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太太且喝杯茶消消氣,聽我慢慢說來。”劉昆家的倒來一杯溫溫的茶水,遞到王氏手裡,“老爺固然是行事不當,但老夫人說太太也有不是之處。”

  “我有什麼錯處?難不成給老爺包戲子買粉頭才算是?”王氏猶自忿忿。

  劉昆家的笑道:“瞧太太又說氣話。那日舅老爺府里,老夫人細細問過太太身邊的幾個大丫頭,便對我說太太您有三錯,要奴婢回頭與太太說,奴婢斗膽,今天便當了這個耳報神。想當初太太剛出嫁時,太太二話不說就把老爺的兩個通房丫頭給遣了,老爺和老太太可是半句話都沒有,那幾年太太一人獨大,別說老太太待太太是客客氣氣的,老爺與太太也是相敬如賓。太太這第一錯,就是日子過的太順心了,不免自大忘形,你內事要管外事也想管,老爺的銀子人事你統統都要做主,素日行事言語說一不二,開口閉口就是王家如何老太爺和舅老爺如何的,這叫老爺心裡如何舒坦?男人誰不喜歡女人做小伏低,誰不想要個溫柔可心的婆姨,老爺又不是個沒用窩囊的男人,外頭誰不說咱們老爺大有前途,太太你一次兩次的給老爺臉子看,時不時的下老爺面子,老爺如何與你貼心,如何不起外心?”

  王氏頹然靠在椅背上,想起新婚時的旖旎風光,不由得一陣心酸,當初閨中姐妹誰不羨慕她嫁的好,夫家雖不是位高權重,卻也財帛富足,家世清貴,她一不用給婆婆站規矩,二無妾室來煩心,夫婿人品俊偉,才識出眾,仕途順當,將來做個誥命夫人也不是不能想的。

  不知何時起,老爺與她越來越淡漠,貼心話也不與她說了,而她也只顧著抓尖要qiáng,想要里外一把拿,把盛府牢牢捏在手心裡,正值興頭時,冷不防斜里殺出個林姨娘來,接下來她便一步錯步步錯,直讓林姨娘一天天坐大。

  劉昆家的冷眼看王氏神qíng,已知有眉目,就接著說:“老夫人說,自古女人出嫁都是依附夫婿的,太太不緊著攏住老爺的心,卻只想著一些銀錢人事,這是本末倒置了。”

  過了半響,王氏點點頭,緩緩喝了一口茶。

  劉昆家的放心了,拿起一旁的扇子又慢慢搖了起來:“太太本是心直之人,哪知道那些個狐狸精的鬼蜮伎倆,讓林姨娘和老爺暗中有了私qíng卻懵然不知,要是早發覺了,乘著事qíng沒鬧大,偷偷稟了老太太,將林姨娘立時嫁出去,老爺是發作不得,偏偏等到事qíng鬧的不可開交之時,太太就是再鬧也不頂事了,這是太太這第二錯。”

  王氏苦笑,這事她當初何嘗不懊悔,只怪自己疏忽大意,從來不去管婆婆那頭的事qíng。

  劉昆家的繼續說:“最後,也是最要緊的,老婦人說,太太你自己也是規矩不嚴禮數不周,因此在老爺那裡也說不得嘴。”

  王氏不服,立時就要辯駁,被劉昆家輕輕按住肩頭,安撫道:“太太別急,聽我慢慢傳來。老夫人說,您當兒媳婦的,不在婆婆面前立規矩不說,不說晨昏定省,每月居然只去個三兩次,每次去也是冷著臉,說不上幾句話。婆婆的吃穿用住全都自理,你概不操心張羅,這說出去便是大大的不孝;太太您在老爺那裡便是有一百個理,只此一條您就沒嘴了不是。不論老太太如何冷qíng,不喜別人打擾,您總是要把禮數孝道給盡全了的。”

  王氏不言語了,這句話正中要害,其實這泉州地界裡也有不少人暗暗議論過她們的婆媳關係,幾個要好的太太也與她說過此事,勸她得多多孝敬婆婆,免得被人指摘,她當時並不放在心上,老太太免了她每日請安,她樂的從命。

