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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你吃硬不吃軟吧。”裴瑾的指腹磨蹭著她的雙唇,“真乖。”
魚麗:“……”第六感告訴她,好像有點不對勁。
片刻後,她的預感被證明是對的。
“嬴女吹玉簫,吟弄天上春。”裴瑾輕輕笑,“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魚麗:“……”這件事教會她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和文人玩文字遊戲。
絕!對!不!要!
***
第二天,兩個人都起得有點晚,鬧鈴響了第一遍被兩個人都忽略了過去,直到第二遍想起來的時候,魚麗才猛地驚醒,一咕嚕爬起來,看看時間,先鬆了口氣,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手機定了鬧鈴丟到了沙發上,這樣就不會被關了。
她推了推裴瑾:“起來了。”
裴瑾“嗯”了一聲,魚麗也來不及管他,匆匆下床跑去梳洗,等她洗漱完出來時,發現床上的人壓根沒動,不由惡向膽邊生,抄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就往他臉上潑。
冷水一撲,裴瑾瞬間就清醒了,他抹了把臉,看著洋洋得意的始作俑者嘆了口氣,幽幽道:“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魚麗對於昨天晚上的事心有餘悸,立即轉頭瞪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
魚麗沒說什麼,但是暗暗記下,司機接她去了學校,她進教室門的時候,早自習的鈴聲正好響起,魚麗鬆了口氣,趕緊拿出課本上講台去領讀課文。
第一節 就是語文課,魚麗一邊分心聽著課文,一邊在筆記本上把裴瑾早上說的四句話默寫出來。
方老師在講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但沒有點名,她對魚麗總是十分寬容,如果說一開始點她做語文課代表,多多少少是因為她的外形,那麼到現在,她是非常喜歡這個學生了。
被她那雙眼睛渴盼地注視著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她對知識的渴盼。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方小芳這個名字聽著就很土氣,而事實上,她的確是從山村里走出來的孩子,小時候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才到學校。
城裡孩子唾手可得的知識,她必須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所以上課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專心致志地看著老師,生怕錯過她說的每一個字。
這還是魚麗第一次上課走神。
方老師趁著講解的間隙,不露聲色地走到她旁邊,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那四句話。
魚麗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偷偷把糙稿紙塞進了課本下面。
等到了下課的時候,方老師走到她桌前,隨手翻了翻她收好的作業:“齊了嗎?”
“還差幾個。”方小芳給班裡布置了每周練兩張字的作業,魚麗從周三開始收,要收到周五才能勉強收齊,還差幾個的幾個,其實遠遠不止個位數。
方小芳翻出了魚麗的作業,點評說:“比前幾周寫得有進步了。”
魚麗的字實在與她的臉不怎麼相配,筆跡幼稚如小學生,只能勉強算是工整,好在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練了幾周,現在能看得多了,不過距離寫一筆好字還差得很遠。
“這幾個字寫得倒是可以。”方小芳手指按住課本下露出的紙張一角,拖出來點了點,“不過,上課不要分心。”
魚麗的面頰霎時變得通紅。
方小芳點到即止,不再多說。
她一走,魚麗瘋狂地刷了N條消息給裴瑾:[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害我被老師批評了!!]
然而裴瑾並沒有像平日裡一樣及時回復她。
他遇到了一點麻煩。
第66章 一念
事情還要從他到天羽公司說起, 這一天,又是例行董事會, 裴瑾因為昨晚的意外, 今天到得就晚了一點。
剛把車停穩,還沒有進去, 就看到樓下迅速聚集起了一些路人,裴瑾一時好奇(就是閒的),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熱鬧。
大約十幾樓的高樓上, 有個女孩子坐在窗台上, 看起來像是要跳樓。
有兩個女孩在竊竊私語:“是天羽的吧,早聽說這家公司壓力大了。”
“之前聽說有個員工加班加到猝死。”
這還算是溫和的,更有甚者,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衝著上面喊:“跳啊!有種就往下跳!”
裴瑾微微皺起眉,快步走進了大廈。
電梯正好下來,他走進去按下了十六層, 電梯停穩開門,他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天羽公關部的總監正在下死命令:“想辦法疏散樓下的人群, 注意網上, 如果有發帖,必須第一時間解決。”
又有個穿著套裙的女人匆忙趕來:“關總, 有路人報警了,消防車來了。”
“誰那麼多事。”那個關總十分氣惱,可還有幾分頭腦, 想一想,說道,“那個丁悅到底是怎麼回事,哪個部門的?”
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連忙說:“她原來是我們策劃部的,但現在已經調到了人事部。”
關總眉毛一動:“為什麼調崗?”
