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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心知不妙,各自凝神調勻內息,抵禦這魔音入耳,可一眨眼功夫,眼前忽然升起薄薄白霧,霧中透著股若有若無的香,且很快便以肉眼可見速度地加濃烈起來,短短功夫,便已濃如白墨,一手之外,已無從認清眼前事物。

  耳邊那樂聲先還只如綿綿春雨,漸至淅淅瀝瀝,聲聲入耳,與此同時,諸人身上的燥熱感越發無法抑制。

  平煜定了定心神,雖覺心思浮動,卻並非不能抵禦,心中冷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把戲,原來不過就同坊間流傳的春藥一般,想方設法讓人失卻自控罷了,這法子粗劣得緊,誘得了那等意志薄弱之人,卻根本奈何不了他。便無視身上蠢蠢欲動的那種燥熱,抬頭分辨片刻,便要一躍而起,立於樹梢,於高處找尋那左護法的蹤跡。

  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倉皇的腳步聲,直奔他而來。

  他面色一沉,揮刀便往前刺去,可身形剛一動,便聽那腳步聲透著蹊蹺,趔趔趄趄,一輕一重,可見來人分明有隻腳受了傷。

  他錯愕了一下,刀尖本已朝那人刺去,到底硬生生收住,片刻,果聽耳旁傳來傅蘭芽的聲音,驚慌失措,“平大人!你在哪!”

  幾乎是聲音剛落,一具溫軟的身子便跌跌撞撞撞到他身上,他咬了咬牙,猛的便要一把推開她,可那人雙手很快便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緊貼著他不放。

  他心中警鈴大作,手中的刀已然重新提起,滯了片刻,又艱難地再放下,定睛一看,透過濃霧,果然是傅蘭芽。

  她跑得髮髻都有些鬆散,臉頰上透著紅暈,胸膛喘息不已,好不容易開了口,依然驚魂未定,“平大人,剛才有個女人闖進房中,欲要殺我,我看得真切,就是上回那位穆王府的小妾,秦公子他們來得及時,正跟那人纏鬥,可我剛才逃得太急,不小心跟嬤嬤跑散了,平大人,你行行好,快幫著我去救救嬤嬤。”

  說話時,眼淚撲簌簌落下,滾落腮邊,愈發顯得她明眸如波,楚楚可憐。

  平煜明知不對勁,可意識卻告訴他,就算有人用媚術對付他,也斷不可能是傅蘭芽,他心亂如麻,額汗從頭上滾滾而落,死死地盯著傅蘭芽,心激烈地跳動著,絞窄著。

  激烈地掙扎了一會,他心中清明起來,咬牙低斥一句:“找死。”揮刀便要刺向眼前這女子,可就是這一踟躕的功夫,濃霧中那股本來淡如輕煙的香驟然間濃烈了起來,這香味太過凌厲,鑽入他鼻尖,他的意識頓時如風過一般,被吹盪得飄忽起來。

  耳旁那靡靡之音化作了女人的囈語,聲音嬌媚,無處不在,在他耳畔、唇邊、頸旁,到處纏磨,他喉頭如著了火般乾渴起來,那聲音透著媚意,卻熟悉至極,分明是傅蘭芽在跟他呢喃細語。

  他越發燥熱難安,身子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定住,失神片刻,低頭看去,就見傅蘭芽仍依偎在他身上,卻已從抱著他的胳膊,變做了抱著他的腰身。

  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一隻手揪著他的衣襟,怯生生的哭著。

  而他的手臂,不知何時,也已緊緊摟住她的纖腰。

  第40章

  懷中女子察覺他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微微一扭身子,原本繞在他身後的那隻手不動聲色一轉,只見寒光閃過,一把銳利冷厲的匕首已從袖中落出,握在了她手中。

