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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出去後,明蘭放下羹匙,沉吟一會兒,低聲問道:“……你說,這人怎樣?”

  “話多,愛打聽。”小桃撅撅嘴,“不過針線倒是不錯,人也勤快,什麼都搶著做。”

  明蘭拿筷子戳著米飯:“愛打聽倒也尋常,新來的總是想多知道些,就是怕……算了,也不能糙木皆兵。小桃你記著,別叫她進我屋裡就是,外頭活計不少,夠她做的。”

  小桃正色應下:“她要是聰明的,就不會自作主張;好好的,姑娘也不會虧待她。”

  “希望吧……”明蘭信心缺缺,法律工作者的通病。

  吃完飯,明蘭摸摸自己可憐的一把小骨頭,覺得還是趕緊睡一覺催催肥比較靠譜,以後在chuáng上也耐抗不是;於是打著哈氣滾進chuáng鋪里去了;迷迷糊糊之際,腦袋裡走馬燈似的轉著這兩日看的想的。

  京城米珠薪桂,自海氏進門後,盛府里共主子十口,另姨娘三人,通房四人,總計十七口,下頭連丫鬟婆子僕役管事在內五十八人;海氏漸漸管事之後,明蘭常去幫著照看全哥兒,有時聽見隻言片語,知道這樣一戶人家,一年算上一般的人qíng往來,大致用度是四千兩左右。

  王氏精明,海氏節儉,家用頗為適足,尚有豐裕,算上田莊鋪子的盈餘,還有宥陽老家的份例,每年能攢下不少銀錢,以備子孫婚嫁之用。

  至於自己的新家呢?顧廷燁正二品官年俸一百五十兩,祿米六十一石,不過這種陳米是連盛府奴僕都不吃的,通常直接拿去米鋪折成銀子,因是武官,另有軍事補給兩百二十兩,俸祿一項統共能得約五百兩,按照慣例,應該還有冰敬和炭敬。

  明蘭目前拿到的田畝冊表示,顧廷燁在京郊延卯河一帶有兩座田莊,一座叫黑山莊,有八十多頃的良田,另一座叫古岩莊,有上百頃良田,皇帝還在京城西山賜了他半個山頭,一座溫泉莊子,統統加起來,總計出息約有五千兩。

  皮埃斯:似乎還沒有商業性產業。

  那日明蘭問顧廷燁府里可花用多少時,顧廷燁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道除了這些固產隨明蘭支配外,他在帳房還放了五萬兩銀子,說叫明蘭這陣子先看著使,不夠再去問他。

  從月錢只有一兩半的庶女,到可以支配這麼錢的富婆,明蘭忽然有一種傍上大款的感覺,恨不得立刻天天叫上三碗燕窩粥,吃一碗,看一碗,再倒掉一碗。

  顧府就這麼幾個人,哪用的了這麼多呀!明蘭反覆提醒自己,這錢自己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不可以亂用的……不過,可不可以拿些少少的,嗯,管理費呢。

  明蘭鄙視自己,看來自己很有當貪污犯的潛質。

  顧廷燁和明蘭外加蓉姐兒三人算是正頭主子,另姨娘二人,鳳仙姑娘一位,按照寧遠侯府的份例,明蘭屬於太太夫人這一級別的,月錢三十兩(婚後工資漲了二十倍),若是少奶奶(明蘭將來的兒媳婦)級別的就是二十兩,蓉姐兒和姨娘都是二兩。

  麻煩的是鳳仙姑娘,若是通房就月錢一兩,偏偏顧廷燁一點處理她的意思都沒有,那日明蘭問起時,他居然茫然了片刻,提醒過後卻是一臉陰沉。

  後來明蘭偷偷問了夏荷才知道,這位鳳仙姑娘原是沒入教坊司的罪臣家眷(聽的秦桑手指關節響了好一陣),因尚是清倌人,大半年前被甘老將軍弄來送入顧府(據說有合法手續)。

  起初,號稱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她,在被顧廷燁忘在腦後七八日後終忍不住,某晚彈了半夜的‘清水流觴’曲。可惜陽春白雪遭遇紈絝子弟,顧廷燁自小多學拳腳,擅長街頭鬥毆和陣前殺敵,文化素養不過關(明蘭暗忖若她唱的是十八摸沒準顧廷燁還能打個拍子啥的),加之當時他疲累之極,睡夢中被吵醒愈加惱怒,當即踹翻了兩扇門,爆吼聲可傳出半里外去。

