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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扶住牆:“我很痛心,你這樣會失去我的。”
魚麗旋過身,握著他的手,貼一貼自己的臉頰,笑容嬌俏。
裴瑾瞬間被治癒了。
這一刻,他有點相信面前這個披著十八歲少女皮的女人是個妖精了,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為她神魂顛倒。
這麼看起來,還不算壞,要是真的壞,那就該是歷史留名的禍國妖姬了。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魚麗鬆開手。
裴瑾捂著額頭:“見色起意,心猿意馬,快離我遠點,吃你的早飯去。”
魚麗莞爾一笑,像是蝴蝶一樣下樓去了。
廚房裡,有人捷足先登。
裴瑾就看著蕭五拿著勺子,一點沒客氣地撇走了米粥上最好的那一層米油,呼嚕呼嚕一飲而盡。
“就知道你要來這一招,也不怕燙壞你的舌頭。”裴瑾沒好氣地從旁邊的小罩子裡拿出一碗盛好的粥給魚麗,幸虧他早有準備。
蕭五渾不在意:“我這是天賦異稟,你不懂。”
他盛了碗粥,坐下來慢慢喝:“常青市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地方,我要去逛逛。”他們三個已經說好了,要在裴瑾這裡賴吃賴喝,不住上個十天半個月讓他好好伺候,不能消了這口氣。
裴瑾寫了張紙條丟給他:“這家店還行。”
蕭五滿意地把紙條收進了口袋裡。
吃過早飯,他就出門閒逛了,並且一點沒客氣地開走了裴瑾的車。
第二個起來的是蘇浮白,他也很自覺地去廚房喝粥,今天天氣好極了,裴瑾在花園裡把一枝枝鮮花剪下來拿去插瓶。
魚麗在落地窗前寫作業。
蘇浮白吃完早飯,正好看到她在磕磕巴巴地念單詞,他走到花園裡問:“她這是還在讀高中?”
“你見過仙女上過學嗎?”裴瑾瞥他一眼,“補課呢,可辛苦了。”
蘇浮白:“……”
裴瑾使喚他:“來,幫我修一修。”
蘇浮白就拿了剪刀幫他搞園藝,順便敲詐:“你酒窖里的那些酒……”
“看中哪個拿哪個好了。”裴瑾很大方,他的酒窖里有些是自家釀的酒,有些是從民間收集來的,與蘇浮白正規酒廠里的不一樣。
蘇浮白滿意了。
太陽漸漸高了,他們收拾好園子進屋去,裴瑾給他倒了杯冰水:“你丟下家業來我這裡,沒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蘇浮白懶洋洋地躺在沙發里,“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趁著現在享受,難道等老了走不動再後悔?”
裴瑾笑了起來:“你想得開就好。”
“公司里一堆煩心事,我已經在考慮出售股份,圖個清靜。”蘇浮白嘆氣,大喬不能生育,他也對孩子興致缺缺,沒有什麼非要傳宗接代的想法,兩個人也挺好,但偌大家業沒有繼承人,有些元老心裡就活動開了。
蘇浮白錢也賺夠了,想退休。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裴瑾笑著說,“我就是在這裡準備養老。”常青市四季分明,氣候適宜,最適合養老居住。
蘇浮白有點心動,但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他還要仔細考慮一番,於是問起裴瑾來:“你呢,我聽大喬說你在做生意?”
“嗯,做一些高科技的小玩意兒,挺有意思的。”
蘇浮白也跟著笑:“我聽說小喬去找你麻煩了?”
“喬二小姐今非昔比。”裴瑾忍著笑,“這一招殺的我措手不及。”
“請你多包涵吧。”蘇浮白有點無奈,他的生意幾次遇到險情,都是靠裴瑾幫忙化險為夷,小喬想要打壓他,也不想想當年金融泡沫,多少人死在沙灘上,裴瑾憑什麼安然無恙?
裴瑾搖了搖頭:“別這麼說,終歸還是我惹了人家小女孩,我要請你和大喬多包涵才是。”
“喜歡不喜歡,這種事怎麼好說對錯,當年你有沒有招惹過她,我們還不清楚?”蘇浮白撇撇嘴,“痴男怨女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人。”
他還安慰裴瑾,“大喬今天早上和我通電話,她陪小喬回美國了,這一次,應該算是真的了結了。”
裴瑾略感安慰:“希望如此。”
“在說什麼?”杜謙打著哈欠從客房裡走出來,也熟門熟路進廚房找東西吃,“唉,真懷念,在裴瑾家裡最好,沒有人管。”語氣雀躍地像是放了暑假的小孩子。
杜謙的夫人很給裴瑾面子,與其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勾搭不清楚,不如叫他們幾個朋友在一起吃酒,所以一聽是在裴瑾家裡,就絕不多問。
幾十年了,還看得那麼緊,說不是真愛,誰信?要是真的沒了愛意,管他在外面勾三搭四。
裴瑾忍不住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嬋媛那麼愛你。”杜謙的夫人閨名叫做嬋媛。
“我也愛她。”杜謙捧著碗,米粥喝得稀哩呼嚕,嘴巴邊上一圈粥油,孩子氣十足,“我最愛她,我第一次見她,她穿著藍色旗袍,和別人都不一樣。”
嬋媛祖籍上海,她的父親攜家帶口逃亡至香港,白手起家,終成豪富,嬋媛在香港長大,除了粵語,還會一口吳儂軟語,不知道是不是這風情讓杜謙對她情根深種。
可惜,這是孽緣的開端,他愛她,也愛別人,所以拈花惹糙,可最愛她,故不肯放手,而嬋媛呢,嬋媛也是,明知道他的毛病,然而就是放不下,吵過,鬧過,差點出人命,就是不肯罷休。
他們不肯放過彼此,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可見這個世界上所有故事都能用三句話講完,唯有情感不行。
“作孽。”裴瑾輕輕嘆息,也不知道是為了杜謙,還是為了嬋媛,亦或是為了其他那些不知道名姓的女人。
蘇浮白也跟著嘆氣:“何苦來哉。”
“你們不用管我。”杜謙喝完了粥,摸一摸肚皮,笑嘻嘻地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當心哪天嬋媛不要你了。”裴瑾警告。
杜謙狡獪地笑了:“那我出家當和尚去。”
“你這樣六根不淨,佛門也不收你。”
杜謙怪叫起來:“裴瑾,你當了那麼多年道士,還不是回到紅塵里來,居然還好意思笑我?”
