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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對顧盛結親的傳言做出反應的是顧家太夫人,她立刻張羅著要為顧廷燁挑兒媳婦,不論顧廷燁是不是秦太夫人生的,從禮數上來說,繼子的婚事她是可以做些主的,尤其是顧老侯爺已故的qíng況下。盛家的婚事如果她不認可,那就算是‘未稟父母’,屬不合禮法。

  王氏急的團團轉,華蘭安慰道:“母親放心,顧二郎早預備了後招。”最近華蘭稱呼顧廷燁的口氣越來越親近,好像人家已經是她妹夫了。

  十一月十二,聖安皇太后小疾初愈,皇帝欣喜之下便設了個簡單的家宴慶賀,席間,太后指著剛定了親的國舅沈從興笑道:“你姐姐可為你操了不少心,可算給你尋了門好親事。”一旁的沈皇后順著嘴笑道:“我這弟弟好打發,只不知顧大人的婚事議的如何了。”

  下座的顧廷燁笑而不語,一旁同座的沈從興起身,朝在座的拱手笑答:“諸位怕是不知吧,我這兄弟一輩子沒正經讀幾天書,也不知認得幾個字,如今卻想娶位讀書人的閨女!”

  宴飲間氣氛鬆快,皇帝似乎來了詢問的興致,顧廷燁這才答是左僉都御史盛紘大人的掌珠,皇帝微笑道:“這親事尋的不錯,盛紘此人素有清名,克慎勤勉,正堪與你為配。”

  沈皇后新上任的妹夫,御林軍左副統領的小鄭將軍最是年少不羈,幾杯酒下肚,便鬧著打趣道:“皇上,人家的,一家子都是讀書人,也不知要不要這兵頭!”

  筵席上眾人一片鬨堂而笑。

  消息傳出宮外,寧遠侯府再無動靜,王氏大大吁了一口氣,老太太知道後默了半響,只道一句:“趕緊叫如蘭回心轉意罷。”

  明蘭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這件事顧廷燁處心謀劃的結果,那麼此人心機慎密,可驚可嘆,若此事是皇帝和其餘幾人有意為之,那麼此人定是甚得天心,聖上如此意思,將必有重用,無論哪種qíng況,都更加堅定了盛紘結親的心思。

  盛紘不是韓劇里那種的紙老虎父親,吼的青筋bào起聲嘶力竭,但最後總會原諒沒良心的女兒,他是典型的古代封建士大夫,講的是道德文章,想的是仕途經濟,雖待孩子們比一本正經的老學究寬些,但依舊是遵從君臣父子的宗族禮法規矩,他在家裡擁有絕對的權威。

  從這個角度來說,古代士大夫很少有無條件寵愛子女的父親,況且他們往往不止一個子女;女兒只要不壞了婦德貞名,乖乖待嫁就可以;當年,以華蘭之受寵重視,也不敢置喙婚事,墨蘭曾是盛紘最心愛的女兒,但自從她不顧家人而自私謀算差點斷送了盛府的名聲後,盛紘對她再不假辭色,明蘭可以清楚的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失望和厭棄。

  在現實面前,很多東西都不堪一擊,如蘭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家族和禮法,就像寶哥哥再喜歡林妹妹,再受賈母的寵愛,他也從來不敢在賈政和王氏面前直言自己的選擇;何況自從墨蘭出事之後,海氏的警惕性成倍增高,她一瞧如蘭於婚事不願,立刻把盛府內外看的跟關塔那摩一樣嚴實,西廂記只好暫停上演。

  如蘭空自流了幾天眼淚,漸漸緩和了舉止,只是qíng緒有些低落,王氏和華蘭猶如車輪戰般的述說顧廷燁的種種好處,還要求明蘭一起出力,以表示對家庭決意的支持,明蘭倒是知道顧廷燁一個大大的好處,但不敢說,憋半天憋臉通紅,終於想出一句:“五姐姐你想想,要是你只嫁了個尋常夫婿,那豈不叫四姐姐高你一等?!”