  第二日一早,顧廷燁就叫人把她搬到府中最偏僻的西側角去了。

  又過了個把月,鳳仙姑娘終於發覺對於男人而言,可能視覺比聽覺更直觀,更重要,於是又在某一晚,她白衣飄飄衣衫單薄的前來送宵夜,運氣很背,她沒遇上秉燭公事的顧廷燁,倒碰上了恰巧在屋裡收拾的常嬤嬤。

  鹽商家裡的奶母修養能高到哪裡去,常嬤嬤脾氣bào躁,嘴巴刻薄,傳聞早年還操過殺豬刀,她當即冷嘲熱諷一番,從鳳仙姑娘的祖宗十八代一直問候到子孫十八代,並且把她和青樓粉頭的技術水平進行了生動形象的比較,引的全府僕婦都來嬉笑圍觀。

  常嬤嬤罵的唾沫星子飛濺,猶自覺得不痛快,還一路追去荊扉閣繼續罵;這下鳳仙姑娘徹底歇菜了,羞憤痛哭的幾乎要上吊(最終沒上吊,教坊司里都沒自盡,想必神經堅韌),明蘭猜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把屋名改為伶仃閣的。

  明蘭嚴重懷疑常嬤嬤這樣是出於顧廷燁的授意,這傢伙混過三教九流七十二暗口,心思遠比旁的高門大戶的爺們來的促狹陰損;對於老前輩上司送來的‘禮物’,打不得攆不得,索性以毒攻毒,找個輩分高資格老的嬤嬤來羞辱一番,叫她自己沒臉出門。

  此後,鳳仙姑娘的確不大出門了,轉眼就是半年。

  到底該給她多少月錢呢?明蘭越想腦袋越昏沉,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金烏漸偏,日頭暖和,明蘭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後是叫小桃搖醒的。

  “怎麼了?”明蘭眼睛還是眯的,側著眼fèng一看,正午已過。

  小桃卻是一臉興奮,湊到明蘭耳邊,低聲道:“五老太太來了!”

  “這麼快?”明蘭頓時眼睛大睜,清醒了,“就她一個?”

  “還有她的兩個兒媳婦,煬大太太和狄二太太。”小桃低頭咬耳朵,笑嘻嘻的,“姑娘料事如神,我叫了幾個門房看著,的確是有人出去過,就是那刁家的!”

  明蘭呆呆的坐在chuáng上,微微嘆氣:“住的這麼近,怎能不來串門子呢?”——她想明白了,這麼賣力工作,無論如何都該收些管理費用的!

  第114回 當家主母的家務活(下)

  穿戴妥當,在小桃幽怨的目光中,明蘭扶著彩環的手緩緩跨門檻出去了,彩環低頭垂眸間,瞥見明蘭腕子上的珍珠手串,顆顆都有拇指大,滾圓明淨,璀璨耀眼。

  她心中一驚,暗忖顧府果然富貴,這般大的珠子,形色又好,便是王氏也只得幾顆鑲在釵簪釧鐲上罷了,沒想明蘭拿足一整串,就這麼隨意掛在腕子上。

  彩環心裡還未想完,主僕二人已到了嘉禧居偏廳,大紅柱子旁是翡綠茂密的兩棵海棠花樹,便是三四月天氣,也帶著一股舒慡的清涼,尋常人家少見的玻璃,這裡卻整塊整塊的嵌做窗扇,透明如琉璃般,整個廳堂便十分的明朗清亮。

  踏進廳里,只見五老太太和她兩個兒媳俱已坐在裡頭,丫鬟正捧著茶盤上茶,明蘭笑著進去,緩身福了福:“五嬸嬸來了,明蘭來遲了,萬望勿怪。”

