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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大多數蜜月都是如此吧;明蘭終於瞭然了。

  一路上顧廷燁騎在馬上春風滿面,指著沿路景致時不時的說幾句,明蘭躲在馬車裝死,躺在墊褥中,一句話也不想說;直到馬車穿過澄園大門,換過乘轎時,明蘭抬頭,見他站在垂花門下,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她莫名的心虛了下,陡然臉紅,像滴出了血般。

  剛回屋子不久,明蘭還沒替顧廷燁卸下金鑲的青玉冠子,門口就有人急急來報,來的人竟然是向媽媽,只見她神色有些發急,但還算鎮定,只道寧遠侯府請他們倆過府一敘,十萬火急,請趕緊過去。

  明蘭一臉不解,身旁的顧廷燁卻半句沒問,只穩穩道:“想來是有急事,我也不問了,向媽媽請先回去,我們換過衣裳就去。”

  向媽媽安安的行了個禮,應聲出門。

  明蘭轉身進裡屋換貼身衣裳時,秦桑輕悄悄的鑽進屋來,臉上帶著急,她湊到明蘭耳旁道:“夫人可知,你們出門沒兩日,官差就去了侯府提人問話了!”

  明蘭額頭一跳,心口緊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顧廷燁,隔著竹簾fèng隙,只見他定定的坐在chuáng沿,神qíng自若,抬腳讓夏荷和夏竹替他脫換靴子。

  第140回 恩怨

  “這麼要緊的事,你怎麼不來報我?!”明蘭轉回頭,低聲質問著。

  “報了的。”秦桑惶恐,低聲道:“老爺出門時,把外院的事託了公孫先生的,先生說這事要緊,便打發顧全先去營里報老爺,再去報您。誰知晚上顧全那小子卻回來了,說是老爺吩咐了,說您正忙著呢,不叫把這些事煩您。只這樣回侯府那邊的人——說皇上校閱是大事,老爺忙著軍務,離不開,您雖急的很,但也沒法子。”

  明蘭心頭一松,這男人很有良心,把她摘乾淨了,不枉她這幾日chuáng上chuáng下累死累活。

  穿戴妥當後,明蘭也沒功夫再問秦桑兩句,只好趕緊跟著顧廷燁出門,剛走出兩重垂花門,在一條濃翠嫣紅夾的白石小道上,卻見蓉姐兒正站在小道那頭,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小腳在地上划來划去,身旁只站了一個不住勸她回去的小丫頭。

  她一看見顧廷燁和明蘭走過來了,立刻躲閃著往樹蔭里靠,顧廷燁微一頓足,見她依舊是一副瘦弱畏縮的樣子,不由得眉頭一皺,再抬頭向上看了一眼,沉聲道:“你怎麼在這兒?有功夫多學幾個字,外頭亂跑什麼。”

  明蘭見蓉姐兒身子一瑟縮,面上灰暗沮喪,連忙柔聲道:“這時辰的日頭最毒,你爹爹是怕你曬著了;現下我與你爹爹有事,你先回屋去,晚上來我屋裡說話。”

  蓉姐兒深深垂著小臉,一聲不吭。

  顧廷燁的眉心有些刻了進去,也不知說什麼好,嗯了一聲,便往前走去;明蘭轉身給丹橘打了眼色,自己趕緊跟著顧廷燁走過去了。

  丹橘明蘭,立刻上前拉著蓉姐兒的小手,笑道:“這回去了趟山里,老爺和夫人一直惦記著蓉姐兒,給姐兒帶了好些東西,有兩隻巴掌大的小白兔,一隻會唱歌的百靈鳥,還有好些好吃的果子……”

  當明蘭和顧廷燁快消失在路口時,蓉姐兒忽然飛快的抬頭,直直的盯著那邊。

  丹橘見了,輕輕嘆了口氣,蹲在蓉姐兒面前,愈發和氣道:“姐兒呀,這半個月,老爺和夫人去辦要緊事去了,不然不會丟下姐兒的;姐兒回頭把這幾日練的字給老爺瞧了,老爺見姐兒長進了,不定多高興呢……”