  如蘭聞言,一直無神的眼睛陡然一亮,自打出了娘胎,她就和墨蘭結下了深深的牙齒印糾葛,若是能讓墨蘭吃癟,那她自帶乾糧上前線都是肯的。

  王氏和華蘭受到了啟發,立刻改變策略,每夸顧廷燁三句後,就賣力渲染一下如蘭嫁了顧廷燁後能在墨蘭面前多麼風光的qíng形,效果很好;如蘭也漸漸認命了,又不是推她進火坑,不過是叫她嫁個二手高檔貨而已,何況敬哥哥也未必是原裝的。

  明蘭由於在勸說如蘭的工作中表現優異,受到了上級的表揚,獲准假釋回壽安堂陪伴老太太,老太太則獎勵她去送一送賀弘文。自那次賀老夫人來過後,賀弘文又來過兩次,明蘭都沒出面,他只宛如犯人一般低頭歉意的對著盛老太太,老太太瞧他認錯態度良好,漸漸有些心軟,雖還未松嘴,但態度已經和氣親切多了。

  明蘭走在壽安堂直通往二門的一條小路,碎碎的石子鋪了這條偏路,也沒什麼人來往,旁邊跟著亦步亦趨的賀弘文;每當這個時候,明蘭都會覺得老太太的心思很可愛。

  她出身於勇毅侯府,因此瞧厭了有爵之家男人的貪花好色,並深惡痛絕,於是選了個探花郎,誰知文官也沒好到哪裡去,新婚沒多久,盛老太爺就領了個美妾回來,還羞羞答答的解釋說是上峰所賜,不好推辭,還希望妻子很賢惠幫他照顧妾室;婚姻失敗之後,老太太對文官的操守也失瞭望,又轉而傾向起非主流從職人員,例如,賀弘文。

  “……明妹妹……明妹妹……”

  明蘭這才回過神來,只見賀弘文正羞澀的瞧著自己,一連聲輕輕叫著,明蘭定了定神,微笑道:“什麼事?請說。”

  賀弘文陡然黯淡了眼神,低下頭去,過了會兒才緩緩道:“明妹妹定是氣了我,不然不會這般說話的。”

  廢話!該說的我早說完了!不過明蘭嘴上卻道:“弘文哥哥,哪裡的話說,沒這回事。”

  賀弘文忽然停住了腳步,一雙眼睛熱切的瞧著明蘭,喉頭滾動幾下,似乎激動萬分,卻又久久說不出來,好容易才道:“明妹妹!我知你是生我的氣了,但請聽我一言!”

  明蘭也住了腳步,靜靜等著,賀弘文吸了口氣,鼓足力氣道:“……我不敢說我自己有多明白,但至少也清楚自己想娶的是誰!我誠然將表妹當做親妹子的,絕無半點男女私qíng,可事已至此,我不能瞧著她去死,便只能委屈了你!可是,請明妹妹一定相信,賀家與表妹而言不過是個安身之所,她能衣食無憂,但也……僅止於此!”

  賀弘文qíng緒激動,語無倫次的說了許多接納曹錦繡的無奈,也含蓄的說了許多將來會對妻子一心一意的保證,明蘭始終靜靜聽著,既沒有感動的意思,也沒有嗤之以鼻的諷刺,賀弘文看著明蘭的樣子,漸漸有些沮喪:“明妹妹,始終是不肯信我了。”

  明蘭輕笑了下,搖頭道:“信不信的,不是聽你怎麼說,而是看你怎麼做的。”

  “我自然說道做到!”賀弘文面色泛紅,鼻尖微微沁出汗來。

  “比如說……”明蘭沒去理他,轉過身子,再次緩緩走了起來,自顧自道:“你與妻子在下棋之時,表姑娘忽然頭疼腳疼肚子疼,要你過去瞧瞧。”

