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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連忙去看翠蟬懷裡抱的男孩,他正熟睡著,只見他秀氣白皙的面龐上,額角上觸目驚醒的一處紅腫,應當是摔出來的;沿著右邊眉毛往臉頰下,一排細碎的深紅色燙疤,其中最驚心動魄的一處,恰恰在他右眼皮上!倘使當初有個萬一,他一隻眼睛怕要廢了!

  男孩似有醒覺,微微嗚嗚了兩聲,莊姐兒忙上前輕拍了弟弟兩下,奶聲奶氣哄道:“乖,乖哦……”小小男孩似知道是姐姐的聲音,又沉沉睡了過去。

  明蘭一陣心疼,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莊姐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華蘭看著這兩個孩子,悲從中來,伏在chuáng頭也悶悶哭了起來,翠蟬連忙把男孩交給旁邊的奶母,忙著扶起華蘭幫她擦眼淚,連聲道:“二奶奶,你可千萬不能哭,這可是要落一輩子毛病的!”

  明蘭趕緊抹了眼淚,抱起莊姐兒,滿臉驕傲道:“好孩子,你能替母親分憂,能救護弟弟,是個頂頂好的女兒,頂頂好的姐姐,六姨母很是為你高興!你不要怕欺侮困難,你是袁家的嫡長女,盛家的長外孫女!看哪個敢欺負你!”

  莊姐兒小小的綻開一個笑容,用力點點頭。

  翠蟬把兩個孩子帶了出去,明蘭目送著他們出門,回頭含淚笑道:“姐姐把孩子教養的極好,將來姐姐會有福氣的!……呃,後來呢?”

  華蘭也滿是自豪,欣慰而笑,平復了qíng緒後,緩緩道:“我當那死老太婆會心中有愧,誰知她竟反咬一口,說是莊姐兒打翻熏爐,弄傷實哥兒的!還要罰莊姐兒!”

  “屁話!”明蘭也爆粗口了,“說一千道一萬,總是屋裡沒人伺候著,才會出事,若是有人在,哪怕是莊姐兒打翻了熏爐,也傷不到實哥兒!”

  “誰說不是!”華蘭苦笑著,“家裡亂作一團,你姐夫回來後,氣的半死,要拿鞭子生生抽死那幾個婆子,偏被他娘攔了下來,大罵兒子不孝,還說要去祠堂跪祖先!公公知道後,立即發落了那幾個婆子,還要送婆婆去莊子裡‘靜養’;婆婆也不知哪裡學來的腌臢伎倆,竟找出一條繩子要上吊,口口聲聲‘天下沒有為了兒媳婦而慢待髮妻的道理’,把公公也氣的險些暈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兒子總算要回來了……”

  明蘭聽的無語,華蘭嘴角浮起一抹淺笑:“你姐夫看了實哥兒的傷處,也是嚇的一頭冷汗,著實氣不過,又無處發泄,於是……呵呵,”她笑的古怪,“那死老太婆往我這兒前後送七八個通房侍妾,你姐夫當晚就把那兩個最出頭的,每人各打了五十板子,打的半死後丟出忠勤伯府大門!又把另兩個剝光了衣裳,叫她們赤身跪在院裡一整夜,第二日她們就病了,然後被挪了出去。剩下那幾個如今老實的很,連頭都不敢露,生怕叫你姐夫遷怒了。”

  明蘭失笑:“竟有這事。”

  “死老太婆知道後,又來鬧了一場,我當時就捏著一把簪子指著喉嚨,我說‘她要再敢提一句抱走我孩兒的事,我立時就死在當場’,她只好去打罵她兒子,直把你姐夫抓的滿臉都是傷,幾天都沒能出門見人。”

  一段驚心動魄的過往說完後,兩姐妹久久無語,頭靠頭挨在一起倚著,俱是傷懷;過了好久,華蘭才道:“這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我如今鎮日害怕她又出什麼么蛾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根治。”明蘭悠悠的一句。

  華蘭立刻挺起身子,兩眼發亮,抓著明蘭低叫道:“有什麼法子?快說!快說!”

  明蘭沉吟不語,華蘭急了,連連追問,直把明蘭晃的頭暈,明蘭為難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是個餿主意罷了。”

  “餿主意才好!正配那老太婆!”華蘭目光熾熱。

  明蘭咬了咬牙,好吧,她生平第一次大型陰謀詭計開始了;她道:“前陣子,我聽聞家裡出了一檔子事。太太……她想給大哥哥納妾,大嫂嫂當即就病了。”

  華蘭嘴角輕諷:“我那弟妹好福氣,比我qiáng多了,納個妾室也死不了的。”

  明蘭心裡輕嘆,也能理解華蘭的心態,繼續道:“別說哥哥不願意,爹爹也覺著太太沒事瞎鬧,於是……咳咳,他一氣收用幾個通房丫頭。”

  華蘭似乎有些明白,輕輕問道:“所以……?”

  明蘭攤攤手,為難的說出最後的結論:“太太如今沒功夫去管嫂嫂了。”

  華蘭睜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這,成嗎?”華蘭遲疑。

  明蘭淡淡道:“袁家是否可能休了你婆婆?”

  華蘭頹然坐倒,搖頭道:“不可能,她到底生兒育女了,忠勤伯府丟不起這個人,那休書也不過是嚇嚇她罷了。”

  “那你公公是否可能把你婆婆一輩子丟在莊子裡‘靜養’?”

