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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那老婦一家本來還在痛哭流涕述說自家遭受的不公待遇,在聽人這麼一說,那老漢立刻道不告了,不能打他兒子。

  但車都攔了,不管之後事情怎麼做,那罪都已經犯下了,必須得罰。

  那僕從回來時,說好大一番鬧劇。本來一家人齊心協力指責那強搶民女的地主,後來在聽說讓家中獨子替老婦受責罰,且不能更改之後,一家人都指著那老婦罵。而那老婦先是如同木頭人一樣,任由人打罵。一個老人,連死都不怕了,還會在乎別人打罵嗎?

  然後,那老婦就要去撞柱子,說不能拖累兒子。當然,被人攔下了。這兩老夫妻,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按在地上一頓好打,嘴裡直嚷嚷不告了不告了。

  當那家兒子被打了幾板子之後,那老漢突然暴起指責一師爺,說是受他指使,如果兒子死了,一定讓他賠命。

  “總之亂成一鍋粥了。”那僕從總結道。

  宿誼按著額頭。果然吧,他預感成真。再關注下去,果然是會糟心。

  “這到底什麼事啊?”宿誼嘆氣。

  “讓這種事污了天師的耳朵,實在是……”齊韞也嘆氣。

  “我們繼續趕路吧。”慕晏道,“我想那縣官會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那被告的富人,便是他同母兄長。”

  宿誼道:“哦,看來這件事是針對那縣官?”

  慕晏和齊韞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這件事當然是針對慕晏的。慕晏這種事遇到的多了。這事目的很簡單,縣官是順帶的,主要是想把那女子塞進慕晏府中吧。

  慕晏若是救下那女子,那女子就會順理成章的以報恩之名求收留。大概若是慕晏不收留的話,那女子就會撞樹或者上吊之類的吧。聽聞那女子的確容顏上佳,遠近聞名,長成之後,媒婆踏破了她家門檻。

  作為男子,有一絕色以報恩名義,願意給他當丫鬟,且那女子身世清白,看不出問題,就算不色令智昏,只以憐香惜玉之心,也會將人收下吧。

  這件事雖說簡單粗暴,但若非那家人主動承認,還真看不出來被人指使。不過這件事成功率是奠定在對男子色心的把握上,建立在男人會對那傳聞中的青州第一美女產生好奇心的前提下。

  宿誼看著慕晏那張臉,心想,出這種主意的人,一定沒見過慕晏。

  他可不信,有哪位女子,比慕晏長得更好看。

  這時候男女大防並不嚴格,宿誼出門時別說普通民間女子,各家族也見了不少。以大世家那代代基因優化下來,除非自己作死,基本上都是男的俊女的俏。但那些容顏氣度舉止都俱佳的貴女們,跟慕晏一比,立刻顏色盡失,成了陪襯。

  所謂青州第一美女,大概是青州世族女子不肯自降身價去吹噓吧?不過能有這名號,美貌自然是有的,但氣度談吐,以那家無賴的樣子,宿誼可不覺得能高到哪去。

  京中那麼多世族貴女,慕晏一個都瞧不上,還能瞧上路邊的野花?

  宿誼摸摸自己的臉。嗯,不過好像慕晏瞧上自己了。這是不是說明自己長得也很好看?哎呀,人不能那麼自戀。

  ……

  兩段小插曲之後,宿誼等人終於進入了州府。

  宿誼就不明白了,這兩段小插曲,無論是臨時起意還是謀劃已久,怎麼都是給慕晏府中塞女人。這古代社會啊,能不能有點新鮮一點的手段?

  “若是河清多次拒絕女子,或許下一次送來的便是男子了。”齊韞和慕晏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確定慕晏的確對過往不再介懷,且真心與他交好,說話也隨意了許多,會拿慕晏開玩笑了。

  宿誼嘆氣:“貧道認為,首先他們得找到一個容貌氣度……嗯,不說比河清好,這估計不可能了,好歹能站在河清面前,不至於被壓了所有顏色的。”

  慕晏拂過自己的鬢角,道:“且還要自甘墮落的人……嗯,很難,很難。”

  旁邊一人不由苦笑:“本來老夫還有些擔憂,見了河清容止更甚從前,好像也擔憂不起來了。”

  慕晏微笑拱手作揖:“陳大人過獎了。”

  陳睦笑道:“老夫可沒有過獎。不過老夫雖聽承啟道天師出京,心裡還不怎麼信,沒想到是真的。”

  陳睦為陳仲族兄,兩人交情不錯。因此陳仲早早派人快馬加鞭告訴陳睦此事,讓他千萬要好生對待宿誼。

  陳睦雖和陳仲同族,但陳仲與皇帝關係親近,是因為他母親為皇帝姨母緣故,陳睦可不知道那麼多皇族陰私,當然更猜不出宿誼身份。他又覺得,自己一個快要走的人,能怎麼好生對待宿天師?好像沒有機會吧?

