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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冷冷道:“我以為,長輩們送你們來,是來做幫手的,不是來給我做祖宗的。”

  賴媽媽背心一陣出汗,連聲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明蘭微微眯起眼睛,說的很慢,聲音里還帶著一種冰冷的甜蜜:“賴媽媽,今早你駁我之時,我與你說了什麼?”

  賴媽媽抬頭,眼神瑟縮了一下,囁嚅著不敢說話,明蘭微笑著低聲補充:“別說你忘了,這麼會子的功夫,這麼記性不好,還是回去養養老罷。”

  賴媽媽一個激靈,連忙道:“夫人說……夫人說,夫人說什麼,咱們便做什麼便是!”

  明蘭璀然一笑,梨渦隱現,明艷不可方物:“賴媽媽真好記性。”隨即,隱下笑容,淡淡道,“下回,可別再忘記了。”

  賴媽媽連連磕頭,退了下去,已是渾身汗濕。

  明蘭似有些累了,倦倦道:“廖勇家的,你說,這府里誰最尊最貴?”

  “自,自然是老爺。”廖勇媳婦趕緊回答。

  明蘭又問:“那我是誰?”

  廖勇媳婦大聲道:“您是這府里的當家主母!”

  “……很好。”明蘭面上浮起淡淡的倦色,又緩緩坐下在上首的高背大椅里,端茶輕呷,“記不住這點的,這府里可用不起。”

  這番一來,還有誰敢廢話半句,丹橘綠枝等人心頭俱是大喜,還帶著異常滿足的驕傲,連看人時都帶著盛氣凌人,原本她們還擔心明蘭一個四品文官的庶女,在這般高門大戶里受欺負,被人瞧不起,連帶她們都心下惴惴的。

  誰知明蘭心如鐵石,絲毫不畏懼,神色自若,淺笑輕斥,連脾氣都沒發,連話也不多說半句,就鎮住了場面——她們忍不住兩眼放光。

  眾人依次退下去應答發問,廳堂外頭漸漸空了出來,明蘭身邊留下小桃和夏竹兩個服侍,外加幾個剛被喚來的帳房先生,還有好幾個跑腿小廝侍立在一旁。

  明蘭懶懶的坐在椅子上,轉頭輕聲道:“公孫先生,您可瞧夠了。”

  原本站在廳堂角落的一個青袍長衫的中年文士,這才施施然的出來了,走到明蘭面前一拱手,低低一鞠,笑道:“狂生無禮,給夫人請安。”

  明蘭起身斂衽,恭敬的還禮,然後請公孫白石下首第一座坐下。

  “夫人何以如此?”公孫白石端起茶碗,笑容有些老jian巨猾,“我原當夫人今日是要派差事的。”

  明蘭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道:“小時聽過個小故事,古時有一個不太昏庸的皇帝,偏他有群極顢頇jian猾的大臣。皇帝明明只是想挑兩個美人,下頭人卻在全國大肆搜索美女,弄的民怨四起;明明皇帝只是想修座小園子,下頭人卻舉國搜刮銀錢,弄的民不聊生……沒過幾年,國家就亡了;那皇帝被砍頭時,還覺得自己很冤枉。”

  公孫白石頗有興味的望著明蘭,等她繼續說下去,明蘭接著道:“從古至今,多少事就壞在‘用人不當’這四字上,上面說東,下頭卻做西。是以,yù理事,先治人;不計何事,若無可信合適的人去做,想的再好也是無用!”

