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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緊張還是走得太急,馮伯玉微微有些喘息,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沁瑤道:“這是昨夜那位死者頭面上的飾物。”

  沁瑤知道這些證物至關重要,看完後須得儘快還回原處,忙從馮伯玉手中接過,點頭道:“我們這便開始施法。”展開包袱,便見一對珠釵,一枚花鈿,都算不得貴重首飾,珠寶樓中隨處可見,只那對耳墜子是一對白色琉璃珠,雕成了雨滴形的模樣,式樣倒是新鮮得緊。

  沁瑤忍不住將耳墜拿在手上細細端詳,越看越覺得眼熟,馮伯玉看一眼,贊道:“這對耳墜子真稀奇,遠遠看著活像一對惟妙惟肖的大雨滴,要是戴在耳上,說不定怎麼個風情萬種,這造首飾的匠人倒是匠心獨具。”

  沁瑤只覺得腦中轟隆隆一片響,失聲道:“我見過這對耳墜!上回在韋國公府夜宴,我曾撞見一對男女在後廊幽會,當時那女子便戴著這對耳墜,我因覺得新奇好看,便多看了幾眼,可惜當時天色太暗,並未看清二人的模樣。”

  馮伯玉面色一緊,問:“可看仔細了?”

  沁瑤思忖了一會,點頭道:“這種款式的耳墜太少見了,我應該沒有記錯。只是不知道這耳墜出自哪個珠寶樓,是只有這麼一副呢,還是隨處都能買到?馮大哥,你們不如拿著這副耳墜去城裡的幾家首飾鋪打聽打聽,如果當真只有這一副,那我那晚見到的必是死者無疑了。”

  “不必這麼麻煩。”馮伯玉思索道,“昨夜死的那位女子是小重山的舞姬,韋國公府這等地方,非邀不能得入,只需打探一下那晚韋國公府有沒有請小重山的舞姬前去獻舞,便可知道了。”

  他說著,抬頭看沁瑤:“阿瑤,你可還想得起那名男子的身形相貌?”

  沁瑤極力歪著頭思索:“只記得他個子很高,說話的聲音很低沉,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似乎不錯,可惜看不清楚顏色。”

  馮伯玉點頭:“是了,那晚韋國公府邀請的人幾乎都是長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照你的描述,那人多半還是個世家公子,可惜那晚與會的人太多,要從上百人中找到那個人,恐怕難得很。”

  清虛子這時在一旁插話道:“而且就算找到了那個人,他也不一定是兇手。別說韋國公府的夜宴已過去了半月之久,而死者是昨夜被害的,就拿死者的身份來說,一個歡場女子,來往交際的人那麼多,那男子說不定只是她一個恩客。”

  沁瑤頹然地嘆口氣,點頭道:“也是。”

  馮伯玉寬慰她道:“不管怎麼說,你說的情形也未嘗不可疑,我明日便帶著這對耳墜子去打聽打聽,難保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也只能如此了。時辰不早了,不宜再耽擱下去,沁瑤將耳墜放回包袱中,慎重地擺放在馬車地面上,請師父施法。因馬車地方狹窄,清虛子只命阿寒將無涯鏡捧在手中,便揮動拂塵開始念咒。

  轉眼間無涯鏡將包袱里的首飾照得纖毫畢現,可惜一如前面兩位死者,無論清虛子如何催動法力,無涯鏡里依然看不出半點邪靈作祟的跡象。

  沁瑤終於死心,“難道真不是妖邪所為?可兇手為何要這樣殘暴,一而再再而三地挖人五官呢?”

  清虛子平復了氣息,重又坐下:“這世間窮凶極惡的人太多了,殺人害人哪需要那麼多緣故?許是好玩,許是一時酒後無德,反正在這些權貴的眼中,這些賤籍女子個個都命如糙芥。”

  馮伯玉接過沁瑤遞過來的包袱,看著她道:“今晚也不是一無收穫,好歹多了兩條線索,一條是韋國公府的賓客名單,一條便是死者的耳墜子,我明日便從這兩方面著手,好好往下細查查。”

  送走馮伯玉,清虛子見沁瑤猶自望著窗外凝眉思索,不免重重嘆氣道:“可胡鬧夠了?三名死者都不是被妖邪所害,師父可算能撇乾淨了吧?這三更半夜的,可累死師父了,往後再不跟你胡鬧了。”

  沁瑤低聲囁嚅:“明明還有一位死者的屍首未察看呢。”

  清虛子未聽明白,揚聲道:“什麼?”

  阿寒卻聽得一清二楚,好奇問道:“還有誰的屍首未曾察看?”

  “那位在獄中自縊的文娘。”沁瑤望著窗外,頭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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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可要再去察看文娘的屍首又談何容易,再去求藺效幫忙?還是再去為難馮伯玉?無論哪種情況沁瑤都不願意,又實在想不出第三個法子,只好將此事暫且擱下。

  那日之後,沁瑤一邊依著傅老先生學功課,一邊盼著馮伯玉給她帶來案件的最新消息。可馮伯玉卻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到瞿府露過面。偶爾瞿子譽帶回來消息,只說馮伯玉最近忙得連吃飯睡覺都快顧不上了,哪還有空顧及其他?勸沁瑤莫再惦記大理寺那樁案子。沁瑤雖然沮喪,卻也無法,只好日日鑽研功課聊做安慰。

  這樣又過了幾日,王應寧忽然下帖子給沁瑤,邀她出門踏青。沁瑤久困家中,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放風,高興得連功課都沒心思學了,跟傅老先生告假半日,便回房寫了帖子應允王應寧。

