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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勇略微一怔,正色道:“平大人何出此言,傅小姐曾經救過晏殊一命,只要她一日未脫離危境,我等便一日不會對傅小姐的安危置之不理。”

  想起來時路上白長老跟她匯報的事項,邊思量邊道:“傅小姐身上的疑團太多,我揣摩至今,都未能窺見全貌,也不知這回陸公子和洪幫主聯袂前來,能否對解除她困境有些幫助?剛才聽白長老說,陸公子說他此次來,不但為了幫傅小姐,也為了幫傅大人和傅公子,也不知此話是真是假。”

  平煜臉色笑容一淡,點點頭,並不接話,往前走去。

  秦勇見他臉上仿佛籠了一層陰霾,憶起平家跟傅家的恩怨,似有所悟,一時拿不定他此時心中所想,也跟著沉默下來,斟酌了片刻,正要說些旁的話,一抬頭,忽然瞥見平煜領口上似有幾處暗紅色的污漬,看著像血痕,一凜,仍要細看,平煜卻已朝前走了。

  她愣在原地,回憶一番他說話時的語氣,清澈沉穩,不見滯緩,應該不是受了重傷的模樣,難道這血跡是沾惹的旁人的?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那處小院,傅蘭芽主僕已在最裡頭那間東廂房安置下來,外頭守著李珉和陳爾升。

  隔壁廂房內,白長老及洪幫主、陸子謙等人正端坐在房中飲茶。

  折騰了大半晚,眾人早已飢腸轆轆,便有人吩咐做了些簡單粥湯送到院中來。

  李攸站在廊下,見平煜及秦勇進來,忙下了台階,迎過來笑道:“就等你們了。”

  平煜見他臉色稍差,但行動敏捷,毫髮無傷,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這幾年到底練了什麼怪功夫?”

  李攸嘿嘿一笑道:“這你就得問我師父了,他老人家不是在裡頭麼。”

  平煜一怔,這才想起李攸曾在洪震霆門下學過兩年功夫。

  正要進房,忽見一名下人從他身後走過,手上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是兩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等那人上了遊廊,秦晏殊示意那人退下,親自接過托盤,順著遊廊,走到東廂房門前。

  平煜意識到秦晏殊要做什麼,停在原地。

  陳爾升及李珉不等秦晏殊走近,便客客氣氣道:“秦掌門,請留步。”

  秦晏殊憋著氣道:“我給傅小姐送些吃食。”

  話音剛落,房門忽然打開,林嬤嬤探頭往外看道:“咦,秦掌門。”

  秦晏殊心中一喜,便要說話,陳爾升卻出其不意從他手中接過托盤,一言不發送入房中,少頃,又出來,將門帶上,看著秦晏殊,一板一眼道:“罪眷已歇下,東西檢視過,擱在桌上了。”

  秦晏殊和李珉沒想到陳爾升會突有此舉,都愣在原地,過不一會,李珉眨眨眼,看著秦晏殊道:“秦掌門,罪眷飲食不得由旁人插手,就算眼下在你秦門宅中,也須得經過我等檢視過,方能交到傅小姐手中。還請秦掌門莫要見怪。”

  算作解釋。

  平煜心中冷哼一聲,收回目光,大步進了鄰房。

  進到房中,白長老請平煜在上首洪幫主旁邊坐下。

  洪掌門抿了口茶,一雙精光四溢的眸子朝平煜看過來,開口道:“平大人、秦當家、秦掌門、李少莊主,事態緊急,在下就不拐彎抹角了。此次我來,既是受陸公子所託,也是為本門二十多年前一樁懸案。”

  洪幫主抬眸緩緩掃向屋中諸人,最後定格在白長老和柳副幫主身上,三人年紀相仿,都已到知天命之年。目光相撞間,白長老和柳副幫主陡然憶起一事。

  “洪幫主莫不是說二十五年前的那場武林大會?”

