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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這時,府門外的部分秦門中人及行意宗人涌至。

  因鎮摩教教眾已被暫時抵擋在外,秦勇便抽撥了部分人手來內院增援,見左護法已被揪出,頓時各就各位,將其團團圍在當中。

  左護法其實早在前些時日被東廠人馬纏鬥時便受了極重的內傷,因急於擄走傅蘭芽,未事休整,自入府後,又被眾人拼死纏住,身上毒藥已悉數用盡,饒是她有一身不世出的神功,奈何寡不敵眾,在擋開數輪夾攻後,漸漸有些後繼無力,如今秦勇等人又紛紛加入戰局,鏖戰一番後,她免不了更現頹勢,終於在躲避李由儉斜刺里刺過來的一劍時,一時未察,被程散人及劉長老前後一道劈中了她的心脈。

  她只覺一股腥辣至極的怪力沿著自己心脈襲向全身,怪力所過之處,原本溫熱的脈息寸寸轉涼,大有油盡燈枯之勢,心中大駭,忙收回已使出的招式,不敢再運內力,然而終是晚了一步,剛收回掌,便覺眼前一花,胸中血氣翻湧,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秦勇見狀,怕她自盡,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扣住左護法的下巴,俯身一看,見她口中並未藏毒,便轉而用劍架在她的脖頸上,面色透著急惶,喝道:“你內力已然全失,全身秘術已亦散盡,是生是死全在我等一念之間,若是識相,速將解藥交出來!”

  她早在院外時,便聽得秦晏殊身中劇毒的消息,心知除了左護法,旁人無法可解,一時間五內俱焚,情急之下,未來得及進房中去察看,便向左護法逼問解藥。

  左護法抬手試了試嘴角的血,斜眼看著她,少頃,低低地笑了起來,誆她道:“你將傅蘭芽交出來,我就把解藥給你。”

  先前眾人雖然在房中曾見傅蘭芽餵了藥丸給秦晏殊,然而對藥效如何卻並無把握,聽了此話,當下都心思浮動,尤其秦門中幾位忠心耿耿的長老,知道這左護法性情古怪,卻極為惜命,為求脫身,說不得真會將解藥交出。

  如今秦晏殊命在旦夕,若當真無法可想時,為了救掌門人,也就只好將傅蘭芽交出。

  平煜將眾人臉色看在眼裡,冷笑一聲,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顯是用女子絹帕包著的物事,不緊不慢當著左護法的面打開,裡面卻是幾根銀針,正是上回傅蘭芽曾用來對付夷人又被他所沒收的那堆毒針。

  他拿起一根銀針,瞥一眼那在燈光下閃著幽暗光芒的針尖,抬眼看向左護法,似笑非笑道:“左護法記性這麼好,應該認得出這毒針正是你鎮摩教之物,上一回,你們一位教徒被罪眷暗算,中了此針上的毒,為了將其救出,你們可是不惜使出了引蛇術,可見此毒雖不一定能即刻要人性命,卻也最怕耽誤解毒時間,眼下護法大人既已成了我等的瓮中之鱉,在下委實好奇,不知這毒針若扎到左護法自己身上會如何。”

  左護法早已認出那東西的模樣,面色微微變了變。

  平煜看在眼裡,眸中笑意加深,“不如現在便試試?”

  左護法眼見他的針尖越逼越近,面色說不出的難看,忽然低喝一聲:“慢著!”

  平煜譏諷一笑,道:“左護法是聰明人,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左護法咳了一聲,沒好氣道:“剛才傅蘭芽不是已給那人服過藥了?何需再問我拿解藥?”

  秦勇一聽,怔了片刻,旋即提劍朝房內奔去。李由儉忙也提步追上。

  到了房中,秦勇一眼看見秦晏殊躺在傅蘭芽腳邊,雖仍未醒轉,面色亦稍差,但氣息絲毫不見紊亂虛弱,顯見得已無性命之虞。

  她大鬆了口氣,奔上前,蹲下身子,先看了一會秦晏殊,隨後抬眼看向傅蘭芽,誠懇道:“多謝傅小姐。”

  傅蘭芽救秦晏殊時,存的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萬沒想到那藥丸竟真能解秦晏殊的毒,眼下聽秦勇如此說,便對秦勇笑了笑道:“我也未能想到這藥能解秦公子的毒,不過是誤打誤撞,能救下秦掌門的性命,我心中亦十分高興,秦公子不必作此語。”

  說話間,聽外面已經消停下來,心知那位左護法已然被擒,她急於知道她為何要幾次三番找自己麻煩,又見秦晏殊身邊已有秦勇等人,便扶著林嬤嬤起了身,往門外走去。

  秦勇和李由儉先留在原地,探了探秦勇的脈息,又觀察了一番他的面色,見他比第一眼見時又有所好轉,越發鬆了口氣,見傅蘭芽欲出門察看,秦勇不免擔心鎮摩教會再有旁人闖入,屆時會對傅蘭芽不利,便也忙跟著起身,跟在她身後出了門。

  院中平煜等人因擔心情況有變,早已將左護法捆住,搜檢她身上物品,誰知她身上除了幾件暗器外,再無他物。

  李攸立在平煜身旁,摸著下巴看了看地上那些暗器,回頭看向左護法,道:“左護法十年未出關,為了一介罪眷,不但出了關,竟還不惜跟朝廷命官作對,當真奇怪,你倒是說說看,你們為何要纏著罪眷?為了物,亦或是人?”

  左護法不知出於何故,似乎頗有談話的興致,聞言道:“她一個被抄家之人,身上能有東西值得我們窮追不捨?我們所沖的自然是她這個人了。而且不只我們,東廠那個死太監亦是如此。”

  說完,倏而抬眼看著平煜,低聲道:“平大人,不如我們來談筆交易如何?你放了我,我幫你對付東廠那個太監,等那太監下了馬,你想知道的一切不就都能知道了?”