“這也是為她考慮,她剛生完孩子,孩子隔三差五病一次,她總是請假,而且這情況也不能出差,我們也壓力很大,調個部門對大家都好。”
這下,關總明白了,天羽是知名企業,工作壓力也大,雖說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時間,但加班是常態,雖然每個月會發加班補貼,但也不過是意思意思而已。
要在天羽做出點名堂來,不拼命不行,丁悅也不例外,可正是因為加班加得太狠了,丁悅有了流產的跡象,不得不休假保胎,就是這個時候,她手上的三個項目全都被同事分走了。
等到她生完孩子回來,人事部就客客氣氣找了她聊天,說自己部門正好缺人手,要她過來幫襯幾天,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她準備換崗了。
雖說還在天羽,可策劃部的待遇怎麼能和人事部比,丁悅心中不滿也是正常的。
然而,關總還是有些奇怪:“就為了這事兒要死要活的?”
雖說天羽內部這樣調崗的事屢見不鮮,可也絕不會到要尋死覓活的地步,能忍的總歸有份工作,不能忍的辭職也就算了,何必求死?
有個女員工尷尬地補充:“她老公出軌了。”
丁悅的老公也是天羽的員工,在銷售部任項目經理的職位,因為能說會道,所以業務一向不錯,而和丁悅這樣在總部上班的員工不同,他是跟著項目走,一個月里有二十幾天在外地跑。
有了正經的理由不回家,出軌就變得很方便了,而且,許多男人以“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作為藉口,理直氣壯地在妻子懷孕期間找別人解決生理問題。
丁悅的老公也不能例外,在項目所在地找了一個小三,妻子懷孕時還瞞著怕動胎氣,一生下來就疏忽了,讓小三找上門來。
這樣就說得通了,丈夫孕期出軌,小三上門炫耀,公司調崗,孩子生病,種種壓力疊加在一起,讓丁悅崩潰了。
裴瑾理清了思緒,慢慢往辦公室里走,丁悅就坐在窗口,地上一堆的碎玻璃,像天羽這樣的大樓所用的窗戶都經過設計,無法完全打開,一是為了節能,二是為了防止墜樓。
可防得住意外,防不住求死,丁悅把玻璃砸碎,坐在窗台上,手扶著旁邊的窗戶,只要一鬆手,她立刻會向下栽倒。
樓下消防隊已經準備好了墊子與網,準備救人。
幾個女同事你一言我一語地在勸她:“就算不為了別人,也為了孩子想想,你忍心他那么小就沒了娘嗎?”
“男人只是一時貪新鮮,那個女人再作妖,你有兒子還怕什麼?”
“男人都是這樣的,在外面玩玩沒什麼,知道回家就行了。”
裴瑾聽到這裡,只覺得匪夷所思,有這樣勸人的嗎?他忍不住道:“不好意思,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不必為了這樣的男人委屈自己。”
那幾個女同事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個男聲,錯愕地回頭,連一直垂著頭沒有反應的丁悅也微微側頭看向他。
裴瑾慢慢走到窗邊,溫言道:“這沒什麼,你只是運氣不大好,遇人不淑而已,在他身上浪費青春已經是不值得了,再為他賠了命,更不應該。”
“你懂什麼?”丁悅悽然道,“我拼了命把孩子生下來,他就這麼對待我,我為公司做了那麼多,請了幾天假,就要把我打入冷宮……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著說著,情緒頓時崩潰,無聲哭泣起來。
裴瑾微微蹙眉,覺得丁悅的狀態很不對勁,細細看她,發覺她眼眶下面烏黑一片,眼睛裡也滿是血絲,整張臉水腫,又看她情緒這樣失控,懷疑她可能是產後抑鬱。
就在他考慮怎麼勸說時,丁悅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手一松,整個人就往下栽倒。
“喂!”裴瑾撲過去,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丁悅的衣領,而他整個人也不受控制地被這股力量拉扯出了窗外。
千鈞一髮之際,他抓住了窗框,然而,窗框上原本就有一些碎玻璃沒有清理乾淨,裴瑾一抓就把手心刺得鮮血淋漓。
要不是經歷過比這更強烈的痛楚,他早就已經繃不住鬆手了。
可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和丁悅搖搖欲墜掛在窗外,隨時可能粉身碎骨,偏偏丁悅一點求生意志也無。
不得已,裴瑾只能下猛藥:“你真的想死嗎?為這樣的人死,你後悔嗎?這一輩子,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活過,你甘心嗎?”
尖利的玻璃碎片刺穿了他的掌心,鮮血順著他的手往下淌,沾濕了他的襯衣袖口,裴瑾看著丁悅:“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就放開你,如果不想,抓住我的手。”
“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他輕輕數,“一。”
丁悅突然想起了在醫院的孩子,孩子才剛剛出生一個多月,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死了,那個出軌的男人真的會對他好嗎?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才是寶。
“二。”
還有老家的父母,父親有風濕的毛病,一到陰雨天就走不動路,母親開過幾次刀,身體總是不大好。
她是家中獨女,她死了,父母老了,誰來照顧?她還沒有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三。”
還有她自己,她才剛剛三十歲,人生才走了一半,就這樣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
“你該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