“紅塵?”魚麗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可樂來,聽聞這句話,瞪大了眼睛,“我是天上的仙女,怎麼好說是紅塵?”
裴瑾笑翻了:“對對,就是,我得道了。”說完,自己忍不住,攬著魚麗的肩膀笑得停不下來。
杜謙悻悻:“厚顏無恥。”
“哪裡哪裡,不及閣下。”裴瑾十分謙虛。
杜謙氣得要打他,他同魚麗說:“我告訴你裴瑾以前的風流往事好不好?”
“呵,玉環飛燕皆塵土。”
她這樣雲清風淡,杜謙甘拜下風。
裴瑾收了笑聲:“你們倆想幹嘛幹嘛去,鑰匙在車裡,車在車庫裡,請便。”
“誰同你客氣。”杜謙甩手離開。
蘇浮白不等他說,也自覺站起來:“我同寶玉出去轉轉好了,省得留在這裡給你當電燈泡。”
“晚上回來吃飯,沒有海味山珍,用你的肉下酒。”杜謙嚷嚷道。
裴瑾不慌不忙:“這可麻煩了,那要長生不老了。”
“他當自己是唐僧。”杜謙誇張極了,他警告魚麗,“當心,哪天跑出來個國王叫‘御弟哥哥’。”
“不怕。”魚麗仍然很淡定,“只要沒有一個雷公臉的猴子跑過來要我交出師父就行,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我是搞不定的。”
蘇浮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這小姑娘年紀輕輕,這樣沉得住氣,怪不得裴瑾會喜歡,又或許……是個巫行雲,誰知道呢。
“杜寶玉,走了。”他拍了拍杜謙的肩膀,“再留下來,裴瑾會打給嬋媛,讓她來抓人。”
裴瑾忍笑點頭:“就是。”
杜謙果然慫了,頭也不回地往車庫去。
魚麗輕聲說:“你很喜歡他們。”
“做朋友沒得說。”裴瑾微笑道,人非聖賢,做朋友又不是選道德標兵,他們都有缺點,可是,他願意包容。
正如他們也包容他守著那個秘密一樣。
魚麗也很明白這個道理,她悵惘地說:“你運氣比我好,還有朋友。”
“你有過嗎?”
“有過。”她慢慢說,眼中流露出悽愴,“她憐憫我,收留我,可是,她愛的人愛了我,夜裡,她用一把剪刀劃破我的臉,深更半夜,把我趕出去,連衣裳也不給我一件。”
魚麗看向窗外,陽光太熱辣,刺痛她的眼睛,“她認定我勾引他,我沒有,可她不聽,她覺得他不愛她,是因為我有這一張面孔,而她沒有。”
“為了一個男人,反目成仇,”魚麗喃喃說,“以前有這樣的事,現在還有,我昨天看一個熱帖,閨蜜勾引男友,樓主不甘失敗,在婚禮上大鬧一場,出盡洋相,你說,為什麼過了那麼多年,這樣的事還時有發生?”
裴瑾想了想,說道:“因為使出百般手段,都是為了得到愛。愛情從人類蒙昧時就已經出現,一直到未來,哪怕人的五臟六腑都被機器所替代,也一樣存在。”
他攤了攤手,笑,“所以,再過一千年,痴男怨女,風月孽債,依然都在。”
“這麼看來,時間會改變很多事,但有些事,又完全無法改變。”
“正是如此。”
第49章 美好
這也許是裴瑾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與魚麗情投意合, 哪怕坐在她身邊看她苦思冥想數學題也覺得開心, 兼之許久不見的好友就在身邊,夜裡喝酒聊天,多麼快活。
這樣好的辰光,在六百多年裡也是少有的。
可終有一別。
蕭五先走, 他新一檔節目要開拍了,然後是蘇浮白, 他要打理生意, 杜謙最後走,他要去籌備新電影。
走之前,大家都很平靜,畢竟是成年人了, 交通這樣發達的現代,不至於一別就再難見面, 想要聚會, 隨時可以。
天涯若比鄰。
可是, 上了微博,又是全然不同的說法, 好像這樣網絡的平台更容易說出真情實感, 比面對面肉麻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