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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長長的一番話,俞采玲只同意第一句,以及最後兩字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蕭夫人連連拜伏倒,賠罪道:“叫君姑不快,是我的不是;天色不早了,您趕緊回去歇息才是。”

  程母不去理兒媳婦,只看著兒子程始冷笑道:“我歇息到棺槨里去,你們才是如意了。我不管,這次你回來,非得給你舅氏進上幾百石官秩不可,他也辛辛苦苦了這許多年。還有,另尋出兩萬錢來給你舅母,董家要娶新婦了。”

  程始忍無可忍:“我已知道了,那不是娶新婦,是納妾蓄婢!內兄弟比我還小几歲,這都多少個了,又不是沒子嗣,還要這許多錢……”

  程母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蕭夫人,抬頭對著兒子,再次陰陽怪氣道:“這些年你給蕭鳳讀書娶婦使了多少錢,眼都不眨一下。你新婦的兄弟是兄弟,你阿母的兄弟就是外人啦!何況,多尋婢妾來伺候郎婿和君舅君姑是安兒新婦賢惠,不像旁人……哼,你若真孝順,也多納幾個來服侍我才是。”

  程始深覺母親無理蠻纏,氣極道:“讀書娶婦是正理,可納婢妾……”

  蕭夫人忽的轉身,輕輕打斷丈夫道:“大人莫說了,照君姑說的辦就是了。”她背對著程母和葛氏及一眾奴婢,朝著丈夫眼神微閃,似有示意,而身後的程母等人均不得見她臉上神情,俞采玲倒看了個真切。

  程始閉了閉眼睛,無奈的拱手道:“阿母說的是,天色不早了,阿母該安置了。”

  看兒子兒媳都屈服了,程母心滿意足的起身離去,後頭尾隨了七八個奴婢,搖頭擺尾,活像東海龍宮的龜丞相,葛氏連忙跟上,心中暗喜總算過了四娘子生病這一關,看來蕭夫人依舊忌憚君姑,不敢多過問,自己前幾日是白驚慌失措了,連備用的藉口都沒用上。出門前還得意的看了心腹李追一眼,仿佛在說:看吧,平安無事。

  李追自是湊趣,趕忙上前攙扶,可心中卻奇怪,十年前這種婆媳大戰頻頻發生,大多以蕭夫人低頭賠罪告終,鬧的厲害了程始便跟自家老娘互斥一番,不快散場。

  可今日蕭夫人雖也連連賠罪,態度卻並不甚著急,甚至有幾分敷衍的意思;而程始更奇怪了,以往這般情形非多鬧幾句才對,今日竟這麼輕易了結了,甚至都沒急著將地上跪拜的蕭夫人扶起來。想歸想,李追卻不敢多言,她深知程母未必多喜歡自家女君,不過是太討厭蕭夫人了,拿葛氏做筏子對付她罷了。

  看著程母和葛氏兩撥人如流水般退出屋子,蕭夫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頭過來,靜靜的看著程始。不發一言。程始嘆息的坐到適才程母坐的胡床上,轉頭看看靠在侍女身上已再度昏睡過去的女兒,又嘆了口氣。

  阿青起身,叫那兩個侍女服侍俞采玲躺下,細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再親自放下床欄上重重的錦緞垂帳,然後默不作聲的以手勢指揮其餘侍女一一退出,關上房門。

  在這麼一個隔絕的空間內,俞采玲面朝里側身躺著,努力調勻呼吸繼續裝睡,握拳閉眼,掌心生汗,不知這對夫妻私底下會說什麼——她現在對這身子的父母好奇極了。

  其實蕭夫人生性謹慎,若非葛氏不及準備,倉促間只騰挪出了幾個屋子給程始一干人等,蕭夫人又不肯再把女兒放回葛氏處,她絕不會留在女兒屋裡的說話。

  過不多久,阿青從裡間一扇門進來,領進來一個婦人,那婦人行禮稱呼,俞采玲立刻就聽出來了,來人竟是阿苧!

  “阿苧,起來吧。”蕭夫人親上前去扶,“這些年,可苦了你,只能和阿乙零星團聚。”

  阿苧含淚望著蕭夫人,泣道:“女君一點未變,大人倒是威武更勝往昔。”

  程始自進門至今才展開笑容,摸摸自己的大鬍子,轉頭對妻子道:“阿苧還是老樣子,不說話則已,一說話,盡說大實話。”

  這話一說,從裝睡的俞采玲到冷靜的蕭夫人全都抽搐了嘴角,阿青掩袖輕笑。

  寒暄數語後,蕭夫人正容而坐,道:“你說說看吧。”

  阿苧肅穆揖手,道:“當年我奉女君的意思待在咱家莊園中,數年未有動靜,只依稀聽說女公子頑劣名聲。月前,聽聞女公子在賞梅宴上與人爭執,也不知真假,便被葛氏罰到園中思過了。聽命照管女公子的是李追的堂房從母,最是好酒顢頇的一個老媼,那樣滴水成冰的日子,就把小女公子孤零零丟在荒廢許久的陰寒磚房中,熱湯熱飯也沒有,沒幾日女公子就病了。待我趕著買通李追去服侍時,女公子已經燒了許多日了……”

  程始大怒,一掌拍在胡床的扶欄上,只聽那雕欄應聲而裂,道:“這婦人甚是可惡,正該叫二弟休了她!”

  阿苧忙拜道:“都是婢子的不是。”

  蕭夫人淡淡的擺手:“不與你相干,待命在那個莊園的不是你,你能及時趕去,很好。”

  “阿月……”阿苧才開了個口,蕭夫人乾脆道:“不必說了,我有數。”

  俞采玲暗暗咋舌,聽著蕭夫人此時果斷幹練的口氣,簡直不敢相信是剛才那個低頭跪拜軟語賠罪的婦人,果然是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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