  不等她說完,蓉姐兒就猛的推開丹橘,飛也似的跑掉了;丹橘慢慢站起來,嘆道:“到底是親爹,終歸惦記著;就是不知有沒有念著夫人這些日子的好。”

  後頭的綠枝走到丹橘身邊,扁扁嘴道:“好吃好穿供著,三不五時的過問起居,丫頭婆子們但有半分慢待,轉眼就叫打發出去;夫人也算盡心意了,這麼多日子連聲‘夫人’都叫的不qíng不願的,說來不過是個……”忽記起明蘭的脾氣和規矩,她連忙咬住嘴唇。

  說話間,夫妻倆已一前一後乘軟轎往寧遠侯府而去,甫到門口,還沒下轎,明蘭就覺出府邸冷清來了,顧廷燁先下了轎,隔著轎門,低聲道:“待會兒你什麼也別說,只隨著我應和便是。”明蘭正惴惴著,聽了這話正中下懷,連忙應聲。

  一直到了內儀門,也只出來兩個尋常打扮的僕婦侯著,向媽媽站在那裡,正伸著脖子等著,見了顧廷燁夫妻倆來了,趕緊把人往裡迎。

  “二老爺,二夫人,大傢伙都在萱寧堂等著呢,請隨我來吧。”

  明蘭囧了下,腳步一滯,跟著前面的‘二’老爺繼續往裡走。

  一路往裡走,四處噤聲,人丁冷落,小徑上殘葉枯枝落了好些,池塘上浮著許多青huáng的萍藻,明蘭愈發覺出一股深深的蕭索之氣。顧家幾代下來,那些有門路的,或積攢了余財的下人,不是自己跑了,就是求主子贖身出去,剩下的也人心惶惶,生怕受主家連累,到時候發賣流放也未可知,又哪有心思打理宅院。

  明蘭心裡惴惴,偷眼看顧廷燁英挺的側臉,卻見他神色自若,依舊闊步慢行。

  來到萱寧堂,卻見裡頭已坐了不少人,除了體弱的顧廷煜起不了身,滿府廷字輩的幾乎都在了,最上首坐的是太夫人,次座上是四老太爺和五老太爺兩對夫婦,以下的各房男丁依齒序而坐,廳堂里側的雕花紅木大槅扇後頭坐著幾個女眷。

  一見顧廷燁來了,他們忙起身寒暄起來。

  “二哥來了!這下可好了。”

  “燁二弟總算來了,大家別煩了,這便無事了!”

  “二兄弟,這回你可一定要幫忙,全靠你了!”

  ……

  顧廷燁居然沒有不耐煩,態度溫和的拱手和諸兄弟們一一回禮,明蘭則往裡側走去,卻見那裡已坐了五個妯娌,加上自己統共六妯娌,每房兩個。她們似乎臉色不打好,又不敢嘰嘰喳喳,只以眼色來示意;朱氏似是想對明蘭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也沒說什麼。

  煊大太太算是最鎮定的,笑著拉過明蘭坐在身邊:“聽說你這陣子去京郊整理莊子去了,如何?一切可好。”

  “是呀,都說燁兄弟的那幾座莊子大的嚇人,理起來怕是不容易吧,弟妹若有個支使不過來的,我這兒倒有幾個得力的,都是多年知根知底的了。”狄二太太笑道。

  “謝兩位嫂子惦記了,二嫂子這話我可記下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來要人呢。”明蘭微笑著欠了欠身,狄二太太滿意的笑了笑。

  當初顧老太公分家後,按說每房都有自己的產業了,但五老太爺一味附庸斯文,五老太太也是自詡高雅,夫妻倆都不擅打理庶務,偏長子顧廷煬又是個花架子,煬大太太更不用說了,便如個鋸嘴葫蘆。有這麼三座大山在,實際管事的狄二太太也不好周轉。

  是以不論是田莊還是鋪子都不如長房和四房經營的好,日子久了,家中的管事難免少了差事,僧多粥少,人員冗置,油水又薄,就算那些管事的自己不說,家中的妻小難免不滿,漸漸有些埋汰抱怨出來。

