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厚道的老老侯爺當即中風,全家一片雞飛狗跳。這時,一位知交老友來告,他江南老家曾來信說起過一事,海寧有一鹽商,真真家財萬貫,膝下只有一獨女,正當妙齡,yù尋佳婿。

  侯府又喜又為難,三個嫡子早就都已成婚,該如何是好,讓人家為妾怕是不肯。

  不勞顧府人操心,那好心的老友已托人去江南牽線搭橋,白老太爺何等人物,他再心動侯府的尊貴,事關唯一女兒的婚事,也不會聽信媒人的一面之詞。他一生雷厲風行,幾日後便趕赴京城,然後在一家茶館見著了正在高談闊論的五老太爺,又在紅燈區門街口‘巧遇’了四老太爺,最令人憤怒的是,這兩個他瞧不上眼的傢伙,居然還是已娶了妻的。

  連氣帶怒,回去後他就把媒人臭罵了一頓,表示此事就此完結,然後給了一句話:“瞎了你十八代祖宗的狗眼,老子的獨養女兒豈能給人做妾!”——白氏夫人嫁進侯府時也帶了些陪嫁家人,雖這些人都被打發乾淨了,卻也說了不少往事,有幾個老僕還記得。

  那位好心又多事的老友把話傳到後,老老侯爺硬是不要命的叫人把自己抬上馬車,火急火燎的去了西南,他拉著長子的手無聲懇求,上頭是快哭瞎了眼的老母,下頭無助惶恐的弟妹們,旁邊是深愛的妻子,顧偃開幾乎一夜瘋癲。

  消息靈通的大秦氏自然也知道了,儘管有婆母賭咒發誓的保證,只是暫時和離,回頭就重新迎娶她,但她依舊無法接受,產後本就體虛,痛苦掙扎了幾日,臨終前指了一個丫頭給丈夫做妾,便一命歸西了。

  沒有時間悲痛傷懷,老老侯爺立刻使人去海寧提親,白老太爺原本不肯的,但想到心愛的女兒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寧遠侯夫人,從此再不是卑賤的商戶之女,這個誘惑太大了!

  他一咬牙,抱著試一試的心qíng,照例跑去西南相人。這一次,他看中了。

  白老太爺一輩子火眼金睛,三教九流,達官貴人,從未看走過眼,他斷定顧偃開是個品性正直,端正良善,勇武果敢的大丈夫,可堪良配。雖然前頭死過老婆,但也無妨,死老婆又不是稀罕事,他也死了老婆,還死了倆,這不也好好的嘛,該找相好找相好,該納妾納妾。聽說女婿和前頭夫人qíng深意重,那也不要緊,男人嘛,都沒長性;待前頭老婆好,正說明會是個好夫婿,待他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天長日久,過去的事總會淡的。

  接下來的事qíng,顧廷燁早和明蘭說了。

  婚事是在西南辦的,是以京中諸家親朋都不曾邀請,白氏並沒有等來天長日久,不到二十歲就香消玉殞,只留下一個無人看顧的孩子。待白老太爺從海寧趕來,只看見女兒的靈柩,他氣急攻心,卻已老邁衰弱,無力替女兒討回公道,不久也過世了。

  又過了幾年,顧偃開再次續娶,又是一位秦府的小姐,到顧廷煒七八歲時,聖旨宣召入京,他才帶著小秦氏和三子二女回了侯府。沒多久,老老侯爺夫婦前後腳離世,他襲爵成為寧遠侯。在刻意掩蓋下,沒多少人知道,在兩位秦夫人中間還有一位白氏夫人,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顧偃開有意無意的引導眾人以為顧廷燁也是秦氏所出。

  顧廷燦是他最後一個孩子,也是最疼愛的。其實除了容貌,其餘習慣嗜好乃至心性,她並不很像大秦氏,但在父母有意無意的期許下,她不自覺的去模仿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小孩子具有十分敏銳的本能,他們天然的想獲得更多的關注,對顧廷燦來說,一舉一動越像大秦氏,父親就越疼愛她,對她有求必應,連帶著母親也能受惠。有時候,太夫人想做一件事,讓小女兒去與老侯爺說,幾乎百發百中。

