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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圈養的龍,和蟲有何區別?甚至還不如蟲。

  易苒不是沒有猶豫過,但宿誼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如今別人怎麼說你,又有何關係?怎麼說你又不會少了一塊肉。待百年之後,一切自有定論。”宿誼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易苒品味著這句話,跟吃了秤砣似的,心終於定下來了。

  他將此句記在心中,隨時警醒自己。他作為皇子,將來的王爺。父皇信任他,太子信任他,可以說,將來他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論名利,除了那個他沒想過位置,便已經是天下最大之人。既然他不缺名不缺利,他要奮鬥的是什麼?

  就是“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他將青史留名,永世不朽,比起那些默默無聞的帝王,更加出色。

  這邊是他的野心。

  宿誼記起初次見易苒時,易苒還只是一個用驕縱魯莽的面具偽裝自己,有些小聰明的脆弱少年。如今他站在那裡,神情堅毅,氣勢銳利,仿佛一把直入雲霄的標槍一般。

  真是長大了呢。

  宿誼嘆著氣,搖搖頭。慕晏改變也大,易苒改變也大,只短短几月時間,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似只有我沒什麼改變。”宿誼摸摸自己的粉嫩的小臉蛋,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

  易苒如此大的改變,讓皇帝喜在心中的同時,也在考慮,要不要讓太子也出去歷練一番。

  不過太子出去歷練,也不是現在。現在太子正在跟著皇帝學習朝中之事。青州之事,牽一髮動全身。慕晏為了平衡青州勢力,用盡心力。皇帝陛下在朝中,不比慕晏輕鬆。

  這時候,皇帝陛下就把太子拎出來一同忙碌了。

  太子論年齡,參與政事也不算早。但因太子“生病”五年,耽誤了許多事。因此太子進入朝政,很多人不看好。

  但太子辦下幾件大事之後,便讓朝臣們刮目相看。

  太子智商在那,只是缺乏經驗。若僅憑智商,旁的人玩不過他。不過他智商太高,心智上卻有欠缺。其最大的區別,便是很難信任人,很難融入世間。

  這種高智商的人,很容易因為“世人愚蠢”,變成低情商,甚至厭世。

  不過太子有宿誼這根韁繩在。太子心中沒有大愛,這作為帝王,是大忌。但太子心中有小愛,他唯一看重的,便是宿誼。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實現宿誼的“理想”。

  宿誼為民爭利,太子便是一個好皇帝。宿誼若要成為貪官污吏,太子便會成為昏君暴君。

  在他心中,沒有讓大哥開心更重要的事了。

  看他因為宿誼對外界漠不關心五年便可知道。

  即使他表現得很親近母后,很敬重父皇,對易苒也是比較愛護。但太子知道,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沒有波瀾的。

  他知道該這麼做,也會這麼照做,但並不會因為做了此事就有何感觸。

  只有在見到宿誼,在想起宿誼的時候,太子才會像普通人一樣,出現各種屬於人的情感。

  皇帝驚喜於他在朝政上的遊刃有餘,朝臣們心驚於他在處事上的狠辣決斷,皇后欣慰於他在各個方面的迅速成熟。但在太子看來,他不過是為了給宿誼掃平障礙罷了。

  宿誼要推廣新作物,宿誼改變了新的織造方法,宿誼拿出了水泥,宿誼提供了鋼鐵鑄造方法,宿誼製造玻璃,宿誼建造船隻,宿誼覺得出海很有用,宿誼收留墨家……

  這些宿誼所做的事,便是他要完成的事。

  只能說,宿誼對名利沒有多看重,對國家又有一種樸素的愛,才讓太子成為一代明君,而不是昏君暴君。

  但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只知道太子越來越有一國儲君的模樣了,皇帝陛下後繼有人。

  皇帝陛下也不知道自己兒子嚴重的心理問題,只想著怎麼進一步磨礪他。

  而太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只為弟弟能跟在大哥身邊,自己卻只能跟大哥通信而感到煩躁。

  至於慕晏成功登堂入室什麼的,太子則忽視了。

  他知道大哥身邊遲早有人,別的人,還不如慕晏。至少他認可慕晏,覺得慕晏勉強配得上大哥。

  宿誼那“宿天師”之名的光輝後面,是許許多多人的傾力愛護和支持。他只快快樂樂的做自己擅長的事,所有黑暗和扭曲,都被人擋在了他的視線之外。

  在宿誼的光輝後面,有血流成河,有屍骨成山。古往今來,政治鬥爭,都跟戰場一樣慘烈。

  這些宿誼都不知道。別人也不讓他知道。

  ……

  宿誼在青州努力大半年,漸漸又到了收穫的季節。

  易苒該回京了。他帶著青州這邊的喜訊回京,青州許多事,要開始在全國推廣了。

  中秋佳節,帝後期盼著宿誼也回京。

  但慕晏此事是不能離開的,宿誼想留下來陪慕晏。這是他兩定情的第一個中秋佳節,中秋佳節是古代很重要的日子,他雖說也期盼著家人團圓,但慕晏也是他的家人。

  最終宿誼決定留下來陪伴慕晏,待過年再回去。

  帝後和太子不會對宿誼說什麼,但都寫信把慕晏罵了一頓。

  慕晏看過就扔掉了。罵就罵吧,怎麼都沒有宿誼陪著他來得高興。

  中秋佳節,恰逢豐收之際。青州這次不止糧食豐收了,棉花也豐收了,群眾自發的要搞一個豐收的慶典。也就是說,在中秋節的時候,慕晏這個地方官也不能休息,要與民同樂。

  宿誼倒是無所謂。去參加慶典,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古代的豐收慶典十分隆重,舞龍舞獅踩高蹺,載歌載舞,一路遊行。街兩邊小商小販雲集,且這時候小商小販販賣的東西基本上都很真,雖然不一定符合宿誼這種層次的人的口味,但大家都盡心拿出了最好的東西。說是販賣,不是說是讓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如此盛事,不僅僅是慕晏這個刺史要參與,宿誼更是不能缺席。

