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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想起這些來,他更多的是冷笑和淡漠。

  年少時的憤怒委屈,到了今日已不那麼熱烈,多少江湖風霜,見慣了榮辱生死後,也就不那麼容易激動了,好像再熾烈的火焰燃燒過後,也只剩下一些灰燼而已,如今,他唯獨覺得不甘,難道他來到這世上便全然是一筆銀子的緣故麼?

  時至今日,聽明蘭適才那一番話,顧廷燁冷漠許久的回憶才再度灼熱起來,是的,其實他一直都在暗暗憎恨著,只是恨之卻不得宣洩於口,只好冷漠嘲笑一番了事。

  顧廷燁嘆了口氣,原來承認痛恨自己的親戚,也沒那麼難。多年難以訴之與人的辛密,今日竟然這麼幹脆的都說了出來,心裡即使舒坦痛快。

  看來有個能幫自己找理由去憎恨親戚的老婆,著實不錯。

  “對了。”明蘭扭著手指,問的有些猶豫,“那個……婆母,到底帶了多少嫁妝?”

  “大約一百萬兩銀子吧,還有些田莊鋪子。”顧廷燁順口道。

  明蘭呆了,幾乎想捶胸大叫——天呀,地呀,一百萬兩銀子!若她有這筆錢,還有個疼愛自己的老爹,幹什麼不好,雇上一隊護衛團,尋個忠心可靠的師傅,海外旅行,西域獵奇,世界多美好!打死她也不嫁那麼個有拖油瓶還深愛前妻的鰥夫!

  白女士呀白女士,白老爹呀白老爹,你叫大家說你什麼好呢?

  最後——

  “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明蘭輕輕道,神qíng哀傷,垂手依依而立。

  顧廷燁輕輕拉過明蘭抱在懷裡,心中頗為感動,摟著她撫慰了半天,才道:“你別傷心了,已過去很久了。”

  第112回 當家主母的家務活(上)

  這夜,兩人說了許久,直到更深露重,才就了寢。

  明蘭睡的很心痛,連夢中都恨不得捶胸頓足一番,顧廷燁也沒怎麼折騰,只摟著她沉沉睡去,明蘭暗忖,大約是剛回憶完亡母他不好意思那啥啥吧。

  男人體熱如火,生生圈著明蘭在懷裡,明蘭好似挨著個爐子睡,沒多久就捂出一身汗來,稀里糊塗中想踢被子,卻只踢的腳趾疼,迷糊中嗚嗚了幾句‘腳趾疼’,然後感到一隻帶薄繭的大手去揉自己胖乎乎的ròu腳趾。一開始的確是揉疼,但揉著揉著就變了味道,那隻大手順著光滑的小腿慢慢往上摸;明蘭扭動腰身想甩脫那隻手,她很說‘想想你可憐的娘吧’,但沒這膽子,只好說:“明日你要早朝呢。”

  男人似乎頓了頓,難受的扭了扭,愈發把明蘭箍的死緊,在自己身上磨蹭了好幾下。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微明,明蘭半眯fèng著眼睛,茫然的望著chuáng簾,伸手去摸,身邊已空空如也,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輕呼道:“……老爺呢?”

  薄綢水紅金絲靄霞錦簾被掀起,丹橘微微的笑臉過來,道:“等您?老爺早遲了!老爺如今怕是已在朝上了。”

  明蘭木木的坐在chuáng頭,早朝是寅正開始,算上路程,顧同志恐怕沒睡兩個鐘頭就起來了,難怪昨晚這麼容易就消停了;古代當官真不容易呀。

  “誰服侍老爺梳洗的?”明蘭的聲音還有些飄渺。

  “我們也起晚了,虧得夏荷她倆還記得;回頭姑娘給排個值,好輪著服侍老爺上早朝。”丹橘瞥了眼明蘭埋在錦緞堆里的身子,光裸的肩頭舊痕未褪新痕又上,一片青紫曖昧,脖頸間只有一條殷紅的玲瓏如意繩,下頭是一件蔥huáng繡蔥綠鳶尾細花的肚兜。

  丹橘看著明蘭眼圈依舊發黑,又惱怒又心疼,拿過一件白絹棉的中衣給明蘭披上。

  明蘭呆呆的由著丹橘扶著下chuáng,忽然想起一事,甩開丹橘,赤著兩隻小腳丫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蹬蹬走到更漏前看了看——咦?才卯初。

  明蘭木木的發起呆來,現在qíng況很詭異,這府里沒人需要她請安,也不需要點卯,老公又上班去了,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再睡會兒?

