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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內宅混到如今,便是再老實本分的丫頭,也必有些本能的心眼,秋娘再魯鈍,也能聽出紅綃是不懷好意。可有時,最淺顯的計謀卻也是最有用的。

  想到顧廷燁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服侍,秋娘就忍不住憂心,沉寂許久的念頭又跳了出來。與其讓不安分心機深的丫頭尋機得了便宜,還不如是自己呢,夫人想來也能明白。

  紅綃冷眼瞧她神色,知她心思已活泛起來了,當下也不多說,便慢悠悠的回自己屋了。

  秋娘心神未定的回了屋,坐在妝花鏡前望著自己依舊俏麗的容貌,不由得心中澎湃,這時小蓮藕端著盆熱水進來,後頭跟著個拿帕子裡衣的小丫頭。

  “小蓮藕,你,”秋娘咬咬嘴唇,“明兒一早你隨我去給夫人請安,你不是和院裡的幾個姊妹要好麼,你替我打聽些事兒……”

  “姑娘!”小蓮藕氣沖沖的打斷她道,“我雖命不如您金貴,但自十歲跟著您,好歹也忠心服侍了這許多年,要作死您自個兒去!別拿我做墊被罷!”

  “死丫頭胡說什麼呢!”秋娘被吼了個當頭,拍著妝案罵了回去。

  小蓮藕用力把銅盆在架子上一頓,轉身叉腰道:“您別打量著夫人仁善,就吃了豬油蒙了心!瞧瞧五兒的下場,敢去書房獻狐媚,叫管事狠打了一頓,腿都折了,叫挪到莊子裡養傷,便是養好了怕也落個瘸子,我昨兒聽說莊上的媽媽已要把她配人了!如今對面那屋消停了,您倒又要開始蹦躂了?!”

  秋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手指緊緊的掐進衣裳料子裡,羞惱道:“我這什麼都還沒說呢!你就倒了一簸箕出來!可忘了誰是主子了!”

  “好了好了!”另一個小丫頭連忙出來打圓場,一邊關門,一邊過來拉著秋娘的手,柔聲道,“好姑娘,別往心裡去,蓮藕姐姐的性子您知道,她呀,就壞在一張嘴上,你們這麼多年的qíng分了,她也是為了您好!”

  秋娘略略平了些心氣,那小丫頭年紀雖小,但勸人倒有一手,“侯爺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他把蓉姐兒送到您這兒,是在恩典您呢!將來您也有個依靠,所以您只管盡心照料姐兒便是。若侯爺來尋您也就罷了,可若是您尖著腦袋往侯爺身邊湊,別說侯爺心中膩味,覺著您不知好歹,怕連府中人都要笑話您不知羞呢。”

  這番話說過,小蓮藕也低聲道:“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我這張嘴真是禍害!我還不是怕你吃了對面那個妖精的虧,叫她擺布利用了。蓉姐兒信您,又喜歡您,咱們好好的,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比什麼不好。上回夫人也說了,待蓉姐兒滿了十歲,就給您抬了姨娘,若是合適,還要抬舉你老子和哥哥辦差呢。”

  兩個丫頭一個軟一個硬,好說歹說,秋娘雖心有不甘,但卻又瑟縮了。

  服侍秋娘就寢後,兩個丫頭出了門,走出十幾步後才開口。

  “呼,蓮藕姐姐,今日虧得你敢開口,不然秋姑娘又要糊塗了。”那小丫頭拍著胸口。

  小蓮藕嘆氣道:“唉,她其實是個聰明人,心地也不壞,就是心裡放不下侯爺,老想著有老天開眼的那麼一日。可她也不想想,過兩年她都三十了,怎麼跟人邀寵!這不丟人現眼麼。夫人就算要給丫頭開臉,身邊那麼多得力可信的不用,還偏用她不成。我隨她這麼多年了,也不認看她去鬧笑話。”

  那小丫頭恭維道:“姐姐你真好,姑娘有您在身邊提點,真是福氣,我聽夫人處的姐姐說起,便是夫人也覺著您是個好的。還叫吩咐你家裡,要好好給你尋門親事呢。”