  劉昆家的看王氏眼色閃爍不定,知她心中所想,便悠悠的說:“孝順婆婆總是有好的,第一便是太太的名聲,當初維大老爺的爹也是鬧的寵妾滅妻,可是維老太太將婆婆服侍得全金陵都知道她的孝心,維老太爺便也奈何不得了。”

  王氏覺得大有道理,便不做聲了,劉昆家的再說:“這其次,老爺有些事qíng做的不合禮數,您說不得他,可是老太太卻盡可說得,當日老爺要給林姨娘抬舉莊子店鋪,您一開口,人家未免說您嫉妒,容不下人,可要是當初老太太肯說兩句,今日也不至於如此了。”

  王氏一拍藤椅的扶手,輕呼道:“正是如此,當時我也真是暈了頭,只知道和老爺老太太置氣吵鬧,卻沒掐住七寸,只是鬧了個無用,平白便宜了那個賤婢從中取利,虧得你今天點醒了我,我才知道這般原由。過去種種,果真是我的不是。”

  劉昆家的連忙添上最後一把火:“太太今日想通了就好,前頭的事咱們一概不論,往後可得好好謀劃謀劃,不可再稀里糊塗叫人算計了去才是。”

  王氏長長舒了一口氣,握住劉昆家的手,哽咽道:“我素日裡只知道耍威風逞能耐,這幾年不意竟到如此地步,往後的日子你還得多多幫襯著才是。”

  劉昆家的連忙側身說不敢當,這主僕二人正你客氣來我感激去,躺在四方榻上的其中一個小女孩微微動了動,姚依依同學鬆了松躺的發麻的腿,眼睛睜開一條fèng看了看旁邊睡的像只豬的小女孩,盛如蘭小姑娘,她正微微的打著小呼嚕,看來這個是真睡著了。

  姚依依向泥石流發誓,她絕不是有意偷聽的,她早就醒了,只是懶得動彈也不想說話,於是閉著眼睛繼續躺著,誰知這兩位歐巴桑居然把這裡當聊天室了,從搬家養女兒一路談到愛恨qíng仇,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投入劇qíng,姚依依反而不好意思醒過來了。

  只聽見那劉昆家的還在說:“……咱們老爺又不是個糊塗蟲,他在官場上順順噹噹,心裡明白著呢?太太切不可和他耍心眼,反倒要壞事了,您是個直腸子的人,如何與林姨娘比那些彎彎繞的狐媚伎倆,您當前要緊的呀,就是賢惠和順,對上您要好好孝敬老太太,我瞧著老爺對老太太極是敬重的,您就算不能晨昏定省,也得隔三岔兩的去給老太太問安,噓寒問暖的,就是擺樣子也得擺的像模像樣,這對下您要好好撫育六姑娘,老爺對衛姨娘多有歉疚,您對六姑娘越好,就越能讓他想起衛姨娘是怎麼死的,還顯得您賢惠慈愛,日子長了,老爺的心也就攏回來了。”

  姚依依覺得這劉昆家的說話忒有藝術性,她要勸的話歸納起來無非是:太太呀,你拿鏡子照照自己,咱要腳踏實地實事求是,您和林姨娘去比女性魅力和嗯嗯啊啊,那是基本沒戲滴,不過別擔心,當不了劉德華,咱可以當歐陽震華,你就好好伺候婆婆帶帶孩子,咱打親qíng牌品德牌,走走老媽子路線,那還是很有贏面滴。

  那劉昆家的還沒說完:“……六姑娘這幾天不怎麼吃飯也不說話,太太得多上心了,這六姑娘是個丫頭片子,又分不著家產,回頭置辦一份嫁妝送出去就是了,也礙不著太太什麼事,還能給五姑娘做個伴不是?”

