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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太后無神的望著虛空,氣若遊絲的呢喃:“……其實阿父也愛吹笛,可總吹不好。陛下,我的身體是要入葬皇陵的,能否允許我割下一束頭髮,讓少商燒成灰,帶回到我年幼時隨父隱居的山坡,順著風勢灑出去。我自小羨慕阿父那樣隨心自在的日子,可我這一生總不得自由,事事由人主張。”

  “但願來生得逢太平盛世,使我免於顛沛之苦,但願來生父母既康且壽,使我免於憂患之苦,但願來生能青春作賦,山野頌歌……越妹妹,我的願望是不是太貪心了。”

  “子昆,你不要老是戒慎恐懼,榮辱又如何,豁達些活著才能長久。翟媼就由淮安王奉老罷,他現在長大了,我很是欣慰……子晟,我沒有怪你,你是好孩兒,你也苦的很,你一直很孝順我,待東海王也很好。”

  “少商,你被我拖累了這許多年,最後再勞煩你跑一回罷……”

  床榻上的女子在悠揚低徊的笛聲中結束了一生,侍醫取回在宣太后鼻端試探的絨毛,跪在皇帝面前稟告結果。皇帝潰然坐倒,老淚縱橫,越皇后在旁無聲流淚。

  周遭的皇子公主連同宮婢宦官們同時大哭,發出轟然聲響。

  少商跌跌撞撞的從內寢出來,像個迷路的孩童一般,漫步目的的亂走一氣。

  在很多人看來,宣太后都不是一個好長輩,她自怨自艾,沉迷往事而疏忽管教兒女,可對少商而言,她要的就是這樣不理智的庇護,毫無緣由的信任。

  這是她一生期盼而不可得的溺愛。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個溫柔的聲音修補她荒蕪粗糲的童年,寬容的將滿身缺點的她籠在自己袖中,再也沒人會那樣無條件的給她遮風擋雨。

  從今往後,她必須自己撐起來了。

  最後,霍不疑在一處牆角下找到了蹲在地上的女孩,她正無聲嚎啕。他心頭一片酸軟——她最不愛在人面前哭泣,這習慣至今未變。

  第168章

  今年的夏季性子急,來的早去的也早,數日前一場暴雷轟鳴的驟雨宣告其落幕,被疾厲雨點打落的花朵還未散盡,初秋涼風就徐徐而至了。

  從酣甜的午睡中醒來,被褥散發著曬飽了陽光的溫暖香味,少商懶洋洋的躺著,一動不動,連思想都慵懶的放空——這是她一個月來的常態。

  她生性活潑好強,積極進取,小時候扔泥巴都要扔到第一名,這麼長時間的閒散狀態她從未體會過……嗯,似乎蠻舒服的。

  醒了半個時辰的神,照舊躺到腹內微鳴,她才從繡花紗帳中伸手出去拉懸於榻旁的繩鈴——再也沒有緊迫的學習任務,也沒了近在眼前的婚配需求,家人們如今都用一種近乎溫水般的柔軟包裹著病弱歸來的她,於是少商空前的善待起了自己。

  睡要睡到自然醒,吃要吃到心滿意足,每日吃飽喝足就是攤在乾燥的木質窗廊下發呆曬太陽,活像她從宮裡帶回來的那隻老年狸花貓,露著圓滾滾的肚皮悠然自得。

  少商吃完阿苧親手料理的補養午餐(沒錯,她又睡到了中午),對著窗外的清爽秋意出了會兒神,忽然起意要出去走走。於是阿苧給她披了件外袍,讓蓮房扶著出去了。

  初秋微涼,庭院此時的景色別有一番風情,枝頭的花朵還不曾開始凋零,葉片翠綠透光,不似春季的爛漫熱烈,亦不復夏日的喧囂繁鬧,而是一種幽靜雅致之美。

  少商忽道:“娘娘最喜歡這時的景色了,我原以為她好歹能熬到這時候的。”

  跟在旁邊的阿苧心頭一驚,忙道:“女公子快別想了,宣娘娘已經仙去了,你若再為她傷懷,她在地下也不放心啊。”

  少商笑道:“傅母想到哪去了,我只是隨口一提。這麼多年,娘娘的身體什麼樣我還不清楚麼,宿疾已深,早早晚晚有這麼一天的。好在她去的平靜,我也少難受些。”

  因為夏季不耐遺體保存,一應所需物件禮儀規制又早就準備好了,宣太后過身不到一個月就完成了喪禮,入藏預先建好的邙原北陵,據相士們說,那是一處風水上佳的吉壤。

  少商身心麻木的走完所有流程,還得賞賜遣散原先服侍的宮婢與宦官,鎖下永安宮門匙,向越皇后奉還宮令的節符與令牌,最後虛脫的回到家。

  這一躺下,就是一個月的豬頭生活。

  她知道這期間霍不疑屢次來找自己,然而都被蕭夫人一口回絕了,說要讓女兒好好養身體。不過霍不疑也沒許多功夫來纏她,宣太后辭世不久,各地大姓兵長反抗度田的行動愈演愈烈,終於釀成武裝叛亂,於是去年剛剛刀兵入庫的軍隊又要集結出征了。

  太子氣的嘴都歪了,最近他的表情只在兩種狀態之間切換——肅穆,或是更加肅穆;還是久經考驗的皇老伯沉得住氣。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人家好端端的當著土皇帝,田地越兼併越大,家奴越收攏越多,連縣令郡守都要看他們臉色。如今官府非要插手進去,他們自然不肯罷休。”皇帝鎮定自若,“不要緊,打上一頓就好了。”

  就在少商癱成一團時,皇帝已發兵幾路去鎮壓叛亂了,然而事情並不順利,皇帝一怒之下,便將閉門思過的吳大將軍又召了回來。朝堂上一時眾口狺狺,紛紛表示吳大將軍屠城殺降,凶名在外,一旦將他放出去平亂,恐傷了無辜被捲入的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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