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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京城之中有不少官宦子弟,甚至世家子弟都參加了科舉,來驗證自己所學。至於庶族名士,更是數不勝數,他有何臉面,還未開始比拼,就厚顏無恥的對慕晏說,他很有才華?
李靄羞愧不已,於是,打道回家,留下他友人滿頭霧水,只道自己好友心思真是太難捉摸。
宿誼聽聞之後,很是心虛。他好像好心辦了壞事啊,希望不會影響李靄一生吧?
“若這就影響了,那就沒有用他的必要了。”慕晏道,“若是他能頂得住家中壓力,那麼我便對他高看一眼。”
宿誼嘆氣。
……
李靄的事只是個插曲,但這插曲之後,不知怎麼回事,其餘人也不再嚮慕晏遞帖子請求見面了。
慕晏打聽之後,才知道李靄雖是庶族,但才名在外,連他都過不了慕晏這一關,灰溜溜的回老家了,其餘人就猶豫要不要自取其辱了。
宿誼更加愧疚,慕晏勸他,若這些人連這些傲氣都沒有,那見面也會被他扔到一邊,不會用。
慕晏見宿誼心情還沒有好,便轉移他注意力,給他念了自己寫給皇帝的摺子。
前面說了,宿誼忘記了水泥這件事,可能會被皇帝陛下罵。慕晏寫摺子,替宿誼掩蓋此事。
在慕晏的帖子中,當然不會寫宿誼是早就知道了水泥的方子,而是在得知煉鋼爐的窘況之後,一直在琢磨怎麼煉出更得用、更便利、更廉價的東西來替代石料。
之前宿誼沒有將此事泄露出來,自然是因為沒成功了。
現在宿誼來青州,用建造鹽場的事當實驗,調配配方,終於得出了這“水泥”,特意獻給陛下。
慕晏的帖子言辭懇切,邏輯清晰,宿天師的形象是那麼光輝,宿誼自己看了都感動了。
“陛下會信的吧?”宿誼猶豫。
慕晏道:“陛下一定會相信。”
因為沒有人認為宿誼會蠢到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慕晏在心中嘆息。
有了慕晏的保證之後,宿誼稍稍放了些心。
不久之後,皇帝的答覆到了。果然如慕晏所說,皇帝他全信了。
皇帝十分感動,賞給宿誼很多東西,道這有大用處。
宿誼徹底鬆了口氣。糊弄過去就好。
不過皇帝第二封密旨就不怎麼討人喜歡了。他居然要將二皇子扔過來,美其名曰有皇族牽頭,無論是鹽場,還是水泥,才不會有人窺伺。
雖然話是如此,宿誼也就罷了,慕晏可不怎麼喜歡。因為那易苒似乎故意針對慕晏似的,特別喜歡在慕晏和宿誼獨處的時候冒出來,還會特意對他挑釁的笑。
天知道,他怎麼惹到二皇子了。
不過皇帝陛下的旨意慕晏不能違背,且的確有一位皇子坐鎮,他接下來的事,或許要順利許多。
前提是易苒肯乖乖合作。
宿誼道:“我覺得你對二皇子有一定偏見啊,我沒見他做什麼?”
在宿誼眼中,太子和易苒都是他的乖弟弟。雖然易苒比不得太子,但是他對易苒印象仍舊不錯。
“我覺得,是他針對我。”慕晏沒好氣道。
宿誼道:“罷了罷了,也沒指望你們好好相處,不過公事上不出錯就夠了。”
只是從他口中說這句話,好像很是奇怪。
水泥的事,在京中世族中傳得沸沸揚揚。皇帝陛下又說自己某天做夢,夢見先古賢人給了他水泥的方子。
稍稍有點腦子的人當然都是不可能信的。皇帝陛下只是隨意找個藉口,他自己都懶得掩飾了。
反正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出來,即使他再怎麼掩飾,眾人還是會將此事按在宿誼頭上。
雖然的確如此罷了。
在京城中,宿天師的名聲又上一層樓。
因古代交通不便,這事還沒傳到青州來,但青州也並非不知水泥之事。甚至水泥之事,傳得更玄乎一些。
宿誼就沒指望過那些工匠不說漏嘴,畢竟那些工匠都是招募的當地鹽工,比不得造船工坊和造玻璃工坊這種只會工匠篩選更嚴格的地方。
宿誼很坦然。這些事傳出去也沒什麼,別說別人不可能將他技術還原,就算還原了,也不是什麼壞事。大家一同技術進步嘛。
只是他沒想到,在這等大字不識的底層百姓眼中,他的所作所為有多麼驚世駭俗。今天還是泥,明天就變成了石頭,簡直堪比神跡了。
這些工匠們說漏嘴之後,民間對傳言進行加工,讓宿誼用水泥造壩子的事變得更加神異。
宿天師突然騰空而起身後金光萬丈閉眼虛虛一指瞬間滄海桑田之類……
宿誼:真是夠了,青州的老百姓想像力比京城的老百姓還豐富!
