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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瑤和王應寧何等聰明,立即意識到裴敏這話說的便是她自己,而且十有八九她口中的另一個人便是今晚在路上偶遇的許統領了。

  兩人心中都是一陣驚濤駭浪,斷沒想到裴敏那般驕傲的一個人,竟也有為情所困的時候,靜默了好一會,沁瑤終於斟酌著語詞開口道:“阿敏——”

  誰知剛開口,便被裴敏含著羞意打斷道:“我也就是替我族中的一個表妹問問,這些小女兒家的閨怨我也不懂,想來你們只怕也未必給得出什麼意見,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呢,都睡吧。”

  說著將臉半埋進衾被裡,不再說話。

  王應寧見她不肯再說,自然不會一味追問,悄悄嘆了口氣,也閉眼睡了。

  沁瑤在黑暗中睜著眼等了許久,聽到她二人氣息平靜,顯是終於睡熟了,便悄悄爬了起來,從床前的立屏上取下衣裳穿上。

  臨走前,又從懷中掏出符紙,在床前設下個天衣無fèng的六合陣,以防那邪物來殘害二人,一切安排妥當,這才放下心,一路避過宮人的耳目,潛到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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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一處下人所住的廂房裡,瀾王妃坐在榻前,親手替李嬤嬤上好藥,嘆息道:“嬤嬤,今日你受委屈了,你好好歇著,等回了長安,我再請余若水給你好好瞧瞧。”

  說著,便欲起身,李嬤嬤滿背棒傷,本已痛得半昏半醒,聽得瀾王妃要走,忽猛的一把伸手拽住她,忍著痛道:“王妃,老奴不怕受委屈,就怕您活得不痛快,您還這麼年輕,往後可怎麼熬啊。王妃,不,小姐,您就聽老奴一句勸,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都歇了吧。”

  瀾王妃面色一變,忙捂住李嬤嬤的嘴,厲聲道:“嬤嬤,你是痛糊塗了麼?”

  李嬤嬤搖搖頭,堅定地將瀾王妃的手從嘴上拿下,痛心疾首道:“小姐,你是嬤嬤一手奶大的,你的心思瞞得了旁人,怎瞞得過嬤嬤!”

  瀾王妃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手一軟,竟無力再去捂住李嬤嬤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兩年前,小姐你是為了什麼才費盡心思嫁進瀾王府給人當繼室,你真以為嬤嬤猜不到嗎?”李嬤嬤搖著瀾王妃的胳膊,淒聲道。

  瀾王妃聽了這話,怔愣了一會,忽痛苦地捂住臉,顫聲道:“我只恨,我只恨他為何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嬤嬤,你不知道,我……”

  說著,忽將手從臉上拿下,猛地抬頭看向前方,眸子亮得要著火,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羞憤的事,後半句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陪進了自己的姻緣不說,還一再地去招惹他?聽嬤嬤的勸,那人不比尋常的王孫公子,有主見,有手段,你這兩年在他手下吃了多少次虧,討到過一回好嗎?再這樣下去,你非得把命丟在他手裡啊!”李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已到了疾言厲色的地步,似乎眼前的人已站到了懸崖邊緣,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嬤嬤,你別說了,別說了。”瀾王妃重用手捂住臉,不住搖頭,似是不堪重負,聲音已帶著哭意。

  “除了老奴,還有誰敢勸小姐這樣的話,別說那個人,便是王爺,看著散漫,心裡可一點也不糊塗,他跟你朝夕相對,你這心思,能長久地瞞得下去嗎?”李嬤嬤緊緊抓住瀾王妃的衣袖,額上青筋盡顯,半點也不肯退讓。

  瀾王妃動作一頓,緩緩將手從臉上拿下,眸子隱隱浮現一層懼意。

  “還有小公子,今年才得一歲,那般乖覺可愛,眼下正是最纏著阿娘的時候,小姐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敏郎著想啊!”

  絕望漸漸在瀾王妃眼中蔓延開來,好一會,她長睫一顫,緩緩流下一行淚,木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嬤嬤微微鬆了口氣,淳淳善誘道:“所以像今日這樣的事,往後再不能有了。這一回不過十個板子,老奴受了也就受了,可下一回呢?說不得便是天崩地陷,事情一旦曝露,沒人能保得住你。小姐,你還這麼年輕,若真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小公子往後如何自處?便是老爺和夫人地底下知道了,也不會安息的!”

  “嬤嬤。”瀾王妃猛地回身一把抱住李嬤嬤,顫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往後再也不會犯糊塗了。”

  李嬤嬤欣慰地嘆口氣,不住輕撫瀾王妃的後背,見她已經恢復平靜,便低聲道:“小姐,這一世已經這樣了,咱們認命吧。往後多到菩薩跟前多求求,求菩薩下輩子讓你稱心如意,給你一段好姻緣,啊。”

  第65章

  沁瑤一路遮遮掩掩出了寢宮,剛溜到漢白玉台階下,便見轉角的陰暗處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個人。

  沁瑤不防嚇了一跳,後認出那人常嶸,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常嶸轉頭見了沁瑤,忙迎上前道:“瞿小姐。”

  沁瑤點頭,低聲道:“世子呢?”

  常嶸笑道:“在樹林那裡等著呢,請隨我來。”

  他說話時並不故意壓低聲音,渾然沒有掩人耳目的打算。沁瑤先還擔心會引來宮人,轉念一想,羽林軍歸藺效統領,只要有羽林軍所在之處,便是藺效的天下,常嶸身為藺效的近衛,何須顧忌著行事?