  眼前男人對她的舉動一無所覺,貼在她腰上的掌心依舊燙得灼人,欲望帶來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直達她的肌理,讓她心神微盪,她一邊小心調整刀尖角度預備一舉刺入他後背,一邊不無遺憾地想,這男人生得這般好看,若不是她眼下有要緊的事要做,跟他成就一段好事未為不可。

  可眼下卻是斷不可能了,機會稍縱即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眸光狠戾之色閃過,握緊匕首,尖銳鋒芒便要朝他背上刺去。

  可還未等她發力,腹上驟然傳來一陣劇痛,伴隨而來的,是噗的一聲,刀劍入肉的聲音。

  她瞳孔猛的收縮,定住片刻,意識到發生何事之後,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他眸中欲望之色依然未完全退去,可眼神卻已冰冷得讓她膽顫。

  她心頭大震,咬牙忍住鑽心之痛,手中匕首的尖端狠狠抵在他背上衣裳,只要往前再一分,便能破皮入肉,她知道刀上餵了見血封喉的毒藥,一旦見血,立時便能要他的性命。

  可還未等她運力,那柄在她腹內的利刃竟又殘忍地攪動了幾下,熱汩汩的血液頓時順著刀刃噴瀑而出。

  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張了張嘴,喉嚨卻只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瞳孔漸漸渙散,再也無法聚焦,模糊中,只見他垂眸看著自己,神情冷冰冰的,可刀上的力量卻一下重似一下,要多無情便有多無情。

  手依然不死心地握著匕首,可身上力氣被被人抽走似的,一點一點離她而去,終於,匕首再也無力握在手中,叮的一聲,掉落地上,隨後便是心臟急劇痙攣幾下,砰砰兩聲,徹底靜止在她胸膛。

  平煜見狀,將刀毫不留情抽出。

  那女子身子失去最後一份依託,頹然倒在他腳下。

  平復了一下紊亂的氣息,他蹲下身子察看那女人,其實他身上熱度仍未消,頭上的汗亦依舊黏在他鬢邊,但神智已然徹底恢復如常,凝神在那女人下巴處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一點不平之處,順著那邊緣一撕,撕下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辨認一眼,見面具下的女子面容陌生,並非穆王府所見那名女子,且從剛才交手來看,這女子內力普普,根本不可能是武功一流的左護法。

  他冷笑一聲,將那面具扔到一旁,這易容術當真出神入化,夜晚燈暗之時,即便盯著細瞧,亦難以跟傅蘭芽區分開來。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之所以能那麼快恢復清明,是因為他已對傅蘭芽身上的味道和身段有了辨識度。

  眼前這女子雖為了扮傅蘭芽特意洗盡了鉛華,但髮絲上仍有股淡淡的脂粉香,聞起來膩人得緊,遠不及傅蘭芽發上那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好聞。

  還有她的身段,雖然也纖細苗條,但因著常年習武的緣故,身架比傅蘭芽硬實硌手得多,不似傅蘭芽,觸手之處皆嬌柔玲瓏,只需稍一分辨,便可覺出二者之間的不同。

  可一想到鎮摩教的人居然用傅蘭芽來引誘他,他就覺得說不出的窩火,可眼下他無功夫再細琢磨,因為他已經透過濃霧隱約聽到了不遠處有女子說話的聲音,而且從方向來看,正是從北下牆傳來。

  他擔心李攸,抬頭一看,躍上牆頭,到了北牆上方,剛要一躍而下,就聽濃霧中傳來李由儉帶著幾分壓抑的低喘聲:“阿柳姐,你早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只要你所在之處,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跟隨,只求你莫要再女扮男裝,也莫要故意裝作不明白我的心意,秦門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晏殊,嫁給我好不好。”

  平煜聽得怔住,阿柳?女扮男裝?莫非李由儉說的是秦勇?他心知李由儉已著了鎮摩教的道,顧不上細想他話里的深意,急奔幾步,於濃霧中大致辨別了兩個抱在一處的身影,便一抖刀身,預備俯衝而下,朝前刺去。

  誰知身形剛一動,濃霧中已然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李攸的低斥聲、女子的痛呼聲,及重物倒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處,突兀又驚心。

  殺完那女子,李攸察覺身後動靜,抽回劍,戒備道:“平煜?”