  明蘭如今正缺人用,早就留心顧家下人的qíng況,平日也常著人打聽一二;若真有可用的,明蘭倒不介意招幾個過來,天下沒有不變的忠心,找幾個底細乾淨的,肯干能幹的,卻比外面再去買的好,怎麼說也是知道人家三代祖宗的。

  但明蘭也不明著答話,只轉過話題,自嘲道:“以前娘家老太太和太太老捉著我看田畝冊,每年還叫我聽莊頭管事的回報,那會兒我只覺著煩的很,不若學些女紅詩詞,既清靜,又風雅,這會子輪到自己了,才知道長輩們的一番苦心。”

  煊大太太輕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應和道:“誰說不是!做姑娘那會兒哪知道做媳婦的名堂這麼多,還當一本女誡一根繡花針就能頂事了呢。”

  炳二太太聽她們說了半會子話,掩不住焦急,插嘴道:“弟妹可真是個大忙人,咱們使了多少人去尋你,見不著人也就算了,我說你到底跟燁二兄弟說了沒?咱們這兒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跟不知道似的,敢qíng不干你的事!”

  明蘭很想說‘她的確什麼都不知道’,煊大太太立刻接上道:“弟妹也是個婦道人家,外頭的事兒怎麼曉得,這幾日他們倆一個在營里忙,一個在莊子裡忙,怕是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弟妹哪有功夫過問!還是聽聽爺們怎麼說吧。”

  女眷們想想也是,趕緊豎起耳朵去聽。

  “燁哥兒,你說這事該怎麼辦?”太夫人的聲音還是斯斯文文的,只含了幾分焦慮。

  顧廷燁側身,輕描淡寫道:“想來只是問兩句罷了,把話說清楚了,便也無事了。”

  四老太爺最是焦灼,聽了這不冷不淡的話,怫然道:“你這說的什麼話!那日劉正杰領著一隊禁衛如láng似虎一般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先把大哥的書房一通亂搜,又拘了我們幾個在小院子裡審問,一屋子弄的雞飛狗跳,絲毫qíng面也不給。當我們顧家是土窩瓦肆了麼?!”

  明蘭微一思忖:真絲毫qíng面也不給,就該像墨蘭的公爹還有幾個夫兄一樣,被提去大理寺問話,而不是在自家問。

  “正是!”五老太爺一拍案幾,怒道,“不過仗著皇上寵信,便這般目中無人,那姓劉的,不過一寒門小吏,一朝升天,功勳承爵之家居然也要來便來,要出就出,實在忒可氣了!”

  然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紛紛開了話匣子,無非是咒罵大理寺和刑部那幫負責此案的官員昏聵無能,亂審亂判,以及負責拘人下獄的禁軍上三衛囂張跋扈,不顧權爵世家的體面,然後哀嘆兩聲顧門不幸,重點是激起顧廷燁的同仇敵愾之心。

  可惜顧廷燁不動如山,自顧淡然,待眾人說的差不多了,才道:“那劉正杰是皇上的近臣心腹,他上門來問話自是稟了上意的;至於幾位審理此案的大人,不是皇上欽點,就是宿著名吏。咱們這兒這般詆毀皇上股肱,未免不敬。”

  此話一出,眾人俱靜,顧廷燁緩緩活動著擱在扶手上的手腕,漫不經心道:“前頭的令國公府等十幾家,都是拿明證據,確是涉入了‘先帝四王爺謀逆案’的,早就落罪了。如今案子還在審理,查到略有牽連的再提去問話,永昌侯府,永平伯府,還有其他幾家,查明無事的,放人回去,不就沒事了麼。人家都問得,憑什麼咱們家就問不得了?”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兩位老太爺一時無話反駁,可旁座的顧廷炳卻一氣站起,大聲道:“什麼叫略有牽連?!不過是他們沒本事審案,便尋別人晦氣,好顯得自己能耐怎的!咱們顧家幾輩子忠心事主,再老實不過了!二兄弟,你如今在御前也有體面,咱們老顧家叫人欺負到跟前了,你也不使使勁兒,難不成就這麼叫人瞧咱們家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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