  想通此處,沁瑤便也少了幾分拘束,只仍不敢高聲說話。

  常嶸一路跟沁瑤討論上兩回幾人合力捉妖之事,又打聽清虛子和阿寒的近況,態度很是熱忱。

  沁瑤忍不住瞧他一眼。

  常嶸微怔,摸了摸臉道:“怎麼了?瞿小姐。”

  沁瑤笑道:“沒什麼。”

  只不過有些奇怪常嶸儼然一副將她當自己人的架勢罷了,記得不久前,他還對她不冷不熱,時常用審視的目光看待她呢。許是上回共同對付羅剎,有了些患難與共的情誼在裡頭吧。

  沁瑤從來不是拿腔作勢之人,既然感覺到了常嶸的一腔赤誠,便也放下心中芥蒂,積極地回應常嶸,兩人一路說笑著到了小樹林。

  藺效手中拿著赤霄,正蹲在泉中凝神察看泉中景象,身旁站著魏波。

  “世子,瞿小姐來了。”常嶸道。

  藺效轉頭一看,旋即起身,沁瑤這才發現他已換下之前的常服,著一身武將官服,他本就身材挺拔修長,此時一身紫袍銀甲,比往常更多了幾分傾軋而來的氣勢。

  “阿瑤。”藺效走近,上下打量一番沁瑤,開口道,“一會恐需你換身行頭,免得讓人認出你是書院的學生。”

  沁瑤略怔了怔,立刻意識到藺效怕她施法時暴露了行蹤,日後恐惹來麻煩,便點頭道:“好。”

  魏波便將手中拿著個一個包袱遞給沁瑤,“瞿小姐,這是衣裳。”

  說著,不等藺效開口吩咐,跟常嶸迅速一對眼,極有默契地退下了。

  沁瑤打開包袱,見裡頭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子常服,連襆頭和鞋襪都一併包含在內。

  她捧著衣裳,四處張望一會,預備找個能藏身的地方換衣裳,轉頭見藺效仍站在一旁看著她,沒有走開的意思,便奇道:“世子,我要換衣裳了。”

  藺效輕咳一聲,走開兩步,轉過身道:“此處離你方才發現水怪的地方太近,若留你一個人在此,我怕那邪物會突然去而復返,不若我幫你留意四周的動靜,也免得那東西偷襲於你。”

  沁瑤臉刷的一紅,她倒並非不信任藺效的為人,只是臉皮到底還沒厚到可以近距離在一個男子面前換衣裳的地步。

  她轉頭看一眼泉水,心裡萬般糾結,方才已耽誤了許多功夫,若再延宕下去,只怕那怪物早已從水中出來,到各處寢宮去害人了。

  “好。”她終於決定不再無意義地浪費時間,低低應道,“一會我換好了就出來。”

  藺效聽她說話雖然仍極力表現得鎮定自若,可到底透出幾分羞意,心裡不免又憐又愛,他雖然是因擔心沁瑤的安危才決定留在原處,可開口前多少帶了幾分忐忑,怕沁瑤誤會他心懷不軌,轉而對他生出惡感。

  可沁瑤真是與他以往所見的女子都不同,一派光風霽月,絲毫不忸怩作態,雖說機警過人,可一旦與某人交心,必然全心全意信任對方,從不做無謂的揣測,竟比世間許多男子都強。

  稍後,身後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聽在耳里。喉結滾動,身子都有些發僵。所幸過不一會,沁瑤便在身後道:“我換好了。”

  藺效這才轉身,便見沁瑤便走便極力整理身上那身過於寬大的衣裳,一會拉拉腰帶,一會又正正襆頭,再或者極力將袖子往胳膊上挽,看著既嬌俏又滑稽。

  藺效眼睜睜看著沁瑤走至身旁,到底沒忍住,伸手幫她扶正襆頭,沁瑤一怔,竟忘了躲開。

  藺效整理好沁瑤的冠發,又低頭耐心幫她將兩個袖子一一挽好,低聲道:“對不住,事出突然,只找到這身衣裳。”

  沁瑤任由他幫自己挽袖子,眼睛無意識地隨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移動,心跳得奇快,幾乎沒從嗓子裡蹦出來,只奇怪藺效離得這麼近,為何沒聽到她的心跳聲。

  藺效耳根也一陣一陣發燙,好幾回手指不小心碰到沁瑤的胳膊,呼吸都隨之一滯,恨不能立時將她摟在懷中,繼而傾訴衷腸,忍了又忍,忍得喉干舌燥,他雖傾慕沁瑤,同時也尊重沁瑤,在未確定她的心意之前,怎敢隨意僭越。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卻仿佛過了一整年,藺效替沁瑤收拾妥當,紅著臉道:“咱們走吧。”

  沁瑤頭一回不敢像往常那樣坦然地回視藺效的目光,靜默了好一會,才點頭道:“嗯。”

  剛一邁步,猛然想起換下的衣裳還在泉邊,忙又折回去,將衣裳從地上拾起,仍放回方才那個包袱里。

  兩人並肩而行,一路靜默無聲,到了小樹林出口,未見常嶸和魏波,卻看見小路那頭走來一人,藺效和沁瑤同時看向那人道:“許統領?”

  第66章

  因有裴敏吐露心事在前,沁瑤再見到許統領時便留了心,忍不住藏在藺效身後,將他偷偷打量了個徹底。

  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眉目俊挺,英姿勃勃,端的一副好模樣,光從面相上來看實在不像是個輕諾寡義、翻臉無情之人。

  不過人不可貌相,天底下頂著一副好皮囊做些不堪行徑的人不知凡幾,沁瑤這些年見多了心術不正之人,自然不差一個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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