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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一陣酸楚苦澀,緊緊握住她的手。

  如蘭神經大條,比旁人反應慢一拍,好容易才看出華蘭身上不妥,一經發現,她就立刻發作,一下站起來,對著袁夫人大聲道:“我姐姐怎麼這般瘦,是不是生病了?”

  此言一出,屋子立刻一片安靜,有時候蠻的就是怕橫的;如蘭瞪著眼睛,直直的看著袁氏婆媳,袁夫人立刻臉色一沉:“親家姑奶奶怎麼說話呢?婦人家懷孩子,自有個好歹的!等你自己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這話用來堵一般年輕媳婦是管用的,可惜如蘭不是,她可是半夜爬山石去幽會的當代崔鶯鶯,果然,她上前幾步,愈加大聲道:“不用等了,我來問你好了!你是不是又往我姐姐房裡塞一大堆妾室通房了?”——這是華蘭頭次流產時袁夫人的傑作。

  “你胡扯什麼?!”袁夫人面色漲紅,手上的茶碗不住叮咚,周圍已是嗤笑四起了。

  “那就是你又逼著我姐姐挺著大肚子給你站規矩!”如蘭的手指幾乎指到袁夫人鼻尖—這是華蘭懷莊姐兒時袁夫人的創意。

  “放肆!你也太欺人了!”袁夫人渾身顫抖,女眷們嘲諷的目光愈加露骨。

  “不然就是你硬叫我姐姐懷著身子替你管家?”袁夫人又不是盛紘,如蘭絲毫不懼——這招是華蘭懷實哥兒時才出的新招。

  “你你你……”袁夫人頭一次遇上這麼個心直口快的潑辣女子,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明蘭心裡暗叫痛快。

  在座的夫人太太中,除了回老家辦事而沒法來的壽山伯夫人和出嫁的袁文纓,不少都是常與忠勤伯府來往的女眷,知道袁家底細的著實不少,大多暗笑著看白戲,只有幾個輕輕皺起眉頭。

  袁大奶奶趕緊扶住婆婆,尖聲道:“親家姑奶奶,你也積些口德吧,難不成弟妹有個好歹,便都是我們的過錯?!”

  誰知如蘭一臉理所當然:“那是自然!反正我姐姐若有個不好,定然是你們婆媳欺負她!你看看你們兩個,吃的這麼白胖,下巴都兩層了,若你真待我姐姐好,應當是照看她照看的也消瘦了才對!”

  明蘭幾乎噴笑,遇見這麼不講理的人,王氏又不加制止,袁大奶奶也只好啞然,暗摸下自己的雙下巴,羞憤難言的轉身低頭坐下;華蘭虛弱無力道:“如兒,別說了……”

  袁夫人緩過氣來,厲聲道:“你們盛家姑娘金貴,咱們袁家伺候不起,不過趕緊接回去罷!”

  眾人見事至此,知道不好,紛紛勸了起來,叫袁夫人消消氣,袁夫人卻冷著一張臉拿喬,華蘭又氣又急;明蘭唬的站了起來,冰冷的瞪著袁夫人:“親家夫人可把說明白了!什麼叫‘接回去’?親家夫人可是要出具休書!”語氣冷硬。

  袁夫人做夢也料不到盛家人居然敢直接質問回來,還當盛家會說幾句好話,然後下了台階了事,她一時噎住了,說是也好,說不是又下不了面子。

  明蘭微眯眼睛,目光凌厲,一字一句緩緩道:“袁夫人把話說清楚了!是不是要休妻!”

  以盛家如今的聲勢,雖比上不足,比袁家卻是有餘的;袁夫人心知肚明,倘若華蘭前腳被休出門,自己後腳也是要被趕出去的;她忿忿的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章姨媽一瞧不對,連忙上來打圓場:“親家姑奶奶說什麼氣話呢,我老姐姐的意思,不過是叫外甥媳婦回娘家養養身子,也能好好調理不是?”