  王小姐的帖子上寫的是去西城大隱寺踏青,並說屆時會有那晚在韋國公府結識的幾位小姐同行。

  到了這日,沁瑤早早起來拾掇了,帶著采蘋,跟瞿陳氏告別出來,一主一仆坐上馬車直奔大隱寺。

  沁瑤對大隱寺神交已久,知道它與青雲觀同年創辦,寺里的主持緣覺方丈今年剛過不惑,年輕時仿佛跟師父有些淵源,可惜師父對其避諱得緊,每當沁瑤想打聽二人的過往,師父要麼避而不談,要麼大發雷霆,久而久之,沁瑤也就不敢再多問。

  托賴緣覺方丈經營有方,如今大隱寺是長安城香火最鼎盛的佛寺,不但時常舉辦宮中的祭祀大典,而且基本承包了長安名媛貴婦的日常祝禱儀式。譬如未嫁小姐們的姻緣,初婚少婦的子嗣,經年怨婦的馭夫之道,乃至深宅大院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私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於是每年春天,便有許多貴族小姐結伴前往大理寺踏青,遊樂賞春之餘,順便在那據說極為靈驗的菩薩面前許下些女兒家的心愿。

  沁瑤主僕到得大隱寺時,門前正好有幾位妝扮富麗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一見沁瑤,有人便喚道:“瞿小姐。”那聲音宛如清淙的泉水,聽在耳里,分外悅耳。

  沁瑤抬頭一看,便見一個極玲瓏清婉的美人,正依著身旁婦人朝自己淺淺而笑,不是別人,正是韋國公府家的紀小姐。

  她身旁那名貴婦與沁瑤上回在韋國公府見過,氣度高雅端方,舉止優雅從容,通身氣派遠非尋常婦人能比。

  沁瑤忙上前行禮:“見過公主殿下,見過郡主殿下。”

  德榮公主面上雖帶著笑,那笑意卻仿佛隔著雲端,只落在臉上,未深及眼底,淡淡打量沁瑤一番,便令沁瑤起身。

  “瞿小姐可是也應了王小姐之邀來的?”夏芫笑著問沁瑤,“正好我母親和舅母也要來寺里上香,我便跟著她們一道來了。”

  她話音未落,另一輛馬車上也下來一名貴婦。那婦人卻比德榮郡主年輕許多,只十八、九歲的年紀,妝扮上倒比夏芫母女還要考究精美。

  沁瑤一認出來人,便忙掩飾似地低下頭,心裡怦怦直跳,誰能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瀾王妃?

  上回自己幫著藺效在瀾王府對付朱綺兒,順便揭穿了王妃的詭計,依照當時瀾王又驚又怒的表現來看,事後少不了會對這位王妃施以懲戒。

  以沁瑤對她的了解,她若沒認出自己也就罷了,一旦認出來,少不了又是一頓排揎。

  沁瑤這些年一直有意無意掩飾自己的道士身份,除非萬不得已,實在不想以這樣一種方式宣之於眾,更不想被釘上一個與眾不同的標籤。而且對方跟自己身份相差懸殊,若存了心要為難她,她根本無力對抗,何苦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便將頭埋得低低的,壓低嗓音給崔氏行禮:“見過王妃。”采蘋在一旁暗暗覺得奇怪,小姐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束手束腳起來了。

  崔氏卻很喜歡別人在她面前擺出怯弱臣服的姿態,臉上露出個笑模樣,柔聲道:“嗯,還算懂規矩。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孩子?”

  沁瑤暗暗叫苦,本打算借著行禮糊弄過去,誰知竟引起了這位王妃的興趣,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道:“回王妃的話,小女子是太史令瞿恩澤之女。”

  這時夏芫也看出不對勁來了,她自第一回見到瞿小姐,從來只見她疏朗大方,何曾有過這等小家子氣的時候?

  崔氏頷首,令沁瑤近前,笑道:“抬頭讓我細瞧瞧。”她身旁的李嬤嬤也一旁笑眯眯地說:“莫怕,咱們王妃最是平易親和的。”

  沁瑤腦中飛轉,正琢磨著使個什麼法子轉移瀾王妃的注意力,不遠處忽傳來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直奔寺門而來。

  眾人扭頭一看,就見康平公主騎著一匹火紅的馬兒跑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一群身著胡服的奴僕,一行人呼前擁後,轉眼就到了沁瑤等人跟前。

  康平身手利落地從馬上輕躍下來,把韁繩丟給僕從,笑著對夏芫和德榮公主道:“差點來遲了,咱們進去吧。”

  正眼也不瞧崔氏一眼。

  崔氏的臉就有些不是顏色起來。德榮公主看在眼裡,微微嘆了口氣,摟了康平替她拭汗:“總這麼冒冒失失的!這天氣看著雖好,日頭照不到的地方還有些寒意,這會跑出一身汗了,回頭再著了涼。一會讓她們給你換身衣裳。”

  說完,笑著對崔氏道:“小孩子家家的,都不懂得照拂自己。昨日我瞧著敏郎倒養得好,比上回見又白胖了許多,想來你這做母親的平日沒少費心。”言下之意,提醒崔氏身為長輩,不必跟一個不懂事的晚輩計較。

  崔氏不得不放緩了臉色,溫聲道:“敏郎剛落地的時候也沒少生病,這半年換了兩個辱娘,身子骨倒還養結實了。”幾人說著話,便往寺內走去。

  沁瑤的危機頃刻間解除,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頭一回覺得康平公主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

  走了一段,德榮對夏芫和康平笑道:“你們小孩子家家的聚會,我們就不跟著去討人厭了,你們自去玩罷,我和你舅母到正殿上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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