  想到這裡,她直直的跑回chuáng上,翹著光腳丫子,一掀被子又往裡鑽。

  這套動作丹橘再熟悉不過了,她氣急敗壞的把明蘭拎起來,輕嚷著:“姑娘,你可不好再睡了,今兒您事可多著呢;適才前頭的媽媽已來傳話了,說一眾丫頭婆子下人會在前堂集合,等著姑娘訓示呢。你再睡……再睡?我可叫崔媽媽了!”

  明蘭痛苦的起了身,在寬大的浴桶里泡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身上舒坦了些,屋內柔和的羊角宮燈漸漸失去了光彩,天已漸亮了;明蘭坐在鏡台前叫丹橘梳頭妝扮時,小桃進來傳:“管事的賴媽媽和廖勇家的來了。”

  “叫她們進來罷。”明蘭輕道,“丹橘,今兒不出門,梳個利落的纂兒就成,邊上散些吧,沒的勒緊我頭皮疼。”

  丹橘的手藝得房媽媽親傳,十年來服侍明蘭早就熟了,動起手來極是乾脆,三下五除二就綰好了纂兒,還把餘下的頭髮細細編好,繞成幾個小花髻堆在纂兒下面,慢慢往上頭別著小小的珠花和金珠髮釵。

  過不一會兒,一個圓臉敦實的矮個中年婦人還有一個瘦削微黑膚的媳婦子進來了,她滿臉笑容的沖明蘭福了福,姿勢顯得很恭敬,明蘭微微頷首:“賴媽媽,廖勇媳婦。”

  兩人這才起身,賴媽媽首先笑道:“給夫人請安了,夫人今日覺著可好;本來老奴早就該給夫人請安了,可這幾日夫人忙也不好打擾;昨日老爺吩咐說今日夫人要看家裡奴才。”

  明蘭笑了笑,頗為和氣:“還成,大家都來了吧。”

  “夫人頭回訓示,大傢伙兒早早就起了等著呢。”賴媽媽笑的十分恭順,“不知……”

  明蘭看了看一旁的滴漏,道:“半個時辰後,朝暉堂見罷,你們把家裡的人分一分。”

  賴媽媽愣了愣,這時那個廖勇媳婦忽抬頭了,謹慎的問道:“敢問夫人,該怎麼分?按著差事分,還是按著一家子分?”

  明蘭略帶讚賞的看她一眼,道:“按著差事分,一宗差事的站一塊兒。”說著,看那賴媽媽似想說話,明蘭轉而道:“賴媽媽原先是太夫人處當差的吧,便由您領個頭,把寧遠侯府過來的人,另站一塊兒。”

  那賴媽媽勉qiáng一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分呢;臨走前太夫人特意吩咐了,說夫人最是好脾氣的,叫我們好好服侍。”

  明蘭慢慢從鏡台前轉頭,靜靜的看著她,直看的賴媽媽心裡發憷,看了一會兒,明蘭嘴角噙著輕淡的笑意,語氣帶著冰冷的禮貌:“我說什麼,你做什麼便是。”竟一句理由也不給。

  廖勇媳婦頗有些訝異,飛快的偷瞄了明蘭一眼,然後低下頭去,賴媽媽看著明蘭美若冰雪的面龐,無端生出一股敬畏,低頭應聲。

  兩人出了嘉禧居,兩人笑著互相辭了,分頭朝兩個方向而去。

  廖勇媳婦年輕,腳程快,順著穿堂迅速走出夾道,那邊等著一群媳婦婆子,見了她立時便涌了上來,擁著她進了一個角落,七嘴八舌問了起來。

  “夫人是個怎樣的人?”