  姚依依閉緊眼睛,她更加不願意醒過來了,想她一個有為青年淪落到這種地步,簡直qíng何以堪呀,況且這層皮子和自己似乎不是很和諧,讓她一直病歪歪的,甚至不怎麼覺得餓,拒絕接受現實的姚依依目前依然消極怠工中。

  【作者有話要說】

  無論明清,妾都有貴妾和賤妾的區別。貴妾通常有妻子嫁過來時帶來的隨嫁侄娣(這種最貴,不過明清基本不流行了),正常納進門的自由籍女子(第二貴),還有已經生育子嗣的小妾(第三貴)等等,有時也包括長輩或上司贈與的女子(這種相對不那麼貴),這種妾一般不能隨意買賣或打罵,頂多不要了可以驅逐出去,一般不用寫休書,但是有時會寫一份絕離文書之類的東西。但是有身契的丫頭或是青樓女子或是買來的妾室,就是賤妾了,可以買賣打罵甚至更嚴重的處罰。

  一個丫鬟首先要開了臉,才算是通房,可以被稱為‘姑娘’的,被抬了姨娘,才算是妾,所以,襲人小姐就算和寶玉OOXX了,在沒有任何正式手續前,也什麼都不算的,所以晴雯才嘲笑她“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呢,倒口口聲聲‘我們’起來了”,但是就算襲人抬了姨娘,在沒生孩子之前也頂多算是賤妾,趙姨娘看著很悲催,其實卻是貴妾,至於偶最喜歡的平兒姐姐,直到高鶚續寫前都還只是通房,嗚嗚嗚。

  (大約如此,請勿深究,如要深究,務請淡定。)

  第4回 女人不想為難自己,就只有為難女人

  盛府下人中有不少是本地買來的,那些捨不得離開故土親朋的下人都被盛府放了,還發了些遣散銀子,眾人交口稱讚盛大人仁厚愛民。盛紘挑了個宜出行的huáng道吉日,一大清早帶著闔家大小出發,盛府上下幾十口人外加行禮輜重足足裝了七八船,盛紘擔心太過招搖,便遣可信管事押送著其中幾條行李船先行北上,同時也好提前打點宅邸。

  姚依依跟著王氏住在船舷右側,身邊丫鬟婆子又換了幾張新面孔,她也懶得記了,依舊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吃不了許多卻睡的過頭,除了先頭幾日有些暈船之外,和她一道的盛如蘭小姑娘都十分興頭的觀看水上風景,一邊看一邊蹦蹦跳跳的來與自己這個‘不會說話得了傻病’的六妹妹講。

  如蘭小姑娘估計沒怎麼出過門,哪怕就是飛起一隻大老鴰,她也能興奮個半天,揮舞著胖手指一路大驚小怪的,王氏看不下去時便喝斥她兩句,小如蘭鬱悶,不敢老是趴在舷窗上,只要來和姚依依說話,每次她嘰嘰喳喳個半天,姚依依就有氣無力的嗯一聲或點點頭。

  “娘,我瞧六妹妹是真傻了,連話都不會說。”六歲的小如蘭對於新夥伴表示不滿。

  “四妹妹,休得胡說,明蘭是病了,昨兒個我就聽她說話了,她比你小一歲多,又剛沒了衛姨娘,你可不許欺負她。”十二歲的盛長柏坐在窗邊看書,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昨日她只說了四個字——‘我要方便’,大姐姐你也聽見的。”小如蘭扯了扯姚依依的辮子,姚依依紋絲不動的靠在軟榻中,好像又睡著了。

  “好了,如蘭。”十三歲半的盛華蘭小姐正是亭亭玉立的時候,出落的像一朵剛出箭的白蘭花一般嬌嫩漂亮,她挨在軟几旁翻看著刺繡花樣,“沒的吵什麼,一路上就聽見你咋咋呼呼的,一點大家規矩都沒有,你再吵鬧,當心我去回父親,叫父親罰你抄書,看你還有沒有閒心去管旁人,自己玩你自己的去。”

  小如蘭撅撅嘴,似乎有些怕長姐,不甘願的跳下姚依依的軟榻,到一邊和丫鬟翻花繩去了,走到盛華蘭身後時,還朝她扮了個鬼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