  平煜應了一聲,重新辨認明白腳下事物,跳下牆頭,落在李攸身邊,未及跟他說話,便透過霧氣,往前看去,就見李由儉失魂落魄立在牆邊,面色cháo紅,滿頭大汗,眼睛定定地盯著腳下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姣好的面容在月色下清晰可見,熟悉無比,卻又有幾分陌生,平煜蹙著眉靜了片刻,意識到那女子果然是秦勇。

  他看一眼李由儉,可眼前情勢迫在眉睫,顧不上再糾纏此事,便提氣一縱,重新躍上牆頭,對李攸和李由儉道:“事不宜遲,既然襲擊東牆和北牆的都不是左護法,需得速去另兩處察看才行。”

  李攸二話不說跟著躍上牆頭。

  李由儉見狀,穩了穩心神,提劍在手,也跟在二人身後躍入院中。

  按照之前的布局,正門是秦晏殊,西牆則是柳副幫主和王世釗。

  平煜和李攸有意試探王世釗,若左護法去了西牆,則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本就打算先讓王世釗跟左護法硬碰硬,根本不急於前去察看,一進入院中,便直奔正門。

  李由儉跟秦晏殊關係甚篤,自然亦願意第一時間去正門施以援手。

  哪知剛跑幾步,就聽西牆發出一聲低吼聲,聲如野獸,怪異至極,三人身形一滯,目光相顧,略一停頓,便轉而朝西牆奔去。

  剛一躍上牆頭,就見眼前濃霧已然消散不少,透過薄霧,看見地上一動不動趴著個男人,從身形及衣著上來看,顯見得是王世釗。

  他衣裳已脫至一半,懷中虛空地抱著某個看不見的物體,口中咂摸作響,似乎在狂熱地親吻什麼人,更讓人不忍直觀的是,他手腳不停亂動,動作下流不堪,神情如痴如醉,不住低喘道:“美人,美人。”看樣子已被媚藥弄得走火入魔,一時半會都無法醒轉。

  平煜自然知道他對著何人行此下流之態,頓時心頭火起,可一轉眼,便見王世釗身旁立著一名女子,那女子做著傅蘭芽的打扮,卻任憑身後的柳副幫主在身後重掌相擊,被擊中時眉頭微蹙,臉色鐵青,顯是在拼命以內力抵擋柳副幫主的攻擊,因功夫了得,身形巋然不動。

  更詭異地是,她手中的彎刀已對著王世釗連續捅了好幾刀,可王世釗卻似乎毫無所覺。

  平煜等人一見此人的功力,便知她定是左護法無疑了,無暇再細究王世釗的古怪,斂聲屏息從牆頭一躍而下,朝左護法刺去。

  左護法聽頭頂刀鋒逼至,再不在王世釗身上浪費功夫,猛的一把將刀抽出,身形往旁一閃,啐一口王世釗道:“看來布日古德已將不少好本事傳給你這假侄子,不過,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造化能克化得了這邪門功夫。”

  說完,並不抬頭,揚刀一揮,隔住平煜的繡春刀,又抬起一腳,往後踢向柳副幫主的小腿。

  眾人見她身形快捷如電,底盤極穩,想起秦勇之前曾言其乃當世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刻全力迎敵。李攸一立定身形,便和李由儉使出渾身解數,一左一右夾擊左護法。

  平煜與人近身搏鬥時,向來講究兵不厭詐,當下立於其身前,右手持刀,作勢狠狠刺向她腹部,因他招式和目光都做得真切無比,左護法不敢冒險,面色一陰,化掌為拳,做出抵擋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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