  官場上的人都擅長腦補,陳仲是個腦子簡單的,他其實只是覺得陳睦是東道主,便去了這麼一封信。他可沒想到陳睦會馬上離開,要怎麼照顧宿誼。陳睦卻思索了許久之後,認為是陳仲在提點他,讓他抓緊機會討好天師。

  陳睦此次回京述職,下一次就任地點還沒決定。即使不回京城,好歹也要去一個好一點的地方。陳睦心想,陳仲定是告訴他,這次回京述職的關鍵,定是在宿天師身上。

  陳睦等刺史,都是時時刻刻關注京中的,宿誼傳聞,他當然知道。雖然宿天師肯定不是會輕易被討好的人,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在洞察世事的宿天師那裡得到什麼。但若有和宿天師相處不錯的經歷,回到京中之後,也可以以此為跳板,與京中幾位重臣交談,拉近關係。

  當然,陳睦也是希望,能得宿天師幾句好話。

  陳睦想,這一定才是陳仲寫信的真意,這是對他的提點呢。陳仲還真是個好人!

  於是陳睦開始挖空心思想著,怎麼能在交接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和宿誼儘可能的相處,給宿誼儘可能的留下好印象。

  雖然陳仲的意思被誤會了,不過效果還是一樣的。

  陳睦有如此想法之後,對待宿誼就特別尊敬。宿誼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因為他在京城,別人都對他是這種態度,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宿誼知道陳睦和陳仲關係之後,恢復記憶的他對陳家老夫人有著幾分好感,愛屋及烏,對陳睦也報以善意。所以陳睦找話題來聊,宿誼也會盡力回答,不讓氣氛冷場。

  陳睦與宿誼聊天時找的話題,當然是和老莊有關,誰讓宿誼是道士呢?在這方面,宿誼做足了功課,再加上現代一些知識加成,足以在講道的時候忽悠到人,讓人讚嘆宿誼不愧是天師。

  宿誼也就這個方面能用現代哲學忽悠一下人了。

  陳睦原本只是本著討好宿誼的心思,但一番談論下來,陳睦是真的開始非常欣賞,甚至敬佩宿誼。慕晏也就罷了,他早就聽過無數次宿誼的“講道”。齊韞卻是沒有聽過。在陳睦和宿誼聊天時,他也加入進來,然後他心中宿天師的形象也越來越豐滿,豐滿到印象中別人口中神化的天師……嗯,真的應該神化來著。

  宿誼從老莊談到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然後細分到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各種派別,最後扯到了唯物主義三大哲學問題和唯心主義三大哲學問題。

  當他拋下這六個問題之後,就低頭品茶,笑而不語,不再繼續說話了。

  廢話,這六大終極問題都拋出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天師已經知道這六個問題的答案了嗎?”陳睦被宿誼一陣嘮嗑嘮得頭昏目眩,好似回到了很久之前他還在向各處名士求學的時候。

  正在冥思苦想的齊韞也期待的看著宿誼。

  宿誼道:“這六個問題,之所以是六個最終的問題,就是因為每個人,每個世間,都有不同的答案。我自然知道這六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明天,後天,我的答案說不定就不同了。而我的答案,和你們的答案也不可能想通。”

  宿誼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看到的與你們看到的不同。”

  宿誼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聞到的與你們聞到的不同。”

  宿誼指著自己的耳朵,道:“我聽見的與你們聽見的也不同。”

  宿誼又指著門口葉子掉光了的老樹道:“以唯物舉例,你們看到的是什麼?樹?梧桐樹?死掉的梧桐樹?一棵被蟲蛀過的,沒有挺過冬日的梧桐樹?看,知道的訊息不同,你們看到的就不一樣。”

  “宇宙是什麼?人類社會是什麼?我的人生是什麼?”宿誼道,“唯物的三個問題,每個人的回答根據自己知識和訊息的不同,是不可能一樣的。隨著我們見聞的增加,這些答案也會改變。說白了,唯物就是知識,是客觀存在的知識。探尋這三個問題的過程,就是學習的過程。然而學無止境。”

  “唯心的三個問題,既然都說唯心了,那每個人的心能一樣嗎?”宿誼保持著平時用來裝逼的莫測又疏離的微笑,“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將要去向何處?每時每刻心境不同,答案也不會不一樣。唯心的三個問題,就是叩問自己的內心,就是時時刻刻審視自身。自省豈可止?”

  宿誼看著好似聽懂了,又好似沒聽懂的陳睦和齊韞,輕聲問道,那聲音仿佛夢中呢喃:“你們的所學所知已經達到了何種程度?華夏是什麼樣子?華夏之外又有多麼廣闊的天地?華夏和華夏之外就是所有嗎?大地之外的星辰日月又是什麼?世間的奧妙,你們知道的有多少?”

  “你們為何而成為當下的樣子?你們現在的樣子,是當初期盼的樣子嗎?當初的期盼,又是正確的嗎?這未來的路,要如何走?”宿誼道。

  宿誼還想扯幾句繞口令,當初的你是現在的你嗎,現在的你又是未來的你嗎?每個世間的你是真正的你嗎?真正的你是什麼?你又怎麼知道那是真實的……

  呃,這個是穿越前宿誼陪長輩研究唯心主義的時候討論的問題,然並卵的問題。

  不過他還沒說出來,陳睦突然站起來,一副如同醍醐灌頂的模樣。

  宿誼:“???”

  怎麼了?嚇他一跳。

  陳睦深呼吸一下,一副“我在幹什麼,不,現在還不晚”的模樣,對著宿誼深深一鞠躬,謝宿天師點撥之後,就匆匆與慕晏和齊韞告別,大笑著離去。

  宿誼:“……??”發什麼神經呢?!

  作者有話要說:

  齊韞:天師真乃神人也!

  陳睦:老夫如撥雲見日!

  宿誼:發什麼神經呢……

  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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