  洪幫主長嘆一聲,點點頭道:“各位想必都知道,我八卦門就是在當年那場武林大會上跟南星派結下了梁子,爭鬥數載,兩敗俱傷,直到林之誠一雙兒女夭亡,林之誠從此在江湖中銷聲匿跡,這才消停下來。”

  平煜心中只道,來了,瞥一眼李攸,後者正心照不宣地朝他看來。就在昨日,兩人還曾討論過林之誠當年率領教眾遠赴夷疆之事,總覺其中太多不合常理之處,難以推敲。看來,要想追根溯源,果然還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白長老和柳副幫主想必還記得,當年我大哥初任八卦門掌門,被中原四大門派推舉,參加了二十五年前的武林大會,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洪幫主看向白長老和柳幫主。

  白長老和柳幫主面露憾色,悵然道:“是啊,當年的洪幫主內外兼修,又素有德望,本是實至名歸的武林盟主人選,可惜——”

  洪幫主恨聲道:“可惜遇到了南星派的林之誠,此人性情孤僻冷傲,目無下塵,行起事來單憑自己喜惡,從不給人留餘地,為了出風頭,以一首《龍朔操》將我大哥內力盡毀,只為博得個天下第一之名,事後,更是連句道歉都無,率領教眾揚長而去。最可恨的是,我大哥雖被廢了武功,但只要靜養半年,就算不能再習武,至少能做個身子康健的普通人,誰知我等護送大哥回宛城,剛到蜀山,不巧遇到林之誠與一群扮作中原人的蒙古韃子交戰——”

  韃子?平煜聽到這一路上頻頻遇到的兩個字,摩挲茶碗的動作一滯。

  “不用我說,想必諸位也知道,本朝太祖皇帝素有堯舜之才,征戰十餘年,終得收復華夏,將元朝餘孽驅趕出境。自那之後,元朝在中原再無立足之地,改名為北元,其後又分裂為幾個部落,整日爭戰不休。當年我們在蜀山腳下遇到那行蒙古人,多半是被其他部落追殺,不得不從北元逃出的北元貴族,扮作了漢人,好在中原尋條活路。也不知何處露了破綻,被林之誠發現蒙古人的身份,二話不說便殺將起來。

  “那群蒙古人雖武功路數怪異,卻只有十餘人,南星派本可用無數旁的法子將其一網掃淨,林之誠卻偏偏要試煉自己用琴禦敵的法子,在山谷間足足撫了十餘首曲子,直到逼得那群蒙古人無處可逃,閉氣而亡,方肯罷休。我等萬沒想到會跟林之誠狹路相逢,知道那琴聲了得,本想護著大哥遠遠避開,奈何蜀道太過艱難,左右都是群山峻岭,山谷間琴聲迴蕩,根本避無可避,一晌琴聲下來,不但我門中不少弟子受了重傷,我大哥更是血脈逆流,自此成為廢人。“

  屋子裡一時鴉雀無聲。秦勇等人聽得尤為專注,他們雖然都未親歷當年之事,卻都聽過八卦門跟南星派的恩怨糾葛,只知道當年的洪幫主自此武功盡廢,臥床十餘年,終在十年前病逝,然而誰也沒想到,當年那樁事背後還有這番波折。

  “洪幫主。”沉默許久,平煜忽道,“冒昧問一句,當年那群蒙古人中,可有人從林之誠手下逃脫?”

  李攸被這話挑起某個念頭,目光微亮,飛速掃平煜一眼。

  洪震霆從回憶中驚醒,雖覺平煜此話問得突兀,仍思忖著搖頭道:“當日我心繫大哥,無暇留意蜀山上的戰況,只恍惚聽見南星派弟子說似乎將那群蒙古人掃乾淨了,至於是否有漏網之魚,我不得而知。”