  小蓮藕紅了臉,啐了一口:“小孩子胡說八道!咱們才多大,就整日惦記著這個!”隨即又嘆了一聲,“誰也不是傻子,你乾娘叫我們看著秋姑娘些,也是為了她好。”

  那小丫頭連連點頭:“對呀對呀。”

  小蓮藕冷冷笑道:“其實夫人想發落秋姑娘,還不如看著她惹事,一回結果了呢,不過是瞧著她好歹有些苦勞,不忍心罷了。說起來,萱瑞堂那位主子就最擅這手!”

  萱瑞堂,位於寧遠侯府主院正堂的最正中。

  此時,剛剛入夜,太夫人心緒不佳,怒氣一波一波的往胸口涌,保養得當的手幾乎把茶盅捏碎,下午叫楊姑老太太擠兌了一番,還沒想出對策,晚上又來了這麼一出。

  一旁的朱氏吃力的扶著肚子,微笑道:“娘,您彆氣,傷了身子就是兒媳的罪過了。三爺子息繁茂是好事,我已撥了婆子丫鬟起照料欣兒,想來無礙的。”

  太夫人重重的一拍手掌,對著下頭跪著的顧廷煒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讀書不成,習武不能,只會搗鼓這些雞零狗碎的勾當!這麼賢惠的媳婦,你就這麼傷她的心?!叫我怎麼去見她爹!”

  顧廷煒跪得膝蓋發疼,卻不敢應聲,朱氏只好幫著勸說:“娘,您別怪三爺了。要說欣兒聰明乖巧,我瞧了也喜歡,將來生了孩兒,也是賢哥兒的臂膀不是。”

  “乖什麼乖!”太夫人罵道,“這小狐狸精心機深重,我明明跟湯藥婆子吩咐清楚的,她居然敢偷偷倒了藥。便是想多要些子孫,也不要這下賤貨的種!快,去叫人來,把那賤人捆了,送到莊子上去再灌藥,別髒了侯府的地!”

  “娘!”顧廷煒面有不忍,“欣兒一個弱女子,這麼折騰別說是孩子,便是性命怕也……”

  “你閉嘴!你敢忤逆!”太夫人厲色質問,顧廷燁素來孝順,只能忍下了。

  太夫人轉頭拉著朱氏的手,慈愛道:“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委屈了你!”

  朱氏又是羞慚又是感動:“娘,這妥當麼?”

  “這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分寸。”太夫人斷然道,“你身子重,趕緊回去歇著,我還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子!”

  朱氏應了聲,斜斜靠著丫鬟慢慢出去了。

  顧廷煒看著朱氏出門後,門口的厚帘子被緩緩放下,才低聲道:“娘,您真的要處置欣兒?她不是您賞給兒子的麼。”

  太夫人慢慢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起來吧,你個糊塗東西!那個蠢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對我的話也敢陽奉陰違。今天她敢仗著在我跟前有幾分體面做出這等事來,他日就敢踩到主母頭上去!死了也不足為惜。”

  顧廷煒腦子有些發昏,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是……欣兒她……”

  “不許再提她了!”太夫人慍怒,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又不免心軟,緩聲道,“你還不知我的苦心麼,如今都是什麼時候了,正是要倚仗承平伯府的時候。你岳父就這麼一個閨女,你,你……成了,說些旁的罷。你以前那差事不好回去再做了,我……”

  顧廷煒耷著腦袋,沒精打采,聽到這話才抬頭道:“娘,這事您別操心了,二哥已給我謀了個新差事,這陣子五城兵馬司正好有個缺。”

  太夫人愣了一愣,顧廷煒連忙道:“要說兵馬司可比營衛禁衛的差事肥多了。”

  過了好半會兒,太夫人才緩緩道:“你二哥素有能耐。”

  “二嫂的大姐夫,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爺,如今正領著一城的統管呢,聽說是位極慡快豪氣的大哥,我倒想結識結識。”

