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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倆相對痛哭,哭的直到爐火都快熄了,阿苧才不得已進來添炭。

  程始從頭至尾都沒對少商說什麼,像女兒這樣聰明的人,會不知道‘不要輕易行險,不要樹敵太多’這種爛大街的道理?

  歇過一日後,少商就要隨程止和桑氏啟程了。程府眾人為他們送行的那日,天光陰沉,無風無雪,蕭夫人連託詞都沒有的缺席了。

  程母照舊拉著小兒子哭天抹淚的捨不得,同時像餓狼護食般瞪著桑氏,威嚇她要好好照看‘老身的親親麼兒’。同樣的神情,同樣的嘮叨,程始則對女兒反覆道如何養傷,如何健壯,多吃肉蔬多動彈,再一般無二的囑咐阿苧一遍。

  程姎天不亮就領著庖婦們親自下廚,給少商預備了滿滿幾籃子點心好路上吃,程頌和程少宮則不住的往少商行李中搬東西,也不知塞了什麼吃的玩的。

  程詠在旁佇立半晌才走直車邊,透過窗簾,他往少商手中塞了一塊用油布包裹的新墨,低聲道:“繼續讀書寫字,別荒廢了。”

  少商撐起身子,探腦袋出來,看大哥眼睛有些紅,便道:“長兄你以後別熬夜讀書啦。小心不到三十就禿頭眼迷!”

  程詠摸摸束在幼妹頭上的雙鬟,嘆了口氣。

  好容易擺脫程母和程始的熱情,車隊總算能啟程了,可惜少商傷處依舊疼痛,只能老實的趴在車廂內,無緣見到穿過宏偉的城門時那仰視穹頂的壯觀情景。

  另一輛輜車內,程止正跟妻子扯閒話:“今日元漪阿姊怎麼沒出來?她可從來不會做這樣失禮的事。”

  桑氏瞪了丈夫一眼:“明明白白的事,你問什麼。”

  程止又問:“那日不是說好了要打十杖麼?還差三四杖,阿姊怎麼就摔杯啦。”

  桑氏連語氣都沒變:“明明白白的事,你問什麼。”

  程止被妻子逗笑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嫋嫋,免得她們母女越發僵了。”

  桑氏道:“怎麼說?‘嫋嫋呀,你阿父本來要打你十杖,你阿母心軟了少打你三杖,你高興不高興’?!”

  她學丈夫口氣,說完翻了個白眼,“你若真說了,她們母女好不好我不知道,他們父女一定好不了。到那時,看兄長不把你活烤嘍!”

  程止咂巴了下嘴:“好吧,那就不說。回頭我去勸勸嫋嫋,別老跟自己母親置氣。”

  桑氏的白眼快飛出天際了:“你以為你在嫋嫋心中很了不得,你說她就聽?兄長的話她且只聽三四成呢!”

  她深覺丈夫自我感覺太良好,“嫋嫋主意正,脾氣又執拗,有些事非要她自己想清楚了才成。你還是省省力氣吧,等到了任上尋些好吃好玩或新奇有趣的給她。旁的我來。”

  程止垂下肩頭,嘆道:“嫋嫋可真硬氣呀,打成那樣愣是一聲不吭。可惜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子,必能混出番成就來!”

  桑氏沉默半晌,才道:“那黔繒真好本事,我看過嫋嫋的傷勢,血痕斑斑卻沒怎麼破皮,紅腫淤痕都不深,是以……”她忍不住伸手往丈夫背上一按,“真的很疼嗎?”

  程止立刻像活跳蝦一樣驚叫起來,哀哀呼痛。

  他一面反手護背,一面指著妻子:“你你你……你好沒良心。是你叫我去挨黔繒一杖試試什麼痛法,如今還這樣待我?!”當時一挨杖擊,他疼的幾乎半個身子都麻了。

  桑氏笑不可抑:“若不叫你挨上一杖,單看傷勢,我如何知道嫋嫋疼至何地步。”笑罷,她也嘆道,“嫋嫋那不是硬氣,是心有鬱結。這陣子你別來煩我,我要好好疏解她!”

  程止大為不滿,正要張嘴,忽聞外面馬蹄聲至,家將隔車來報:“後頭有一隊人來追,說是太僕樓經之侄,兗州郡丞樓濟之子,名叫樓垚,求見大人。”

  “樓大人的侄兒?”程止一臉茫然,“樓家與我們有什麼干係,兄長剛結交上的麼?我怎不知。”

  桑氏略一思索,唇角便浮起笑意。

  程止披襖下車,只見一隊衣著整潔的護衛,各個騎著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擁著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等在不遠處。

  那少年一見程止,立刻翻身下馬,屈身行禮:“小子樓垚,給程家叔父見禮了!”

  程止回禮,說過幾句客套話後切入正題:“樓公子此番為何而來?”

  大約因為策馬疾馳的緣故,樓垚猶在呼哧,額頭冒汗,緊張道:“程叔父,我今日……不是,我之前見過令姪少商君,深覺……深覺她……我今日特來見她,不知叔父可允一見否……”

  繞了一大堆,其實什麼也說清楚,少年的臉倒漲紅了。

  “你認識我家少商?”程止看看日頭,覺得自己沒頭暈。

  樓垚面孔愈紅,也愈髮結巴:“是,是見過,不算認識……但,但一見如故……”

  程止愈發驚奇:“少商和你一見如故?”看來兄嫂還是疏漏了,侄女不單會闖禍,還能招桃花,這才出門赴了幾頓宴呀,就引來河東樓氏子尾隨,極好,極好。

  “你在何時何地見過吾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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