  “原來如此。”明蘭目中輕蔑,輕笑,“倒是我誤會了。”

  明蘭慢慢走過去,拉著氣鼓鼓的如蘭坐下,一邊溫雅微笑道:“各位太太奶奶,莫怪我這姐姐說話無狀,她最是心直口快的,心裡有什麼納悶都藏不住的。”

  明蘭如今是欽封正二品誥命,在座婦人中數她位份最高,眾女眷只有巴結,哪有質疑的,有幾個還湊著笑道‘是呀是呀’;袁夫人氣呼呼的背過身子。

  明蘭又淺笑道:“也怪不得我五姐姐胡亂猜測,奈何也太巧了,每每我大姐姐懷身子時,總有些故事要生出來。知道的會說‘真是巧了’,不知道的還當親家伯母特特刻薄我大姐姐,偏心自己外甥女呢!不過咱們自己人是知道的,親家伯母定然不會這樣!”

  廢話!就算婆婆是無意之過,媳婦幾次都在孕期出事後,也當主意當心了,哪有這麼上趕著找事的。袁夫人氣的胸膛一起一伏,心口幾yù炸開,偏又說不出什麼;周圍女眷們,或冷漠,或嘲笑,種種目光she來,她更是要氣暈過去了。

  “親家姑奶奶果然是伶牙俐齒,”袁夫人恨聲諷刺道,“娶了你們盛家閨女的,可真福氣!”

  明蘭笑眯眯道:“不敢當,我不過是照實說罷了。倘若晚輩有什麼言語不妥的,請親家伯母莫要怪罪,指明出來便是,晚輩下回一定改!”

  王氏面色大善,暗暗吐了一口氣,總算舒服了些,高聲道:“親家不必替我家操心了,我家這輩的閨女,不多不少,上個月剛好嫁完!如今老盛家就一個待字閨中的,就是我那隻十幾天大的大胖孫女,離出嫁且還早著呢。”

  說完,屋內一陣哄然大笑,眾女眷們見氣氛緩和了,趕緊湊著趣的說笑起來。

  袁夫人看看齜牙yù罵的如蘭,再看看一臉溫煦的明蘭,一個是破落戶,一個是笑面虎,知道今日絕討不了好去,索性不再說了;因她心裡生氣,竟連午飯也不留了,只嚷著頭痛身子不適,眾女客見袁家出了逐客令,便都紛紛告退。

  明蘭冷眼旁觀,見女客們有不少微露不滿之意,還有幾個索性出言譏諷,知道這袁夫人的人緣也不怎麼樣。

  文姐夫果然來接如蘭,明蘭懷疑他是一直偷偷等在附近的,特意來給如蘭長臉;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如蘭愉快得意的高調離去,正當明蘭也要走時,忽一個袁家小廝來傳話:“二爺說了,過會兒他就與顧都督一道回來;今日才聽說薄老帥的夫人病了,是以請顧夫人且留一留,待二爺和都督回府了,一道去探病。”

  薄天胄自交還兵符之後,就處於半退隱狀態,一直住在京郊莊子裡頤養,離忠勤伯府反而路近;明蘭略一沉吟,便去看袁夫人,笑道:“這可怎辦呢?”

  王氏連忙添柴:“若親家太太不方便,我家明蘭可在門口等著。”

  袁夫人今日氣的非同小可,一陣一陣的讓她幾乎腦溢血,若今日明蘭真在門口等了,那明日袁家就會淪為全京城的笑柄,她牙關咬了又咬,好容易忍下來,對著身邊的丫頭大罵道:“還不去給顧夫人備茶!”

  ……

  明蘭緩步走回華蘭的屋子,華蘭早已得信,笑著叫妹妹坐到自己身邊來,一邊招呼丫鬟上茶果點心,一邊不斷問著明蘭婚後可好。聽到明蘭過的有趣之處,華蘭拿帕子捂著眼角,替她高興,明蘭說到煩惱之處,便給她出餿主意,兩姐妹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一會子話。

  明蘭四下看了看,示意翠蟬去門口看著,低聲道:“姐姐,到底怎麼回事?你真不打算說了麼。自打賀老夫人叮囑過你要緊事項後,你是不會在孕期輕忽自己身子的。”

  華蘭一愣,眼眶頓時濕潤,想起產婦不能哭,連忙忍住,只哽咽道:“我就知道……旁人也就罷了,你,我是瞞不住的。”

  “到底怎麼了!”

