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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而言之,城中百姓沒受什麼禍害,也就是被吃了幾頓霸王餐,搶了幾家大戶的財帛,人命婦女俱得保全。

  尹縣丞膽子雖小,還是強撐著沒降,於是在獄中一直關到守成將領被樓垚的兄長說服投誠。少商頓時對他肅然起敬,一口氣用了十七八個成語誇獎尹縣丞簡直忠烈千秋國之棟樑天地靈氣與那些叛賊實在是雲泥之別……等等。

  尹縣丞笑笑:“其實顏縣令為人不壞,雖說他性情狷介孤高了些,私底下不愛與我等多說什麼,但他在任的這些年著實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哪怕家中拮据了,也是自行籌措,沒想竟會……”

  少商笑了,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替顏忠說話的人。她問:“不如請縣丞說說顏縣令叛逃之事始末。”

  尹縣丞長嘆一聲,延請眾人下馬,到縣衙後院坐下詳談。

  “說起來就跟做夢似的,那日早上顏縣令與往常並無不同,只是神色間有些慚愧,還問了我妻兒老小都安置在哪裡,我說父母孩兒都送去鄉野躲避了,只余老妻不肯離去。之後,我便如常查看城防,檢點巡查守城兵卒,誰知等我在城頭用過午飯回來,就聽說縣令攜家眷與那兩千斤精銅出城了,還說是去搬救兵的。”

  “大人聽誰說顏縣令要去搬救兵的。”少商悄悄拿出隨身的小竹片與炭筆,細細記錄起來,凌不疑含笑看了她一眼。

  尹縣丞道:“左縣丞李逢。縣令大人先出的城,李逢隨後跟上,是他留話給守門將卒的。”

  “顏縣令家中有幾口人?”

  “一家六口。縣令是個孝子,數年前特意將高堂接到身邊孝敬,還有一對幼子與兩房妻妾。”

  “一家六口全走了,就沒人覺得奇怪問上一問麼。”少商匪夷所思。

  尹縣丞苦笑:“縣令為人嚴厲,不苟言笑,這麼多年下來積威甚重,我等下官並不敢多盤問。”

  少商點點頭,尹縣丞繼續說。

  “我將信將疑,等到天色快要暗下來時,我在城頭看見密密麻麻的軍隊過來,領頭的將軍拿出了縣令大人的印信和令符,再說他們的穿戴……”

  凌不疑表示明白,本就同是當地軍隊,穿戴自然一樣。

  “然後城門就被賺開了,等到我們發覺情形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尹縣丞低頭長嘆,“之後我在獄中見到了李逢,他說縣令大人扔下我們跑了,帶走了精銅,還把銅牛縣賣給了逆賊。他不願跟隨,就趁機逃了,誰知還是被捉住了。再後來,老妻與我送飯食時,告訴我外面都傳遍了,說是顏縣令投敵叛國,還帶走了那兩千斤精銅。”

  少商皺眉道:“那也就是說,迄今為止,關於顏縣令叛逃之事都是眾口相傳的了?”

  尹縣丞痛苦的搖搖頭,從袖中取出一枚竹簡,奉與眾人看。上面寫有八個字——妄生貪念,心中有愧。

  尹縣丞道:“這樣竹簡有四五十片,這還只是剩下的,原先的許多都被燒了。這都是那幾日顏縣令寫的。同縣為官這麼多年了,縣令大人的字跡我不會看錯。還有奴僕後來也說了,曾親眼看見縣令悶在書房中不停寫這八個字……”

  程少宮乾笑兩聲:“以一個叛賊來看,這位顏縣令還算有良心,知道這樣有愧。”

  班小侯卻繃著臉道:“那又如何。世人誰不怕死,就他有貪念不成?!”

  少商知道班嘉的一位叔父就是寧死不降後被敵軍處死的,心中不免暗嘆。

  凌不疑忽問:“李逢現在何處?”

  尹縣丞道:“死了。”

  眾人皆驚。

  “唉,他剛被捉進囹圄之時還精氣十足,滿口說咱們是關不久的。我問他怎麼知道,他說朝廷大軍很快就要殺到了。我愈發沮喪,心想若真是大軍殺到,將反賊逼的狗急跳牆,沒準先拿我們開刀祭了旗,可李逢卻堅稱不會。”

  尹縣丞神情低落,“大約就是因為他口無遮攔,屢放厥詞,終於惹惱了看管我們的卒子,一日夜裡就闖進牢獄將他殺了,就死在我面前啊。沒想僅僅數日之後,守城的反賊就投了誠,我們都被放出來了,唉……老李啊……”

  夕陽西墜,眾人也不免感慨這人世無常。少商在一旁拄筆不悅,心想線索又斷了。

  凌不疑忽問:“你說尊夫人曾為你送過飯,那麼李逢的家人是否也去送過飯食?”

  尹縣令贊道:“凌大人真是細緻入微。沒錯,我們被關在獄中時,李逢的婦人也來過一趟。唉,要說他們兩口子真是巧婦伴拙夫,李逢粗枝大葉,心裡沒個成算,他家婦人倒是十分謹慎機靈。我那老妻曾與這婦人打過交道,說她是過石橋都要敲三下看看穩不穩當的人。她來送飯探監時,一直擔憂李逢能否放出來,李逢就跟她咬了幾句耳朵,她就放心離去了。如今看來,反倒是她對了。”

  “李逢家小如今身在何處?”少商一點就透,趕緊追問。

  尹縣令一怔,嘆道:“興許是跑了吧,那樣膽小謹慎的婦人,哪裡還敢留在縣中。反正我再沒他們的消息,後來還是我給李逢收的屍。”

  ……

  之後兩日,少商按照凌不疑的吩咐老老實實待在縣衙中,只是不停的找奴僕來問話,還在顏家之前住過的屋舍內摸來摸去。而凌不疑則領人出去尋找僅剩的線索——李逢的妻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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