  為了讓宿誼參與,當地民眾推選了德高望重的老人,嚮慕晏請求,一定要讓宿天師出現,讓他感受到民眾的感激之情。

  宿誼很願意參加這種慶典,但不太好意思讓人去感謝他。被一群人圍著感謝,怎麼想都很尷尬。

  最終慕晏還是依了宿誼的意思,告訴那些人,宿誼會悄悄參加慶典,但不會出現在人前。

  “宿天師道,他並未做讓人感謝之事。你等感謝上蒼,感謝陛下即可。”慕晏道,“宿天師很願意與民同樂,但並不願意別人跪拜他。”

  老人嘆息,無奈離去。回去他道,宿天師高德,眾人皆知,雖早知如此,仍舊遺憾。宿天師不願讓人感激他,但世人怎可能不感激他?便是將感激藏於心中罷了。

  宿誼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了不起,但他所作所為,在其他人看來,就是了不起。

  “能守得住本心,康樂本身就很厲害了。”慕晏替宿誼整理衣服,宿誼此次又裝扮成書生模樣,還拉了墨家一群人一起變裝,要浩浩蕩蕩去逛街。

  宿誼還給自己沾上了假鬍子,描了眉毛,再加上吊兒郎當的神情,看上去與仙風道骨的宿天師半點相似也無。甚至那書生般的衣服都是極其艷麗,說是書生,不如說是浪蕩子。只是穿著很整齊,沒有袒胸露辱罷了。

  宿誼怕冷。

  其餘人,因多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教授新的農具和織造用具的用法,面貌也被許多人熟知。於是他們也紛紛變裝,看上去很是有趣。

  楊諢的傷也養好了,此次也跟著一同出遊。一群人穿著艷麗的廣袖長跑,頭頂著鑲嵌了璀璨的玻璃裝飾的華麗帽子,手上一柄紙扇一扇,倒像是一群浪蕩紈絝子弟出遊似的。

  慕晏樂不可支,很遺憾自己不能參與進去。

  “你們這模樣,得做些欺良壓善之事才成。”慕晏笑道,“本官就做你們的後台了。”

  宿誼將扇子合攏,挑起慕晏下巴:“小美人,可陪郎君喝上一盅?”

  慕晏媚眼如絲:“自是願意的。”

  旁的人雷的不輕。

  相處這幾個月,他們也知道了宿誼並非外界傳聞那樣冷淡之人。宿誼有時候有些小迷糊,有時候更是很有些惡趣味。不過本性上,倒是與外人所說一致。慕晏和宿誼之間交情,他們也看著。兩人彼此打趣時間不少,如此玩笑也不少見。只是每次見到,他們都起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倒是沒人懷疑兩人交情有另一番含義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大概是因為這兩人彼此玩笑雖然葷素不忌,但太葷素不忌,太坦然,反而讓人不會多想了。

  古代的摯友之情,本來就很是曖昧。互相之間勾肩搭背抵足而眠有事沒事寫寫情書,都很常見。

  送走大忙人慕刺史後,宿誼就帶著一群“紈絝同伴”,出去“欺良壓善”了。

  這群人帶著奴僕浩浩蕩蕩出門,見者便知道不好惹,紛紛給其讓道。不過即使如此,路上還是太擠了。宿誼身後的人倒是無所謂,但他們擔心宿誼被擠著傷著了,於是商量之下,便去酒樓坐著。

  那酒樓恰好在民眾慶典遊行必經之路上,可以好好將熱鬧盡收眼底。

  只是現在去,不知還有沒有好位置。

  誰知道慕晏早就料到宿誼逛不了多久就會歇著,當宿誼決定去酒樓時,下人便道慕晏早就讓人定好了位置,靠窗的雅座,用屏風和其餘人隔開的。

  慕晏如此體貼,宿誼自然笑納。於是他帶著一群人去了酒樓,點了幾樣吃食,等著慶典過來。

  宿誼上樓時,恰巧遇到有人在和酒樓掌柜吵鬧。

  原來是那人想去樓上雅座,但掌柜道所有位置都訂下了。宿誼等人徑直上樓的時候,那人便鬧著為何其餘人可以上去。掌柜只得又道,樓上位置全訂下了,錢早收了,那邊是訂下位置之人。

  宿誼並未理睬此人。

  這種事在酒樓中也不算少見,仗著自己有些錢有些勢,總是要爭取些特殊待遇。

  不過青州即使不像是京城那樣,世族子弟滿地走,但作為州府,也算是聚集了青州最有名望之人。在這種地方吵鬧,不過是徒徒增添笑料罷了。

  青州有些權勢的人,若是想要搶什麼雅座,自然都和慕晏一樣,早早的花錢訂下了位置。

  宿誼本沒將其放在心上,正和人喝茶聊天——隨著宿誼來到青州,這飲茶之風也刮到了青州。這家茶水泡得不錯,配茶的小菜小點心也挺可口。不過除宿誼之外,別人都是喝的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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