  華蘭忽高聲道:“翠蟬,去把實哥兒抱來,再把莊姐兒領來;銀姐,把門窗看嚴實了!”

  外頭應聲。

  華蘭緊緊握著明蘭的手,聲音斷續哽咽:“那,那……那死老太婆!真是欺人太甚!自打我懷了身子後,她就提出,要把實哥兒養在她屋裡!”

  “真的?”明蘭驚呼。

  華蘭恨恨道:“尋常人家,祖母撫養孫子,也是常事;可,可……那死老太婆一直存心拿捏我,我如何能放心?!……你姐夫也不肯,就這麼一直拖拖拉拉的敷衍到兩個月前,這死老太婆忽哼哼唧唧的裝起病來,還尋來個道婆,口口聲聲說實哥兒的八字旺她,若要她病好,非得把實哥兒養在她身邊不可!一頂‘孝順’的大帽子扣下來,你姐夫如何抵擋的了?!”

  明蘭默然,這招真它X的下作無恥!

  挑華蘭身體最虛弱的時候發作,她肚裡的還不知是男是女,實哥兒是華蘭唯一的兒子,把實哥兒帶走,華蘭就得日夜提心弔膽,如何能好好養胎;婆母但有吩咐,她怎敢不從。

  華蘭抹抹眼淚,神qíng淒楚,繼續道:“那兩個月,我都不知道是怎麼過的,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實哥兒出事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幾要發瘋了!”

  明蘭心生憐憫,握著華蘭的一隻手輕撫;雖然知道袁夫人未必會對自己孫子不利,但真若要有個萬一,難不成還能叫祖母給孫子償命嗎?不過一句疏忽了事,這個啞巴虧吃定了。

  “約十天前,前院忽然喧譁起來;我一問,差點死過去。”華蘭面容慘澹,“那起子黑心肝的婆子,竟讓實哥兒獨自午睡,也不留個人看著,她們全去外頭喝茶聊天去了!實哥兒如今很會爬了,他醒過來後便滿chuáng亂爬,偏chuáng邊放了個熏爐,小孩子不知道,打翻了熏爐,還滾落chuáng下,那熏爐里的火灰就落在實哥兒身上!”

  “啊!”明蘭驚叫起來,“可有傷著?!”

  “可憐我那實哥兒,哭了好一陣都沒人理睬。”華蘭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輕顫道,“幸虧有莊姐兒……”

  “關莊姐兒什麼事?”

  華蘭面上泛起一陣羞愧:“……都是我不好,只記掛實哥兒,疏忽了她;這孩子知道我放心不下,就常甩開她奶母,每日都偷跑去前院瞧她弟弟,她人小,旁人又不防備,是以也無人知覺。她奶母來告狀,我心煩,還狠狠斥責了她。那日,莊姐兒又偷偷跑了去,她聽見屋裡實哥兒在哭,連忙跑進去一看,只見她弟弟滾在地上哭號,一頭一臉都是燙起的泡!莊姐兒抱不動她弟弟,只好把她弟弟身上的火灰全都撣開,可憐她的手,也燙起了好幾處……啊,快進來,莊姐兒,快來見你六姨母!”

  一個小小的女孩急急的跑進來,明蘭一把抱住,在她腦門上用力親了一口:“乖孩子,叫姨母看看你的手。”

  莊姐兒稚氣的面龐也泛起了成人才有的驚懼,怯生生的伸出兩隻小手,幼短白嫩的指腹上有幾處深玫瑰色的暗斑,小女孩羞澀的縮回手指,稚嫩的聲音:“姨母,我早不疼了,弟弟身上才燙的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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