  平煜卻知道她狡詐無常,此話聽聽便罷,嗤笑一聲,蹲下身子,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幫我對付東廠?若我沒料錯,左護法正是因為先在東廠手下吃了大虧,今夜才會落得個內力盡失的下場,可見左護法也清楚王令委實不好對付,若是聰明的話,你不妨早些將你和王令的過節一一交代清楚,我自會幫你報一箭之仇。”

  說完,神色轉為凝重道:“剛才在西牆時,我曾聽你對王世釗提到布日古德這個名字,若沒猜錯,這名字指的可是王令?難道他也是夷人?”

  “夷人?”左護法驚訝地揚了揚眉,“誰告訴你他是夷人?我們夷人里可沒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

  平煜見她一味地避重就輕,顯見得根本未打算吐露半個字,再不廢話,起了身,笑了笑道:“左護法遠在夷疆,可能還不清楚咱們錦衣衛的手段,但凡是我們想知道的東西,就算是死人,我們也有的是法子叫他開口。”

  說著,招手令許赫他們近前,將手中那包毒針交給他們,面無表情道:“好好伺候伺候這位左護法。”

  左護法聽得此話,面色微僵,死命地盯著平煜。

  許赫等人應了,上前將左護法拖起來,預備將她領到院中空著的一間廂房好好拷問。

  秦門及行意宗之人心知到了此時此刻,他們已無插手餘地,論到逼供之術,普天之下無人敢跟錦衣衛叫板,聽說只要犯人進了詔獄,無論是怎樣有血性的錚錚鐵漢,到最後都會被逼得無路可退,不得不將所知的統統交代出來。

  平煜目送許赫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廂房門口,抬頭看向院外,滿心防備,今夜從鎮摩教露面至今,東廠之人一無動靜,若如他之前所料,東廠用傅蘭芽作餌,目的是為了引出獵物,既然好不容易將鎮摩教的左護法打傷,斷不會放任看著獵物落入自己手中。

  便對秦勇等人道:“秦當家,外面雖有劉長老等人,但為防鎮其餘幫派前來劫人,爾等最好將餘人仍派回原位,以免旁的幫派闖入府中。”

  秦勇既已確認了秦晏殊暫無大礙,心中石頭落了地,聽平煜這麼說,極言有理,仍立在傅蘭芽身旁,令程散人等人回府外候命。

  眾人出去後,院中靜得可怕。

  傅蘭芽靜靜立在廊下,有心想跟在許赫等人身後進那間廂房,好聽聽左護法都說些什麼,可也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平煜等人的眼睛,此事頂多在心裡打個轉,根本無法成行。

  想起平煜所言東廠之人可能蟄伏左右,抬眼暗暗看向平煜,見他立於院中,似乎正聽那位李將軍說話,可他手中握著的繡春刀,卻片刻未放下,顯見得始終處於戒備狀態。

  見他如臨大敵,她擔心東廠之人會當真前來擄人,不敢再留在廊下,便要回房,誰知剛一轉身,就聽院牆上傳來一陣衣袂聲,抬眼一看,便見不知何時,院牆上已多了十餘名黑衣人,俱手持利刃,出現得無聲無息。

  這群人立在牆頭片刻,待看清了院內情形,齊刷刷一揮長劍,俯身朝眾人襲來。

  與此同時,李珉和陳爾升忽然也出現在牆頭,見那群黑衣人已然殺入院中,忙也躍入牆中,一邊上前纏鬥,一邊大聲對平煜道:“平大人,外面又來了兩隊人馬,除了院中這些黑衣人,另一隊驅著蛇,那蛇的數量及毒性前所未見,秦當家和余長老都說,怕是那位鎮摩教右護法又重出江湖了!”

  平煜一見那些黑衣人露面,便已知他們的來歷,當下二話不說,提刀應戰。

  過了幾招之後,轉頭對傅蘭芽喝道:“還站在那做什麼!快回房!”

  秦勇見狀,忙護著傅蘭芽回房,關好門後,回到廊下,就見平煜身邊圍了三四名黑衣人,當下面色一變,一個起縱跳上圍欄,旋即一抖劍身,刺向平煜身邊那名離圍欄最近的黑衣人。

  傅蘭芽進了房後,背仍靠在門上,心中怦怦跳個不停。

  林嬤嬤聽外面驟然生變,亦嚇了一跳,從秦晏殊身旁起來,快步走到門邊攙住傅蘭芽,惶惶不安道:“那個什麼左護法不是已被擒住了嗎?”

  傅蘭芽疲累地往房內走,搖了搖頭道:“這回多半是東廠的人。”

  到了秦晏殊身旁,蹲下身子察看他的情況,見他臉色雖已恢復正常,卻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想著他長久躺在冰涼的地上,就算毒素褪盡醒來,恐怕也免不了著涼,便讓林嬤嬤將床上被子拿下,給秦晏殊蓋上。

  安頓好後,她扶著林嬤嬤的手起了身,在桌旁坐下,主僕二人惴惴不安地留神外面動靜,初始時,外面混戰激烈,刀劍相擊聲不絕於耳,可沒過多久,就聽院中不時傳來鏘的一聲,似乎什麼兵器落地的聲音,而先前那股讓人膽戰心驚的交戰聲亦漸漸轉位平緩,半盞茶功夫過去,終於恢復寂靜。

  她不知戰況為何,心神不寧地挪到窗前,凝神靜聽,便聽李珉在外道:“大人,全數已死,想來來時便服了毒。”

  傅蘭芽微鬆了口氣,看來東廠之人並未得逞。

  可還未聽到平煜答言,外面忽有人驚叫起來:“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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