  平煜點點頭,不再插言。

  洪震霆又道:“回宛陽途中,我延醫問藥,傾其所有,四處找尋市面上能尋到的名貴藥材,只盼能助我大哥接續經脈,然而我大哥連續兩回遭那琴聲催動肺腑,早已油盡燈枯,能保得性命已是萬幸。回宛陽後,我見大哥再無痊癒希望,整日僵臥在床,意志消沉,想起當年馳騁武林的豪傑被林之誠害得成為廢人,怎肯咽下這口氣,等內傷稍好,便率領眾門人去南星派尋林之誠的麻煩,誰知去了幾回,不是被困於林之誠設下的陣法中,便是被林之誠御琴擊退,別說一句道歉的話都未討到,甚至連他的面都未見到。”

  說話時,似是想起當日場面,眸中漾著恨意,聲音愈發冷硬。

  白長老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想起當年在武林大會上林之誠的丰姿,當真風度翩翩,兼之於武學上悟性奇高,不過二十五六歲,便已躋身一流高手行列。

  林之誠剛在南星派脫穎而出時,少林寺方丈無憂曾道:此子乃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萬不可小覷,然稟性狷狂,行事太過隨性,日後不是大善之人,便會淪為大惡之人。

  不料一語成讖,數年之後,林之城便因在武林大會上太過決絕,視規矩於無物,自此在江湖上壞了名聲。

  其實林之誠哪怕只要稍為循規蹈矩一點,如今多半已是江湖上豪傑人物,雄踞一方不在話下。記得當年不少名門正派的當家見林之誠人才出眾,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林之誠卻一個未看上,最後出乎意料娶了位落魄秀才之女,據聞林夫人模樣標緻,性情柔順,婚後跟隨林之誠鶼鰈情深,不過一年時光,便生下了一對龍鳳兒,羨煞旁人。

  可惜沒過數年,那對龍鳳兒便因病夭亡,林之誠隱退江湖,林夫人也不知所蹤。

  洪震霆又道:“我當時年輕氣盛,屢次在林之誠手下吃苦頭,加上兄長所受苦難全由林之誠一手造成,怎肯受此奇恥大辱?回到宛陽,一方面派門下子弟日夜盯緊南星派,另一方面,則閉關潛心研習破那御琴術的法子。功夫不負苦心人,五年後,終將本派內功中最為晦澀難懂的心法悟透,自此融會貫通,再不復往昔。我見自己內力精進,不肯再白白蹉跎歲月,便點了教中精兵強將,前來湖南尋林之誠討說法。”

  平煜恍悟地看一眼李攸,原來這位洪幫主曾花費數年時光專門研習應對林之城的心法,不怪連只學了兩年八卦拳的李攸都能在林之誠的琴聲下支撐許久。

  洪震霆想起往事,又道:“這一回,我終於可與林之城的御琴術一較高下,自是喜不自勝,在君山島與林之誠鬥了三日三夜,期間,島上山莊不斷有婢女來尋林之誠,似是有什麼迫在眉睫的急事,林之誠卻不予理會,一門心思要與我拆招,我苦練數年,好不容易勝利在望,自也沒有中途作罷的道理。誰知第三日傍晚,林夫人突然抱著一對稚兒前來尋他,我二人本正都得激烈,林之誠見那稚兒已氣息全無,大驚失色,硬生生受了我一掌,不再與我纏鬥。”

  他面上閃過一絲慚色:“當時林夫人來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臉上卻一滴眼淚都沒有,似是因傷心欲絕,眼淚早已哭干,看在林之誠,腳步頓住,急奔到他跟前,顫聲求他不要再比武,速找大夫來給孩兒治病。我在一旁遠遠看著,見小兒臉色紫脹,似是因高熱引起了急驚風,若是再早個一個時辰,也許還有救,眼下卻已回天乏術,不免心中一涼。林夫人哭鬧一晌,見林之誠只顧將一雙孩兒抱在懷中,整個人卻如木頭樁子似的,不語不動,似是終於明白孩兒已無藥可救,整個人頓時瘋了似的,拼了命捶打林之誠,撕心裂肺哭道,說他眼裡只有武功!只有天下第一的名號!為了鬥法,將整座島封住,孩兒生病也不管不顧,如今孩子死了,他滿意了?林之誠面如金紙,任林夫人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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