  明蘭轉頭看向廳外,神色悠閒:“要用他們,起碼得曉得他們是什麼人吧。”管理一個企業,一份詳細確實的人事檔案十分必要;而且如果他們敢撒謊,她就有藉口趕人了。

  公孫白石的神色漸漸肅穆起來,靜靜的看了明蘭好一會兒,才恭敬的一拱手,低聲道:“都督有幸,得娶佳婦。”

  第113回 當家主母的家務活(中)

  內儀門旁的穿堂間十分熱鬧,問話的共分三組,其中十幾歲的小丫頭都歸由小翠袖問碧絲寫,剩下人眾則由丹橘若眉和秦桑綠枝這兩組來問;每人問話時間長短不一,年輕些的經歷簡單,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年長些的則有一摞的故事要說。

  丹橘心細,從裡頭拿了幾架屏風出隔著,這樣問的話若關個人隱私,也可不叫旁人聽了去,例如針線上的郝大成媳婦是二嫁的,前個男人多年前在主家抄沒時便被生生打死了,而外院管事郝大成也是個死了老婆的罪臣家奴,於是鰥夫寡婦走到一起,還生養了兒女。

  朝暉堂氣象太大,明蘭總覺得像博物館的展覽廳,是以挪步去了朝暉堂旁的偏廳,聽公孫先生交起帳來。公孫白石一派悠然模樣,捋五絡長須的樣子比盛紘還正點,下首站著幾個管事和帳房,明蘭指著帳本稍微問了幾句,他們都一一答來,顯得十分妥帖恭敬。

  “先生辛苦,”明蘭轉而道謝,“先生何等人物,如今卻來理這般瑣事,真是為難先生了!”

  公孫白石看著明蘭手指點著的帳冊,面露苦笑:“我本疏狂之人,這些非我所長,自從都督立府以來,老朽實是苦不堪言哪。”

  明蘭指著小桃過去端茶,微笑道:“先生何須此言,這些瑣事便是叫都督親來管,怕也是如此;所謂殺雞用牛刀,可大凡真用牛刀去殺雞,大多是殺不好的。”

  公孫白石嘴角一歪,不禁莞爾:“此言甚是!”

  言談間,他發現明蘭談吐清雅,思路活躍迥異,他頗覺幾分趣味,不過到底男女有別,他又非顧府納契奴僕,說不多會兒,便起身告辭,走時留了個小廝領明蘭去內書房。

  “小的叫顧全,夫人叫我小全子便是了。”顧全十三四歲大,圓臉細眼,笑起來一臉麻利,瞧著十分機靈,他走在側前邊給明蘭領路,笑嘻嘻的說著話,“……爺是小的再造恩人,當年小的在街上要飯,若不是爺早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明蘭很想說,也未可見得,說不定你能混成幫幫主呢。

  順著朝暉堂外的一條東西夾道,穿過一道花木屏障的垂花門,明蘭到了內書房門前,這是左右打通成一氣的兩間大房,左右配有耳房,前後還有兩間小小的暖房和抱廈,盡供歇息之用,明蘭暗暗點頭,如果將來顧廷燁和自己吵架了,完全可以賭氣睡在這裡。

  一腳踏進去,只見內中書案、畫案、琴桌、供案,案幾,一應俱全,朝南六面窗機明淨,顯是剛灑掃過,地上放著兩口碩大的鐵皮包角櫸木大箱。依牆而建的四面書架上空空如也,明蘭轉著看了一遍,苦笑著叫顧全把箱子打開,把裡頭的書一摞摞全拿出來,然後照著長柏書房的樣子,略略整理一下分好類,由明蘭指揮,小桃和顧全滿頭大汗的把書依次搬進書架。

  手指撫摸過嶄新的書本封皮,《論語》《大學》《中庸》《孟子》《淮南子》……非常齊全的書房配備,明蘭還很驚喜的發現了幾本孤本,不過從上面灰塵積累的qíng況來,這些所有書籍的用處都只有一個——擺設。所以,她也不必費心重新設定書架分類了,倒是空著這麼多格子不好看,趕明兒去外頭多淘換些有趣的野史雜文來才是真的。

  鋪排完書架,明蘭開始整理書案,湖州的紫石硯,蘇南的雲煙墨碇,瓊林的水墨白玉筆洗,一架由斗筆至小清一色的紫犀毫,桌旁一旁疊上三摞雪白細膩的燕子箋泥金箋,明蘭親手一一擺放好,一邊擺一邊暗嘆——水嫩嫩的鮮花喲,你一心只愛牛糞為的是哪般呀。

