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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說他家從來不用打獵,因為飛過的大雁會自動落在家門口;那個說他家從來不用捕魚,因為池塘里的魚兒都自己沉下去等他去撈。

  這個說他成親那日,全縣的女娘哭暈了一半,剩下沒暈的那半非要擠進他洞房。那個說他少年時全村女娘都非君不嫁,要挾要投河的,威逼要絕食的,他連去打個豬草都要艷遇三四回,在家鄉待不下去方才投軍從龍。

  其中韓大將軍吹的最為別致。

  說他年少之時太過才俊,引的鄉里的兩位族老為了搶他為婿,定時定點率子弟械鬥,打起來那叫一個血肉橫飛,慘不忍睹,堪比兩軍大戰。為保全父老鄉親的性命他才忍痛離家遠走——這個牛皮吹的太過分啦,韓大將軍便被鬨笑的眾人扯倒灌酒!

  此事中,萬萋萋應對十分得體,受到了全體夫人們的一致讚賞。

  她不但井井有條的指揮僕婦服侍眾女娘梳洗清理及療傷,還迅速調出她十幾個阿姊留下的新衣頭飾給女娘們換上。同時,她言辭懇切的要求沒有墜橋的姊妹們絕口不提這番尷尬,再神色自若的延請王姈等人繼續玩樂宴飲,渾若無事發生。

  尹夫人聽足兩耳朵的讚美誇獎,臉上不露,心中卻難言驕傲喜悅,不免多喝了幾杯,如今還醉倒不省人事。

  “……落水這事可不能怪我們。”萬松柏晃晃腦袋,“不對,大家都沒見怪。管事說他還特意在橋頭橋尾各立一塊木牌,上頭寫了這橋不穩搖墜,她們非要上去,我有甚法子!”

  萬老夫人輕哼一聲:“難道那木牌是你叫管事去立的?”

  萬松柏愣了下,道:“難道不是阿母叫管事去立的?”

  看見老母宛如對著白痴般的神情,他自知問的蠢,乾笑道:“阿母你就說吧,兒愚鈍,哪裡能猜到。”

  萬老夫人道:“我告訴你三件事。頭一件,嫋嫋還未回家前,侍弄花草的張管事曾告訴我,程家女公子甚愛那座木橋,常見她閒暇時興致勃勃的勘查那橋。”

  雖說她年事已高,目力漸盲,但多年來坐鎮都城府邸,獨自料理大小事宜,一直保持著每日聽眾管事回報府內事宜的習慣。

  萬松柏摸不著頭腦:“那又如何?”

  萬老夫人繼續道:“第二件,署理宴飲的李管事說,嫋嫋建議他將投壺賽賦宴設在暢春閣,而非之前打算的偏院,這樣更加風雅別致了。”

  “第三件,內院的王管事道,嫋嫋說那木橋不大穩,回頭摔了不知情的女娘們就不好了,叫他在橋頭橋尾各設一塊警示木牌。”

  萬松柏終於明白老母的意思——少商在萬家住了許多日子,從老母到萋萋都對她十分看重,管事們多會聽從她的意見。但他猶自不信:“興許只是碰巧了?雖說那橋搖墜不穩,但管事曾與我說還不到破敗不堪的地步。嫋嫋怎知木橋何時會塌?”

  萬老夫人道:“你們都不知道,那座木橋其實有個名堂,乃當年公輸班大夫為相助楚國國君所制,學名叫‘疊骨橋’,如今已無幾人知道了。乍看是座輕便牢固的小橋,但只消抽除其中幾根木頭,再有人踩上去時,整座橋頃刻即垮。”

  “這倒是個好法子。待己方過河後抽去幾根木頭,便可叫後面的追兵落水……”萬松柏神色漸漸凝重,“母親的意思是嫋嫋看破了其中奧妙,然後藉機設陷誘入那群小女娘?”

  萬老夫人點點頭,道:“這樣一來,她走或不走,在或不在,照樣可售出計策。”

  萬松柏倒吸一口涼氣,良久才道:“要說程賢弟被蕭氏管的服服帖帖,也不算全是吃虧,娶個聰敏的婦人到底是有好處的!嫋嫋這腦子呀,嘖嘖嘖……”

  萬老夫人道:“你若娶了元漪那般的婦人,大約婚後頭一年就被打破頭去見你父親了。嗯,若是這樣,我還能趁年輕改嫁。”

  母子倆互對無言,瞎眼對銅鈴眼,過半晌才齊齊笑了出來。

  萬松柏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先開口道:“兒還當阿母您惱怒了嫋嫋,正尋思著如何替嫋嫋在您跟前周全兩句,叫您別怪她呢。”

  萬老夫人笑著搖搖頭:“今日王家娘子出言尖刻,很是欺侮了嫋嫋一番,她這樣也是情有可原。若換做我年少之時,更厲害也做的出來。”

  萬松柏笑道:“您沒怪嫋嫋將這局設在我們家就好,那孩兒可憐吶。我那賢弟每每提起她,都是又愧疚又憐惜。”

  “有何好怪?”萬老夫人道,“她若全然無心,也不必叫管事去立那兩塊牌子。不就是想將萬家摘出來麼。勸說在前,木牌警示在後,無論如何也怪不到我家來。況且,我觀那孩兒秉性,有股子悍不畏死之意。我猜,若非尹娘子腹痛,她應是會留下來,待事後會自行告知我們,再老實請罪。”

  萬松柏連聲道:“正是正是!萋萋和我說過,嫋嫋做事從不遮著掩著,就是使陰招都使的堂而皇之,好玩極了。”至於女兒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他卻不知。

  “是呀,那孩兒這樣與眾不同。”萬老夫人幽幽道,“我年少時若遇上這樣的小姊妹,也會喜愛的。”

  萬松柏暗暗想,您老怎麼會遇上這樣的小女娘,您老自己就是這樣的小女娘!當年誰要惹了您,都不用過夜,您當天就把仇報了,還得按時辰算上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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