  “你二嫂也是有能耐的。”

  太夫人放開緊握著扶手的手指,保養得體的面龐,看似便如四十好許的婦人,可眼角的皺紋卻遮掩不住,細細的紋路,層疊交錯好似一張周密的蛛網。

  她露出一種耐人的微笑,“想來侯府在她手裡,定能一切妥當。”

  ……

  夜來風急,窗格發出輕響,厚實精緻的紙緞撲撲輕鼓,好似一隻不羈的蛾子拍動薄翼,急yù掙脫黑夜的束縛,不顧脆弱的身軀想要振翅離去。明蘭披散著半濕漉的頭髮,坐在溫暖的熏籠前,一手支在案几上,側耳傾聽著這奇異美妙的聲響。

  “夫人,侯爺差人來說,他和公孫先生議事怕要晚了,叫您先睡呢。”丹橘輕手輕腳的進來,手上拿著條乾燥柔軟的毛巾子,慢慢幫明蘭揉著頭髮。

  明蘭點點頭,依舊默然無聲,丹橘奇道:“夫人在想什麼呢。”

  “聽外頭風聲,似是要下雨了。”

  丹橘笑道:“是呀,這段日子,下一陣雨,便愈發寒些。”

  “蛇蟲鼠蟻怕要出dòng了。”

  明蘭望著暖爐周圍略略變形的光線,淺淺微笑。有些事,不會因為你懼怕它,它就不會到來,也別妄圖跟它講和,興許人家不收戰俘呢。

  七日後,太夫人將祖產田契一應清單交付於顧廷燁,並請顧氏耆老列席清點;半月後,公主府請了保媒來侯府下小定。

  第163回 美若秋荷,靜極生妍,善詩詞,工曲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爆竹隆隆,梅枝堆雪,京城上下俱一片喜氣洋洋,崇德三年寧遠侯府的年夜飯,氣氛格外特別。對著滿桌精緻的年菜,太夫人略帶傷懷道:“唉,咱們這一房到底人丁單薄了些;想你們四叔五叔家,孫子孫女都能擠上兩三桌了。”

  顧廷燦轉回側頭看窗外的頭,秀麗頎長的頸項宛如湖面上的白天鵝,她面容冷淡:“可不是,往年多熱鬧,不似如今,冷冷清清的,哪裡像過年。”

  邵氏神色黯然,垂首不語,目光轉向一旁的嫻姐兒;朱氏撫著碩大的肚皮,微微皺眉;明蘭裝作沒聽懂,一派無知無覺的羞澀狀,時不時拿帕子掩口。

  同樣無知無覺的還有顧廷煒,他笑道:“我早說把慶喜班請來熱鬧下,偏娘不許。”

  朱氏不安的忙去望邵氏,太夫人橫了兒子一眼,斥責道:“胡鬧什麼,你大哥過去這還沒滿九個月呢。”顧廷煒面有慚色的笑了笑。

  顧廷燁面色如常,緩緩放下筷子:“您說的是,確是冷清了些,爹爹若早些生兒育女就好了。”

  太夫人臉上的神qíng僵住了。

  農業社會信奉人丁繁茂方是福,越是過年過節的時候,越要滿桌滿地,兒孫滿堂才算興旺,顧家老一輩的三兄弟都早早成了親,四房五房的幾個大孫子孫女如今都可議親了。在這一點上,長房就比較落魄,目前成年男丁只有顧廷燁顧廷煒兩兄弟,未成年男丁也只賢哥兒一個,正由辱母服侍著和兩個姐姐們在一旁的小圓桌上吃飯。

  這qíng形源自顧老侯爺的嚴重失職,由於深深眷戀著一塊貧瘠的鹽鹼地,無論怎麼施肥澆水都不見效,有近十年的光景顆粒無收,顧廷煜出生時,顧廷煊和顧廷煬都能打醬油了。兩年後,顧廷燁出世,再過了五六年,才又有了顧廷煒。這邊顧廷煒才斷了奶,那邊顧廷煊已經開始張羅著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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