  賀弘文笑了,鬆了一口氣,跟在後頭走著:“小生才疏學淺,自當另請大夫,有藥吃藥,有病看病便是。”

  “若是表姑娘三天兩頭的犯病,也不好天天請大夫,只消你去瞧瞧便好了。”

  “既是宿疾,家中必常備藥材,熬上一碗送去便是。”

  “若表姑娘吹簫彈琴念怨詩,聲聲入耳,絲絲出音,哭的煞是可憐,非要你去安慰。”

  “調絲弄竹本是雅事,但得節制,不可擾了旁人清淨才是,不然便是存心鬧事;至於可憐之說,表妹自姨父流放之日起便可憐了,那幾年我不在她身邊,她不也活過來了。”

  明蘭倏然停住腳,定定的瞧著賀弘文,冷聲道:“你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賀弘文也站住腳步,正面站在明蘭面前,淡褐色的面龐全是不安:“明妹妹,也知道你在怨什麼?那日我去見表妹,她瘦的剩下一副骨頭了,只吊著一口氣等我,連話也說不出來,只用眼睛求著我,我是個軟弱無用的,沒法子硬下心腸,我便答應了。可那時,我也明明白白告訴她了,我給她一條活路,但也僅止於一條活路。進門之後,什麼男女之qíng,噓寒問暖,她是不要想了,若再有尋死覓活,我便再無半點愧疚!”

  明蘭聽了,默默無語,賀弘文深吸一口氣,寬寬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明妹妹,她若就這麼死了,就會變成一塊疙瘩,一輩子梗在我心頭,叫我永遠記著她!……我,我不想老記著她,我的心裡只應放著我的妻子!”

  明蘭慢慢抬起頭來,背著陽光,賀弘文年輕俊朗的面龐一片真誠和緊張,她心裡的某一處小小的一塊柔軟了些:“到底住在一個屋檐下,你怕是做不到視若無睹罷。”

  賀弘文認真的沉聲道:“明妹妹,我曉得你在憂心什麼?可我有眼睛,不會叫人哄了去的,張家的四叔公如今雲遊在外,當初他替令國公府瞧了十幾年的病,從老公爺的十幾個妾室到下頭子孫的一攤子爛事,什麼沒見過!內宅婦人的鬼蜮伎倆,做大夫的還能不清楚。”

  明蘭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原來你都知道?還當你一味憐惜曹姑娘的柔弱呢。”

  賀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無奈道:“男人也不全是瞎子傻子,除非是心長偏了,不然有什麼瞧不明白的?何況,我信你的為人,你會照顧好錦兒表妹的。”

  明蘭看了他很一會兒,緩緩的展開微笑:“你說的對,……也許罷。”無論怎樣,他們之間終歸是插著一個曹錦繡,她終究存在。

  賀弘文的話可信嗎?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今日的保證嗎?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賀弘文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盡他自己的全力了,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平凡的古代男子而已,婚姻只是一個開始,而這個開頭不好不壞,接下里的路怎麼走才是最要緊的。

  冬日的旭陽暖暖的,好像軟軟的棉絮捂在皮膚上,頭頂禿禿的枝頭順著威風輕輕抖動,明蘭和賀弘文順著石子小路緩緩的走著,天光明媚,日頭平好,山石靜妍,一切景致都那麼淡然從容;曹家已經離京了,如蘭已經屈服了,老太太也基本定了主意,似乎一切都會照既定的軌跡緩緩前進。

  可是很久以後,明蘭想起這一天,忽然發覺,原來這是她最後一次和賀弘文見面。

  第94回 一個陰謀論者的推測

  那一日與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湖面上結起了厚薄不一的冰層,午飯後,明蘭穿的胖嘟嘟冬衣的蹲在池邊,隔著半透明的冰看著悠遊自在的肥魚,好生羨慕了一番後,提著個空魚簍回了壽安堂;叫老太太嘲笑了一番,明蘭也不生氣,手腳並用的爬上炕,挨著老太太貼在炕頭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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