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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氏一窒,她雖被關住了,外面的消息還是有人告知的;她也知程始如今升官發財,自家更是無法轄制了,適才不過是她慣性嘴硬而已。

  桑氏覺得再和葛氏說下去自己的智商會受拖累,趕緊指揮蕭夫人給的武婢把人連拖帶拽的拉去新宅內堂了。

  此時內堂依舊火爐燎燎,烘得整間屋子暖洋洋的,只是已不復剛才程家兄弟擊卮高歌時的愉悅之意。小輩被清空,酒菜重新置辦,然而無人動箸,只余滿室尷尬冷場,連素來滿嘴跑火車的程始也不知從何說起,還是葛太公率先開了口——

  “……老朽憐她年幼喪母,嬌慣過分了。知道她許多不妥,還是厚著臉皮將她嫁入程家,只苦了眾位,這些年多有忍耐,這裡老朽先賠罪了!”

  說著就對程母和程始倒身要拜,兩旁的葛舅父葛舅母也跟著要拜,程母被嚇的不輕,整個人往後一縮,差點撞翻食案,程始手腳麻利的上前一步,大力扶起葛太公,連聲稱不可。

  跪坐在一旁的葛氏尖叫一聲:“阿父!你說什麼呀,是程家對我諸多委屈……”不等她說完,葛舅父再也無法忍耐,一下起身,幾大步走過去用力甩了一巴掌在葛氏臉上,直將她打的半邊臉醬紫,半身癱在地上。

  “自你出世,父親對你無所不依,何等愛護,你可有盡過一日的孝心?!日復一日的胡鬧惹事!父親今年已屆七十,為著你,冒著風雪連日連夜的趕路,你至今尚無半分愧疚之情,你,你簡直豬狗不如!禽獸也!”

  葛舅父自己也是做了祖父的人,在鄉野之中頗有威望,卻還需為了不懂事的幼妹連日冒風雪來程家賠罪,想起老父之苦更勝自己,更是加倍的怒不可遏。

  葛氏被打的昏頭昏腦,抬頭看見葛舅父恨的咬牙切齒,雙眼充血,又怕又心虛,只好偏過頭,不敢再張嘴。

  葛太公看也不去看女兒,就著程始的胳膊起來坐下,繼續說葛氏的種種惡行,一面說一面道歉,歉意誠誠,直說的程始都不好意思了,道:“太公這般,倒叫我等汗顏了。想當日我起事之時,若非太公糧草相助,我焉能……”

  葛太公擺擺手,阻止程始說下去,嘆道:“將軍這話休得再提,只有吾女這等無知婦人才會日日把那些糧草掛在嘴邊。當日天下大亂,兵亂匪禍盈野,像吾家這樣薄有資產卻無依仗的,不過餓狼嘴邊的一片膏腴爾,外面破家者無數。虧得將軍振臂一呼,吾等鄉鄰才得以保全。至於那陳賊之事,將軍更不必介懷……”

  說著,他苦笑一聲:“說句大白話。那陳賊到處劫掠富有之家,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搶奪財資就罷了,連人也不放過。當初將軍若是隕滅,葛家必難逃覆滅一途。有何可言謝!”

  其實這些話程始肚裡也滾過幾遍,自覺並不虧欠葛家什麼,可如今葛太公自己說出來,還句句發自肺腑,他又覺得不好意思了。只好默默坐到一邊,想這好人可比壞人難下手多了。

  葛太公又朝程母,道:“說句心頭話,吾女這樣的婦人,若給我家為婦,我也非休不可的;虧得程家仁厚,忍耐至今。這十年來,我在鄉野耳目閉塞,原以為她年歲漸長,性情也會慢慢變好,可聽了來人回報,才知道這孽障何止沒改過,還變本加厲,只苦了子容……”說著,他看向程承,泣道:“我自己沒教好女兒,卻害了你……”

  程承剛才已是坐立不安,此時撲通一聲跪倒在葛太公跟前,也泣道:“您別這麼說,我也,我也有不是,她原本……”說著又要自陳其過,程始肚裡暗罵他沒出息,又不好開口。

  誰知葛太公卻不叫他再說下去,顫抖著老邁的聲音道:“你什麼也別說了。你自小是老朽看大的,我能不知汝之品性?原想這輩子當了翁婿是大好的緣分,沒想卻叫你吃盡苦頭,弄的志氣消磨!老朽,老朽如何面目見你。今日,你就出具休書一封,我領了這孽障回去!以後,以後你若還肯認我這鄰家老人,叫一聲老伯便是了!”

  說著,老人已是老淚縱橫,程承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他雖然厭憎葛氏,但自幼對這位扶弱憐貧的仁善老人多有孺慕之情,小時還曾想若有葛太公這樣的父親該多好,初娶葛氏時,內心深處還暗覺滿足,卻不想落到今日這樣田地。

  程始本以為這破事還要糾結許久,沒想葛太公這般乾脆。他大喜過望,有心當場了結,可這會兒看葛家三人和程承都哭成了淚人,氣氛何其感人,難道自己喜不自勝的立刻叫人鋪好書案,揮毫寫休書?!這個,好像……有失厚道,太破壞氣氛了。

  透明了半天的程止終於直起身來,清清嗓子道:“老丈,容小可說一句,如今歲近正旦,此時寫休書……這個,這個未免不吉利……”

  程始鬆了口氣,道:“正是正是。不如,不如……”他四下一梭,才想起蕭夫人藉口安頓葛家已遁出去了,不由得暗罵妻子滑頭躲得快,此刻哪裡去找人出主意!

  桑氏見不好收場,趕緊來拔刀相助,柔聲道:“不如這樣。反正正旦後,次兄也要上白鹿山讀書去了。不如太公先將人領回去,待日後……”她斟酌下措辭,“待日後不論有何定議,吾家再使人告知鄉里就是。諸位大人,看這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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