第119章
最近青州都快被神話傳說淹沒了。
對宿誼而言, 最近青州都快被謠言淹沒了。
宿天師突然騰空而起身後金光萬丈雙目輕閉虛虛一指巴拉巴拉, 所有神化傳說都是用這個句式開頭。
宿天師在民間傳說中,好似有了移山填海的大能,讓青州州府的老百姓們也跟當初宿誼剛顯示出“神通”時的京城老百姓一樣,開始偷偷摸摸對著刺史府叩拜。
還好在京城已經經歷了一次,慕晏處理這種事也算駕輕就熟,幾道禁令加上解釋之後, 叩拜的人倒是沒了, 但宿誼的名聲也更上一層樓了。
一個不在乎甚至不喜百姓崇拜敬仰供奉的仙人,和所有僧道都不同, 甚至連隱世之人聽聞之後也不得不感慨。宿天師雖然在塵世之中,做著許多有利於塵世百姓的事,但對於宿天師而言, 他本人還是游離於世間之外。他所作所為,只是他願意, 只是為了他心中的理念。他做這些事, 甚至付出極大代價, 不為名不為利甚至不接受別人的謝意和敬意,他只是簡簡單單、出自自己內心,選擇這麼做而已。
比起宿誼,那些隱世之人就落了下乘。
隱世, 可以說是不慕名利,但也有逃避之意。所謂小隱隱於野,不過如此。
小隱隱於野, 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那些隱居在山野老林的人,只能借外部環境,達到不被外界干擾的期望。然而他們既然借外部環境,就表明了他們只能憑藉外部環境的安寧,才能達到內心的安寧。這種安寧,明顯不是真正的安寧,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中隱隱於市,真正有堅強心智的人,不為環境所擾。他們過得跟世人一樣的生活,從外部看來,他們和凡夫俗子並無區別,遊走於熱鬧的市井之中,不故作清高,但內心平靜,有一種返璞歸真之意。
而大隱之人,他們入朝為官,保持內心的理想,行動有為,內心卻無為。這意思便是,他們所做的事可能澤被蒼生,影響甚遠。但他們對名利都沒興趣,不過是遵從內心意志罷了。他們對所有讚譽或者是毀譽都淡然處之,無論別人如何看待他們,但大隱之人內心都是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
宿天師不就是甚至大隱道理的真正隱士?
在外人看來,宿天師聲名遠揚,受到舉國敬重。但在宿天師本身而言,言行從始至終無半點變化。他自己的天師府住得,心血來cháo想要散心,寄居刺史府中當一客卿也無所謂。他可以在人前出盡風頭,與人論道,智壓群雄;也能閉門謝客,自己獨自在家怡然自得。
宿天師之名從京師傳來之時,青州上下對宿天師之名只是對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敬畏,雖聽了不少傳聞,但沒有親眼見過,心中總有一絲不以為意。
而現在,宿天師還未在青州世人面前真正露面,去名聲比起在京城,以及不須多讓。
以幾個民間傳說,以及幾位名士的感慨,點燃了宿誼在京城之中傳來的名聲的火種,瞬間便一發不可收拾。
對此,宿誼只想說,啥?你說啥?
大隱隱於朝什麼的,和他有關係嗎?
“但你實際作為的確如此。”慕晏道,“所以也算不得錯。”
宿誼眉頭緊鎖:“是嗎?我沒發現啊。”
慕晏嘆氣:“正因為你對此無知無覺,才更能體現出你的本心吧?”
對此,宿誼只能呵呵。本心?本心是啥?一顆不死的米蟲之心嗎?
反正我就是不思進取,超怕麻煩,更不想和人過多交流。以前是為了換取米蟲生活不得已,必須在長輩和大佬們面前八面玲瓏賣乖巧,現在他有了底氣,就有些任性了,可以隨心所欲的宅了。
什麼名利,什麼風光,在宅面前,都是令人頭疼的社交罷了。
“好了,不提這個。”宿誼道,“終於要開始曬鹽了。希望最近天氣不錯。”
這曬鹽,最大的影響因素便是環境。不過即使如此,比起支起小鍋煮鹽,還是產量大得多。
“不止如此。”慕晏道,“玻璃做出來了,要不要去看看?”
玻璃和造船之事,宿誼沒多加干涉。他給了圖紙,扯了兩句如何管理工匠,便將注意力全部放在曬鹽上了。
可以由別人做的事,宿誼都是起個頭就不關心了,包括玉米和果樹的栽培,也是交給了司農卿的官員。只有曬鹽一事牽涉到了太多對於這個朝代而言先進的東西,必須由宿誼親自主持罷了。
不過也因為太先進,讓人無法理解,所以才衍生出那麼多神話傳說。
……
慕晏說玻璃製造出來了,宿誼雖然見慣了玻璃製品,還是有了些興趣,想看看比起後世的工藝,現在的玻璃製造是個什麼水平。
宿誼來到玻璃工坊之後,見到剛製造出來的玻璃,說實話,是不怎麼滿意的。
這玻璃色相有些渾濁,顏色斑駁,內部還有大大小小的氣泡,更是只能製作小型器具。這些器具在現代人看來,估計還具有一種自然的美感。但是從技術方面來說,就是技術簡陋不過關。
慕晏本來對燒制出來的如同水晶一般的器具很是驚艷,但看著宿誼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就把稱讚的話咽了下去。
看著宿誼迅速召集工匠,仔細詢問燒制玻璃的過程,然後讓他們現場演示,並且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親自教導,慕晏心想,還好他的話沒說出口,不然顯得他太沒有見識了。
宿誼明顯對這一批東西很是不滿,直言粗製濫造了,他卻把這當寶貝,豈不是沒有見識?
不過慕晏對這些東西可以賣大錢也有了更深的信心。如宿誼所說,信息和技術是不對等的。在自家看來,粗製濫造的東西,在別人眼中,就可能是精品。
就如宿誼看不上的玻璃製品,在慕晏看來很是驚艷一樣,對於那些沒見過或者很少見到華夏出產的物品的海外之人看來,他看不起的粗製濫造的瓷器,可能也是願意用大量珍寶換取的珍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