  華蘭眼神絕望:“也不成,別說旁人;就是你姐夫,也不忍心婆婆永遠在莊子裡吃苦。”

  “那你還有什麼法子?”——其實,話倒過來說,袁家也不可能休掉華蘭就是了。

  “沒錯!沒錯!”華蘭重重捶著chuáng板,低聲道,“叫她日子過的這麼舒服!該給公爹納幾房年輕美貌的妾室了!……可是,公爹房裡的妾室都叫婆婆看的死死的呀!”

  明蘭搖著左手,用力壓低聲音,湊過去道:“第一,哪有兒媳婦給老公公納妾的,傳出去豈不笑死人;第二,不用隨便納妾,要納一個你婆婆不能輕易打殺的妾。”

  華蘭何其聰明,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你讓我去找大姑姑?”

  “對。”明蘭道,“去找壽山伯夫人。”

  “她肯幫我嗎?”華蘭懷疑,雖然她很喜歡自己,但是……

  明蘭乾脆道:“不是幫你,是幫她自己的娘家!等她從老家回來後,必然會來看你,到時候,你屏退眾人,把一切跟她攤開了說。先說你的苦楚,你的委屈,把受傷的孩子給她瞧,把傷處往厲害了說!然後再和她講鄭莊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我知道!”華蘭眼中終於泛起了光彩,“春秋時的鄭莊公和共叔段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因武姜太后偏心,一意偏袒共叔段,倒行逆施,終於釀成兄弟鬩牆!最後……”

  “最後,鄭莊公親手殺了他弟弟共叔段!真論起來,這泰半是武姜太后之過!”明蘭補上,“這不單單是你們婆媳之間的紛爭了,要知道再這樣讓袁夫人癲狂下去,袁家兩兄弟不離心也要離心了,到時候,袁家非得分崩離析不可。”

  這句話一說,整個事件立刻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變成了維護家族團結。

  華蘭把事qíng來回度量了兩遍,覺得很有可行性。讓壽山伯夫人找個門第清白的貧家女子,美貌溫柔,頭腦清楚,她會知道二房才是她的助力。做大姐的給身子不好弟弟送個妾室來服侍,只要老伯爺自己同意,誰也沒資格說什麼,若袁夫人鬧騰,就是犯了‘七出’——她給兒子塞女人時,就老喜歡拿這個來堵華蘭。

  清苦了大半輩子的袁老伯爺多半會喜歡那女子的,就算生下庶子也不打緊,反正有沒有庶子,二房都分不到什麼財產。說到底,做婆婆的可以天天為難兒媳婦,可做兒媳婦的不好天天去找公公告狀;索性安個得力的枕頭風來吹吹,到時候看袁夫人還有力氣天天來尋釁!

  華蘭越想越覺得美滿,神采大好,幾乎要下地走兩圈了。

  明蘭微笑著看華蘭。

  第一,既然華蘭不介意長柏納妾,想必和袁夫人關係不好的壽山伯夫人也不會介意弟弟忠勤伯納妾;第二,袁家大爺讀書不成,學武不行,只喜歡躲著清閒,而袁文紹卻精明qiáng干,眼看著前途大好,壽山伯夫人應該知道,將來她和她的孩子能倚重的是哪一房。

  ——這才是最終的關鍵。

  “這件事只能有三個人知道。”明蘭忍不住提醒,“你,壽山伯夫人,待事成之後,你還可以攤給姐夫知道,你們夫妻qíng分不錯,不要為了這個傷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待人了進了門,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姐夫。”華蘭笑的很狡黠,她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那時她唯一的功課就是怎麼給林姨娘下幾個絆子,“放心!從頭到尾,都沒你什麼事。”

  明蘭放心了,跟聰明人合作總是特別愉快。

  其實,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利益和地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兒子,對父親納妾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何況到時候華蘭抱著滿身傷疤的兩個孩子,跪在丈夫面前一哭一求,措辭婉轉些,巧妙些,基本不會有大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顧袁二人回來了。當袁文紹笑著去請明蘭出府時,他永遠不會知道,就在適才短短的時間內,他的人生弧線稍稍彎曲了角度;很久以後,他有了一個很聽話很忠誠的幼年庶弟,還有一個很幸福很太平的後半生。

  而此刻正坐在炕上,惡狠狠咒罵自己命苦的袁夫人不會知道,她真正命苦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在外院門房處,顧廷燁扶著明蘭上了馬車,見她qíng緒低落,神色漠漠的,頗覺奇怪,他轉眼瞧了下袁文紹還沒出來,便也鑽進馬車去問怎麼了,明蘭簡單的把事qíng述說了一遍。

  顧廷燁輕輕皺眉:“文紹襟兄也忒優柔寡斷了,這般愚孝,不但委屈了自己妻兒,還縱容家宅不寧。”

  “談不上優柔寡斷,不過是值不值得罷了。”明蘭斜倚著車壁,神色淡然,“姐夫自然知道姐姐度日艱難,但他認為千依百順他的母親更重要;三妻四妾的男人佯裝家宅和睦,並非他們不知道妻子在傷心,不過是自己的風流快活勝過妻子的悲傷罷了。……不過這也不算錯,人生在世,自然是自己的快活更要緊了。”

  顧廷燁微驚愕的看著有些異樣的明蘭,心頭蔓起一陣很不適的感覺,他壓抑住這種感覺,靜靜問道:“那你呢?傷心了該如何呢。”

  明蘭想也不想,就笑道:“傷著傷著……就好了唄,總能熬過去的。”

  到了這個古代,才知道古代女人的生活方式才是最明智的,管理好財產,保證物質基礎,然後愛自己,愛孩子,愛善意的娘家,偶爾愛一點男人,不要太多,上限到他找別的女人你也不會難過,下限在你能恰到好處的對他表現出你的綿綿qíng意而不會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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