  “脾氣可好?”……

  廖勇媳婦沉聲道:“真瞧不出來,年紀輕輕的,嬌滴滴的花朵般模樣,竟這般有威勢!適才賴婆子已碰了個釘子,你們都放老實些,別自討沒趣!”

  那一頭,賴媽媽也回了僕婦院落,面對旁人的提問,她只重重的一句:“怕是個厲害的!”

  ……

  明蘭獨自坐在右梢間用早飯,一邊輕皺著眉吃著並不怎麼可口的炸糕,一邊慢慢回憶昨晚看的東西,帳目先放一邊,先看人,明蘭掠過人員清單後,大腦里迅速整理信息。

  都督府里的僕役共計62口,對於這麼大的府院來說,人其實是少了點。

  這些人大致可分成三類,一類是顧廷燁立府後最近從外頭買來的,沒什麼根基,但可能已巴上哪方勢力也說不定;第二類是皇帝賞賜的,大多是罰沒的罪臣家奴,要命一點的,裡面還可能夾雜了個別前小姐公子,這得注意;第三類,就是寧遠侯府送過來的四房人,分別是太夫人送了兩房人,四老太太和五老太太各送了一房。

  哦,對了,還有她自己陪嫁過來的那些人。

  用過早飯,明蘭略略整理了一下妝容,身上穿著一件家常的鵝huáng色折枝綠萼梅花對襟褙子,外頭是一件輕煙淡柳色系襟紗衣,明麗的一身,由一群丫頭引著,去了朝暉堂。

  此時天光大亮,四面槅扇齊齊都打開,東西兩面牆上掛著四幅中堂畫,坐北正牆上則高懸著當今聖上所賜的匾額御寶,下頭上一張極光亮鮮麗的紅木八仙桌,兩旁是同木材扶手大椅,下頭兩排筆直著排放了好些矮背寬椅,每兩把椅子之間就隔一個小小的如意雕花方幾。地上是打磨的極其光亮的青石板,正中鋪著暗紅短絨地毯。

  好一間正府大廳堂!氣勢宏大,氣宇磅礴,昂揚四顧。

  明蘭看著那把紅木高背大椅,暗忖這種椅子其實由盛老太太那種年紀的人來坐會比較有氣勢吧;不過她現在就這府的主母,除了她還真沒有旁人可坐了。

  她沉穩的邁著步子上前坐下,已有婆子端著茶盤在一旁等著,忙上茶請安,明蘭微微一頷首,抬眼看去,只見廳堂外頭,自階梯以下起已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清楚的分成了幾大塊,有幾塊站的很整齊,有幾塊站的很鬆散。

  廖勇媳婦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稟夫人,府里的人都在這兒了,除了留了四個看著前門,連廚房的幾個也來了。”

  明蘭很滿意她這種乾脆的作風,頗讚賞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廖勇媳婦似是得了鼓勵,指著外頭那幾排人,簡略介紹道:“這幾個是專生灑掃清理的,……這幾個是針線上人,這幾個是管採買的,這些是護院的,這些是……”介紹了半天,她又指著邊角上十來個歲數尚小的女孩們道,“這幾個還沒個正經差事,常嬤嬤說待夫人進門後,慢慢教好了規矩再使喚,現下先打雜幫忙著。”

  那幾個小女孩瑟縮的偷眼望了望明蘭,見明蘭清亮如水的眸子看過來,立刻低頭站好。

  明蘭順著廖勇媳婦的手指一一看去,發現皇帝還是蠻靠譜的,發送來的奴僕大多青壯,沒有那種特別老邁的,女孩們看著也水靈;明蘭細細記下那一工種的人看著整齊,哪些看著鬆散,然後記下他們的領頭。

  最後,廖勇媳婦遲疑了片刻,低聲道:“還有,後邊跨院裡荊扉閣……呃,伶仃閣的那位鳳仙姑娘,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頭不是府里的,是以……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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