  五老太太端正的坐在上首,一身紫紅色繡海水如意三寶紋的錦緞對襟褙子,比上回見面更顯富貴祥和,她聞言,淡淡道:“你今日忙的很,別怪我這老婆子上門叨擾便好。”

  明蘭微微一笑,只簡單說了一句:“豈敢。”隨即轉頭與另兩位婦人福了福,溫婉的道了聲好,煬大太太和狄二太太俱是恭身回禮。

  見禮過後,四人都坐了下來,狄二太太年紀頗輕,不過二十六七歲,生的白淨標緻,端莊富貴,臉上笑盈盈的,她見廳里氣氛有些冷落,便道:“說起來,這還是我頭回來這兒呢?好氣派的宅子!我原先還想,這宅子都多暫久沒人住了,還不定得怎麼整飭呢!看來倒是我沒見過什麼世面了!”

  明蘭謙和的笑道:“不單二嫂子這麼想,我也是的。後才知道,這裡原是御用監著人看管的,雖多年無人居住,但修繕的頗為整齊,倒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五老太太目光一閃,嘴角似有微微不屑,斯文道:“既然皇恩浩dàng,怎這屋裡的擺設還這般簡陋?瞧著空dàngdàng的,也是不好的。”

  明蘭見招拆招,略帶不好意思的低頭:“這是您侄子的意思,他說待把府里各處的人手定下來,再慢慢開庫房不遲,免得事出匆忙反出了差錯;我,我也不好駁他……”

  狄二太太掩口輕笑:“燁二兄弟還是這副脾氣!真是一點都沒變,這倒不能怪你。”

  明蘭湊趣,也跟著笑了幾聲,廳里一時氣氛倒也融合些許了;明蘭輕側瞥了旁邊的煬大太太一眼,只見她依舊一副拘謹的樣子,只縮在一邊吃茶,也不大敢說什麼。

  明蘭頗覺得奇怪,明明顧廷煬是五房的嫡長子,怎麼……

  寒暄過幾句,五老太太始終臉色冷淡,聽到明蘭說起宅邸中事時,她放下茶盞,拿帕子輕輕摁了摁嘴角:“既這宅邸還需這許多布置,你怎麼不早些派遣人手做?只做些沒用的。”

  明蘭裝糊塗,繼續謙和的微笑:“侄媳婦笨的很,又怕出錯,反正也不緊著趕著,索性慢慢來,先把人弄清了再說旁的。”她很好奇這位自恃斯文的歐巴桑怎麼開啟吵架話題。

  五老太太面色一沉,一隻手在案几上捏成拳頭:“你可知我今日來做什麼?”

  “自是來看侄媳婦的。還能為了什麼?”明蘭笑的十分可愛。

  五老太太窒了一下,陰陽怪氣道:“不敢當!燁哥兒如今飛huáng騰達了,怎麼還會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裡?別踩在腳下便是很好了!”

  明蘭笑吟吟的用茶蓋撇去茶末子:“嬸子又說笑了,什麼眼裡腳下的?侄媳婦不明白。”她側眼去瞧另兩個,卻見那兩妯娌動作十分一致的低頭吃茶。

  五老太太被憋了一口氣,臉色轉過幾遍,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好!我來問你,燁哥兒硬要別府另居也就罷了,咱們不敢攔著,原想著怕你們小兩口沒個合心意的人手使喚,偌大的家宅不好經營,才好心送來幾房人家!你們倒好,乾乾的撂了好幾個月不說,你一進門,還沒幾天,便跟審人犯似的,審問起那些老家人來了!”一邊說,一邊連連冷哼。

  明蘭冷眼看著五老太太的作為,並不生氣,說實話,自從上次爭執去留問題時起,她就發現顧家這兩個老嬸嬸的性格十分有趣。

  四老太太看著熱鬧愛說笑,其實卻十分謹慎,不該說話時多一句也不說,而這位五老太太看著斯文清雅,實則性子衝動,一有不如意,或叫人挑撥上幾句,便立刻出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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