個心,她實是真心愿意的!咱們都以為她是看上外院哪個書生了,其實她根本瞧不上他們!”

  “公孫先生可做得她爹呀。”明蘭失笑,“那她就看得上?”

  丹橘一臉迷惘:“若眉倒是曾說……說過,公孫先生像她過世的慈父一般,和藹的叫人暖融融的……”其實她根本沒明白。

  明蘭倒有幾分明白,不yù再多說什麼,既然若眉想嫁,那就嫁罷;根據那幾次送東西傳話,貌似公孫先生對若眉的評價也頗高,也好,也好。

  待顧廷燁回府後,明蘭就把這事與他說了,顧廷燁聽的有趣。

  公孫先生雖才高八斗,見識卓越,但到底其貌不揚,那稀疏的鬍鬚,那半禿的腦門,還有那若隱若現的老人斑——真愛居然說來就來?

  明蘭也不勝唏噓,自覺道行尚淺,還不夠淡定。

  因公孫先生還未痊癒,便將納妾之禮定於次年開春,一枝梨花壓海棠,別喜事沒辦成,倒把老命給送了;顧廷燁提議將若眉先送過去,有個貼心人細細伺候湯藥,他也放心些。於是若眉就像只快樂的小鳥一般,紅著小臉,撲騰著翅膀,歡快的飛走了。

  “她究竟喜歡公孫先生什麼呀?”小桃半思不得其解。

  明蘭覺著有趣,不答反問:“別說若眉了,說說你自己罷。你喜歡什麼樣的,可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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