  明蘭在心中冷笑,真正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女,清冷高傲,才不會在乎凡塵中的瑣事,婆媳妯娌間的拌嘴爭吵不過是一片浮雲。她為著母親吃癟,便想點子來為難嫂子……哼哼,可惜了,畫虎不成反類犬,學的不倫不類。

  邵氏在後頭急急地跟上:“這可送什麼才好呀!”廷燦幾乎把什麼都囊括了。

  明蘭一回頭,笑道:“這還不容易,送銀子唄。省事又省力,妹妹還真體恤我這腦子不靈光的嫂子,省去我想轍的勁兒。”正合她心意,若送了許多精細的貴重物件,提起來時還不順當呢,就送銀子,以後說嘴時,直接報一個數字出去,價值差不多,卻震撼多了。

  邵氏一驚:“銀子?”廷燦最厭惡這些huáng白之物的呀,忽然,她又想到自己手上哪有許多現銀,“該送多少銀子呢?”她擔憂著。

  明蘭挽著她的胳膊,安慰道:“我是要送銀子的,嫂子就當疼疼我,別和我送重了罷。”

  “那我送什麼?”邵氏頭痛不止。

  “嫂子挑幾個忠厚老實的下人,給妹子做陪房,不就成了。”

  第164回 前女友,合法妻子,當家主母的家庭作業

  年節沐休十日,百官封印,顧廷燁也得以休憩數日,除去必要的出門拜歲,一概待在府里,說笑閒聊以度日,便是不說話時,也能對著明蘭尚且平坦的肚皮看上半天。奈何文折堆積如山,無法撂開手。可書房冰寒淒涼,怎及香閨暖意融融,顧廷燁索性將文墨折稿搬進裡屋。屋中暖爐洋洋,笑語晏晏,當真不知案牘勞形為何,叫人流連忘返。

  公孫白石不免又感嘆一番兒女qíng長,英雄氣短,恨不能捋袖揮毫,淋漓作詩一首,可天氣寒冷,外頭滴水成冰,罷了,還是別露膀子了,回頭別得了老寒胳膊。

  顧廷燁於書桌那頭凝神細讀文折,明蘭側靠在長榻上看書,軟厚的毛褥子裹著身子,偶一抬頭間,他見她微蹙眉頭,似輕嘆了口氣。他起身坐到她身邊,輕聲道:“覺著過年冷清了?”想她在娘家時必然是父母兄弟姐妹齊聚,一堂熱鬧。

  明蘭點點頭:“往年這會兒,我們姐妹幾個正陪著祖母抹牌呢。”顧廷燁想像不出肅穆端莊的盛老太太打牌的樣子,覺著好笑,隨口道:“你打的如何?”明蘭答的很流暢:“除了房媽媽和,家裡幾無敵手。”如果墨蘭不裝蒜並且如蘭不耍賴的話。

  顧廷燁失笑:“你葉子牌打的很好?”明蘭搖搖頭:“還好,不過不是最好的。”

  “那你最會玩什麼,雙陸?擲棋?”

  “牌九。”明蘭頗有幾分驕傲。若是賭牌九,她能把如蘭的褲子都贏了去。

  顧廷燁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很奇怪。明蘭叫他瞧的發怯,小聲道:“祖母時時教訓我的,叫我多練些女紅,其實我不很賭的。”天曉得,她對博彩業一直很有好感。

  顧廷燁起身回書桌,抽開書匣子底下的一個小角格,不知摸出什麼物事,又隨手將茶碗裡的剩茶潑入筆洗,逕自走到明蘭面前坐下。明蘭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只見他左手平端瓷碗,右手輕揚,一陣清脆起骨瓷碰撞聲,茶碗裡滴溜溜的滾動著三枚大骰子,待骰子停下,恰恰三面六點殷紅朝上,正是通殺滿堂紅!

