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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知道此事後,我也尋機打聽了。”顧廷燁淡淡一笑,“說是刑部拿了人證物證的,反覆驗查,確有疑點,皇上這才著人上門問話的。堂兄覺著這可是笑話?”

  顧廷炳一陣語噎。

  里側的明蘭聽了,忍不住心裡暗嘆:這幫叔爺大哥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唱高調,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呀!

  從顧廷燁憤而離家起,顧家和顧廷燁就是兩碼事了,尤其是顧老侯爺去世後,顧廷燁最後的牽絆也沒了;而那幾年京城奪嫡爭鬥白熱化時,顧廷燁正吃著三文錢一碗的陽春麵,在江湖上風塵雨露刀口舔血的混生計。他們牽連奪嫡而倒霉,關顧廷燁什麼事?

  這時身旁卻一陣響動,只見炳二太太忽的站起,直往廳堂上走去,走到顧廷燁面前哀聲懇求道:“燁二兄弟,我是婦道人家,不懂大事,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如今你叔伯兄弟有事,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說著便垂淚yù哭。

  明蘭大讚,要說還是女人的第六感靠譜,什麼大道理都不用說,苦苦哀求以qíng動人才是硬道理,果然,顧廷燁皺起了眉頭,起身避過炳二太太的施禮,轉身向四老太爺道:“不如請諸位嫂子弟妹先回去,這不合禮數吧。”

  四老太爺卻並不在意:“都是骨ròu至親,不必講究這許多規矩,你嫂子著急,也是常qíng。”

  炳二太太抹著眼淚,恭敬的站到一邊去。

  其實除了分家析產這種大事,古代的內宅女人不能隨便露面,便是自己夫家的叔伯兄弟也是不好輕易見的,為的便是禮數避諱。

  明蘭眯眼,這是什麼意思?軟硬兼施?

  顧廷燁微一挺眉,便道:“好。既如此,我便直說了。”隨即大馬金刀的坐下,朗聲而言:“先帝之四王爺早被定罪謀逆,從逆的幾個首要人犯俱已落罪量刑,現下查的是當初曾助逆的從犯,和逆王過從甚密者,與謀逆qíng事有牽連者。”

  仁宗皇帝心軟了一輩子,死前總算明白了一回,為了給倒霉的三王爺和德妃一個說法,也為了讓後來即位的八王爺路好走些,欽定了四王爺的大逆罪名。

  這番話一說,廳中眾人俱是一驚,五老太爺總算白混過官場,沉聲道:“當初四……逆王權傾半座京城,與王府來往之人何其之多,便是來往親密了些,難不成就算是從逆?”

  “自然不會。”顧廷燁端起小几上的茶,呷了一口,“皇上是有德明君,特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會審,定案怎會糙率。當初逆王犯上作亂之時,外有五成兵馬司應和,內有幾支禁衛內衛策應,殿上還有人幫著寫偽詔,先逼死三王爺,後迫先帝禪位,幾股力量一齊發作,里外勾連,這才釀成大亂。”

  “爹在軍中打滾二十年,戍邊十餘年,雖說後來不管事了,但當初提拔過的關照過的,後來卻有不少成了器的;這麼多年來,各軍各營分散著,大多有些不大不小的軍職。如今要緊的是,這些人中可有參與謀逆的?咱們家可曾幫逆王去招攬過這些人?若有,便算連結串逆之罪。”

  顧廷燁的目光異常清冽,緩緩掃過在座眾人,眾人心中便如過了冰水般——助逆籠絡,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便是只介紹個人給四王爺認識,往大了說,興許有些人就是因著顧家的qíng面,而捲入奪嫡鬥爭也說不定。

  “這這……”太夫人終於明白厲害了,顫聲道,“你爹的為人你清楚,他是斷不會的!”

  顧廷燁也不答話,只拿目光繼續掃視其餘眾人,言語愈發緩慢,似是一字一句在凌遲著:“我人不便離開京郊大營,但卻去信問過劉正杰,他別的不好透露,只說了個消息給我,說是當年曾有人幫著逆王採買過幾批江南女子。”

  “這……也算罪過了?”始終心不在焉的顧廷煬驚問。

  顧廷燁放下茶盞,淡然道:“後來,這批女子泰半送入了朝臣武將家中,以作拉攏收買。”

  五老太爺看了四老太爺一眼,低頭沉思不語,顧廷煒神色不穩,轉頭去看身旁的顧廷炳,只見他面色慘白,額頭上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

  明蘭正聽的入神,手上卻被捏了一下,轉頭看見煊大太太面有嘲諷之意,她把聲音壓的極低,微微冷笑著:“發財的行當輪不上咱,犯事的買賣自也搭不著。”

  明蘭呆呆一笑,也不好做聲。現在很清楚了,顧老侯爺謹慎小心,不會去勾連,顧廷煜體弱多病,估計沒體力去勾連,顧廷煒有老娘看著,大約也不會很離譜;而其他人就難說了。

  她也讀過古代幾年刑律,平常跟著父兄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門道,照適才顧廷燁說的,就算把勾連的罪名落實,顧家到底是開國勛貴,加上顧廷燁的面子在,估計也不會也殺頭充軍這麼慘。那麼,最壞的qíng況是什麼呢?

  明蘭朝外面看去,除了顧廷燁神色定然的喝茶,其餘眾人都是或驚慌,或惶恐,或焦灼,形色不一。

  長房最擔心的,自然是被申斥個治家不嚴,罰沒家產(御賜田莊),甚至奪爵;四房和五房最擔心的,應該是罪名一旦落實到個人,到時說不定要受罰,或勞改,或坐牢,或流放,都不是好受的。那麼顧廷燁想要什麼呢?