  收拾完書房,明蘭剛回屋捶著腰腿歇息時,顧廷燁隨身的另一個小廝顧順打馬飛奔回府,前來稟報明蘭道,顧廷燁今天中午不回府用飯了,讓明蘭自己吃。其實明蘭並不介意,事實上除了生孩子外,大多數事女人獨自也可以干,一個人吃午飯也並不影響食yù。

  但作為一個賢妻,明蘭還是要問幾句意思意思的:“那老爺去哪兒用飯呀?”

  顧順拿袖子揩了揩臉上的汗,喘著道:“聽說今兒朝堂上可熱鬧了,足足爭到巳時末才散朝,一下了朝,皇上就召了老爺及另幾位將軍進宮商談,說是飯也在裡頭用了。”

  明蘭輕輕哦了一聲,並沒有什麼表qíng,倒是看著顧順累的可憐,叫小桃給顧順絞了塊涼涼的濕帕子揩汗,小桃買一送一,還倒了碗茶給他喝。

  顧順一口灌下茶水,順了口氣,笑著道謝後,看明蘭神色鬱郁的,又加了句:“夫人不必擔憂,這事兒以前常有,有時是皇上召見,有時是叫旁的將軍大人拉了去的。”

  明蘭只是有些累了,並非不虞,聞言笑道:“瞧把你累的,要是這事兒再有,那你豈不得常常這麼勞累了?待會兒還得回去尋老爺罷。”

  “夫人說哪裡的話?!”顧順嗓門通亮,滿臉激動,“小的命都是老爺給的,說什麼累不累的!只消老爺夫人哼一聲,小的便是把腿跑斷也不吭一聲!”

  明蘭失笑:“還是留著你那腿吧!小桃,趕緊給小順哥些果子吃,再抓些錢給他買零嘴。”

  小桃趕緊跑進去,出來時,一手托著一整素瓷碟子的金絲蜜棗,一手抓著滿滿一把的銅錢,一股腦兒全倒進顧順的衣兜里,顧順滿面笑容的謝恩出去。

  丹橘腦子還算靈光,知道先找廚房的來問話,早早問完後就打發她們趕緊捅爐子做飯,是以並不耽誤午飯,明蘭對著一桌子菜,輕聲問道:“叫若眉她們也先吃飯吧,歇口氣,下午晌再慢慢問也不遲。”

  小桃規矩的把袖子折起三層,抬腕子給明蘭盛飯舀湯布菜,嘴裡邊道:“姑娘放心,綠枝那蹄子機靈著呢,不會餓著自己的。”

  一旁的彩環也笑道:“夫人放心,適才我已叫小丫頭去問了,聽說廚房的幾位大娘親自扛著飯菜屜籠去送飯了。”

  明蘭這才拿起筷子笑道:“你倒聰明。”

  彩環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來,人又笨,還不懂夫人這兒的規矩,只好多瞧著學著了;萬望夫人不要嫌棄才好。”

  明蘭斯文的咽下一口魚ròu,笑笑:“不急,慢慢來就好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嘛。”

  彩環恭敬討好的笑了笑,又道:“以前在太太那兒時,總聽太太誇說夫人幾位姑娘裡頭最出挑的,心明眼亮,知人善用,院子裡的姐妹們最是省心規矩。”

  明蘭放下筷子,拿起羹匙輕啜了一口湯,瞥了彩環一眼,淡淡笑道:“規矩本事只要不是笨的無藥可救,且肯用心,慢慢學著總能練起來;要緊的是qíng分,她們幾個跟我快有十年了,自是親近些。我知你是個好的,慢慢來,咱們多處一段便是;好了,你也去用飯吧,下午晌叫小桃看門,你陪我去前頭看看。”

  彩環頓時臉色一亮,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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