  “如何?”顧廷燁優雅的收回腕子,輕輕撫平袖口。

  明蘭張大了嘴,一時驚呆,緩緩將目光移向男人,滿眼俱是崇拜景仰之qíng——到底是當年的京城一霸,果然不是làng得虛名!她真想大喊一聲:二叔,以後我就跟著您混了。

  “怎麼,怎麼擲出來的呀。”明蘭期期艾艾的,抑制不住興奮的抓過骰子,在手掌心輕輕掂著,心頭亂跳。顧廷燁微微湊近面龐,慢慢捏起三枚骰子,輕聲道:“夫人有心向學?”明蘭賣力點頭,技多不壓身嘛。誰知顧廷燁倏的板起臉,平板著聲音:“不成。”起身走回書桌,“你倒不怕教壞了孩兒。”

  明蘭眼睜睜的看著他把骰子又藏回角格,不甘的抗辯:“那你做什麼把骰子藏身邊呀!”難不成時時拿出來練練手。顧廷燁瞥了明蘭一眼,又拿出一顆骰子放在書桌上,把一點那面朝著明蘭:“瞧著好看,原是要送你頑的。”

  那骰子比一般骨骰略大些許,以白玉鑲金角點硃砂,極為精緻漂亮,竟似玩賞之珍物,而非賭器,尤其那一點處竟是以綠豆大小的紅寶鑲嵌。明蘭呆呆的看著那殷紅璀璨的一點,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中甜似蜜糖,柔qíng融融,過了會兒,只聽她垂首細聲道:“……我也是的。”她頗覺不好意思,耳根發燒,卻還是把話說完,“每回你出門,我都是這樣想的。”

  書桌那邊的男人持筆頓住,側頭望著明蘭,卻見她松松的髮髻半垂散著,秀髮半搭在面龐側,嫵然一雙彎彎的月芽眼,直看得他心裡暖洋洋;他不自覺柔和了微笑,卻不妨筆下凝墨,白玉箋上已化開一團,花鳥紋的紙質上漾出一朵淡墨色的心花。

  元宵節後,皇帝開始發力,朝堂上爭鬧的異常厲害,劾疏滿天飛,口水殿上流,顧廷燁忙的腳不沾地,幾日都和明蘭吃不上一頓飯,公孫先生整夜整夜睡不了,生生累瘦了一圈,頭髮也脫落了不少。明蘭好生可憐這快禿了的老頭,趕緊把自己吃用不盡的補品統統燉了,送去給外書房,熱愛文化人士的若眉女士自然當仁不讓的要求去跑腿。

  “補胎的和補腦的,能一樣嗎?”丹橘小小聲,她生性謹慎。

  “連娃娃都能補,何況一老頭爾。”小桃居然會用‘爾’字了,明蘭很激動。

  公主府來人與太夫人議定婚期,兩邊年紀都不算小了,宜早不宜遲,兩家遂決定三月初就把喜事辦了。又過得幾日,出了正月,太夫人便想將家中帳目交與明蘭,她含笑和氣:“你有身孕,原本也不好將擔子托給你,可這幾回太醫來瞧,都說你身子大好的。如今你妹妹要辦事,我怕是忙不過來了……”

  慈祥的快閃花眼的笑容,直晃得明蘭眼皮抽搐,她算算日子,自己懷孕已過了頭三個月,害口完全結束,小腹微微隆起,能吃能睡,身體健康,面色紅潤,所有來診脈的太醫都說胎相極好,胎脈活躍有力。明蘭看著也差不多了,便笑著應了,使丹橘接過對牌銅匙,叫小桃捧過那一匣子最近三年的帳簿。

  明蘭趕緊說上幾句好聽的門面話,大約意思是‘這幾十年您受累了,家裡能這般井井有條全虧了您,如今您可以想想清福,含飴弄孫了’,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末了在最後吊上一問:“……呃,府里所有人的身契都在這兒了嗎?”她指著桌上一個黑木大匣子。

  太夫人原來已聽的有些恍惚發困了,聞得此言,心頭陡然警惕,臉上笑容不變:“近些年來,我已不大管了。”然後轉頭向邵氏,“你說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