  明蘭忍不住抬頭去看那個端坐的男人。僅僅是想看當初欺侮過他的人倒霉嗎?

  “二侄子說了這許多,扯了一大通,莫非是存心推脫!”五老太爺一咬牙,直直的盯著顧廷燁,“你就安生瞧著自家叔伯兄弟去受罪!你便給一句話吧,到底幫是不幫。”

  “五叔也給句話吧;適才我說的,莫非真確有勾連其事?”顧廷燁悠然道。

  五老太爺被噎住,他不能否認,可也拉不下臉來承認,免得招惹顧廷燁一頓‘忠君愛國’的數落,他是讀書人,到底要面子。

  四老太太本不想插嘴,可若四老太爺出事,自己女兒也別想嫁風光了,便柔聲道:“燁哥兒,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便是你叔伯兄弟偶有做錯,你也當幫扶一二,到底是一家人不是?”

  顧廷燁看了她一眼,道:“我自不能袖手。”

  明蘭暗自揣摩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嗯,話題又繞回原處了。

  四老太爺掏出帕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抬頭沖顧廷燁道:“燁哥兒呀,說起來咱們家如今就你是頂事的,你大哥身子不好,也擔不得什麼事,這爵位和一家子的重擔,還要你做棟樑扛起來才好……”

  太夫人赫然抬頭去盯四老太爺,目中隱然憤恨。

  “四叔慎言!”顧廷燁立刻放下臉色,肅穆道,“長幼有序,豈可妄言!亂了祖宗家法,壞了兄弟qíng分,四叔可是不該了!”

  四老太爺訕訕的坐了回去。

  明蘭眉頭一皺,四老太爺也忒露骨了,可算是無恥了,而且他們始終沒有弄明白顧廷燁的心思。他不是為了要爵位而要爵位,他是為了咽不下那口氣,為了早死的親娘,為了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從這個角度來說,四房和五房其實比別人更可惡。

  “燁哥兒,你倒是說句話呀。”太夫人瞧著不對,直發問道,“這事兒到底該如何了結?”

  顧廷燁看她焦急的樣子,緩緩道:“若查明無事,那是最好;若是……”他無奈一笑,不再說下去了。

  五老太爺冷冷盯著顧廷燁,森然道:“我只要顧家平安無事,顧家人各個都能全身而退!”

  ——切!這還‘只要’?您要求可真低。明蘭腹誹。

  顧廷燁也靜靜看著他,聲如冷泉:“既要平安,何必當初。五叔不必動氣,倘若廷燁至今在外未回,五叔又當如何?”

  廳中眾人俱是心頭一震,當年顧廷燁離家之時,氣病的老侯爺chuáng前圍滿了人時,四老太爺和五老太爺曾如此勸慰:就當顧家沒這麼個子孫!

  眾人一時無言,太夫人垂淚而泣:“燁哥兒,都是我的不是,當初叫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你若有氣,都沖我來便是,是我沒照看好你,叫你負著氣就出去了……”

  到底是繼母,這麼哭起來也不好看,明蘭思忖著是不是要出面去勸一勸。

  顧廷燁已轉身上前,扶著太夫人,溫言道:“便是有事,我自也會去疏通打點。”

  “可否能無事?”太夫人不死心。

  顧廷燁簡短道:“如今一切俱不清楚,還不好說。”

  這話便到此為止了,人家已承諾會幫忙,你還能說什麼。廳中眾人面面相覷,均是無可奈何,今日的顧廷燁竟是軟硬不吃,打起太極拳來了。

  “不過,”顧廷燁微微一笑,環視在座眾人,“別的不敢說,至少性命,我總要保無虞的。”

  語出別有深意,不少人心頭一驚。

  第141回 對策(上)

  從寧遠侯府回澄園,夫妻倆一路無話。這日顧廷燁在外書房一直議事到深夜,先是和公孫白石議政,又口述條令,叫七八個書吏筆擬,直到丑初,才帶著一身濕冷的露氣回了屋。

  進屋後,伸手輕搭chuáng簾,卻見錦繡堆里露著半叢烏雲般的秀髮,整個身子卻埋的看不見,只有被角邊上露著一隻白嫩透紅的小腳丫,胖胖的腳趾還微微翹著。

  他輕笑了下,忍不住戳了戳那禿頭禿腦的小腳指,轉身去了淨房,洗漱完後,換過一身綾緞裡衣回到chuáng邊,卻見明蘭已經醒了,正歪在脖子靠在枕頭上,迷糊著眼睛看他。

  “你醒了?”男人嘴角含笑,掀被角上鋪。

  明蘭點點頭,好像剛睡醒的貓仔,呆呆的抻著小胳膊:“你撓我腳痒痒時,我便醒了。”

  顧廷燁臉上微滯了下,若無其事的攬過明蘭在懷裡,兩人互擁著躺下,明蘭把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嘴裡低低咕噥了一聲,顧廷燁沒聽清,閉眼隨口問了句。

  明蘭把下巴擱在男人胸口,直直的看著他:“侯府那邊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不然哪那麼巧,偏就這個時候帶著她去巡視莊子。

  顧廷燁睜開眼,見她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自己,便笑了笑:“劉正杰是給我遞過話,不過也是兩下趕巧了,我索性帶你出去避一避。”

  明蘭從被窩裡坐起來,抱著纖巧的雙膝,嘆道:“雖說我這和尚是逃得逃不了廟的;不過避得一時也好。然……”她頓了下,轉頭瞧他,低聲道,“你真打算全然袖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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