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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忙道:“陛下怎會如此想?臣惶恐至極。”
劉蕁道:“別惶恐,好好養病。翻年之後,朕要重開朝廷,到時候給你個太傅或者太師噹噹。放心,不會累著你,朕只是向你學學政務而已。子傑雖然厲害,但他畢竟年輕。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朕還是得學學長輩的經驗。”
劉景聽了劉蕁這一句“長輩”,心裡的忐忑不安瞬間就撫平。他似乎找回了一點曾經風華氣度:“臣雖老矣,尚能飯。”
劉蕁開心道:“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朕給你準備了大宅子,暫且不給你兩兒子安排官職。你先好好教教他們,別讓他們出來做官就著了別人的道。朕覺得你兩兒子都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沒被你親自教導,明珠蒙塵了。不過大器晚成,他們還年輕,你也別焦慮。”
劉蕁這一席話,沒有避著劉勇和劉聰。劉勇初次見到劉蕁也就罷了,劉聰覺得自己曾經在皇帝陛下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聽到這麼一句鼓勵的話,那個眼淚啊,立刻奪眶而出,恨不得立刻跪地表忠心。
自從劉聰對荊州望族沒用之後,他身邊阿諛奉承的人立刻閉了嘴,曾經玩得好的青年才俊們也露出真面目,曾經變著法子誇他的老師們也都變得冷漠。
劉景人還沒走,他這裡茶就已經涼了,讓這個本質上很單純的小青年心裡拔涼拔涼的。
劉聰已經懷疑人生懷疑自身,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朽木庸才,他快要自暴自棄,連劉景的教誨都聽不進去的時候,被皇帝陛下這麼一夸,他頓時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他覺得,皇帝陛下就是他人生的導師,黑暗中引領他前進的星光!他決定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皇帝陛下懸樑刺股,力要成為棟樑之臣,肱股之臣!
劉勇倒是沒有劉聰這麼豐富的心理活動。只是他原本被劉景看重,後來又被劉景放棄,人情冷暖已經嘗了個遍,連劉景重病都沒告訴他,還是他自己查到的。就這樣,他還是遍尋名醫,想要治好劉景,可見純孝。
但純孝,不代表他心裡不難過。即使他知道,這可能是因為劉景要為了穩固和荊州望族的聯盟,放棄了他這個和荊州望族毫無關係的兒子,但被放棄、甚至遭受死亡威脅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劉勇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抑鬱成疾的趨勢。
現在皇帝陛下誇了他,他想,他可以在皇帝陛下這裡證明自己。
他現在和弟弟站在同等條件下競爭,再也沒有誰是誰的棄子這回事,大家都各憑本事。他希望,能打破別人所說,劉景的兒子都是豬狗的評價。
他要證明,自己並不輸給世間那些成名的青年才俊,他只是沒有得到屬於他的舞台,沒有找到信任他的主公。
劉勇眼眶也有些濕潤。他覺得他終於找到了人生目標。
劉蕁見劉勇和劉聰這模樣,整個人都懵逼了。
他就普通的客套了幾句,這兩人哭什麼啊?說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呢?怎麼這個時代的男人這麼容易哭?別哭啊?
劉蕁慌慌張張扯出手帕遞給兩人,安慰道:“別難過,以後好日子長著呢。”
劉勇和劉聰哭得更厲害了,劉景也開始哽咽。
劉蕁這一刻很想以頭搶地。
司俊勒住馬韁,將速度放緩,落後這幾人一步。
這種時候,他還是別去湊熱鬧了。只要劉蕁一個人尷尬就成了。
不是他沒有兄弟愛,實在是他同為劉蕁的臣子,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安慰劉景啊,他地位不夠;難道陪劉景一起抹眼淚?算了,那太丟臉了。
……
劉景一家到了成都之後,立刻閉門謝客。
他們既然決定要當好皇帝陛下的臣子,那就要賣力學習才是。
劉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教導自己兒子上了。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三年。反正兒子還年輕,皇帝陛下又承諾會給她一個太師或者太傅的身份。劉景知道這官職沒有實權,但沒有實權也夠了,這就是為了顯示出皇帝對他的看重。
有了這個身份,只要兒子在自己這裡出師了,他立刻就去向皇帝陛下求官。
本來益州官員,以為劉景到了成都,一定會積極串聯,搞風搞雨,誰知道人家連曾經認識的人都不邀請,直接閉門謝客了。
於是劉景到成都這件事,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湖泊中,波紋盪了兩下就沒了。
但益州官吏並沒有忽視劉景,而是更加警惕了。
劉景這樣子,是想搞大事啊。聽聞他現在在教兒子,還在給皇帝陛下上摺子論國策。這副兢兢業業老臣子的模樣,一看就是來跟他們搶飯碗的。
這老賊居然沒有居心不良!他居然也想當個忠臣!他甚至還有遠得不能再遠的宗室血脈,和進獻荊州的buff加成!
這能忍嗎?果斷不能忍。
於是益州官吏立刻積極走動,互相打探關係,打聽皇帝陛下對劉景的態度。
他們定要把競爭對手扼殺在萌芽中!走,美女美男送起!
劉景冷哼。他就知道這群人不會歡迎他來。這時候他只要不動如山,以不動應萬動,就能贏!
孔瑾等新人,在聽上司和同僚憤憤說,劉景這老匹夫居然要來當忠臣,實在是可惡至極的時候,差點驚得把下巴都掉地上。
益州這群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腦袋有問題,是集體性的腦袋有問題啊!
劉景當個忠臣不好嗎?怎麼當個忠臣你就罵人家老賊老匹夫?難道你們盼著劉景搞事嗎?
最後他們終於懂了益州上下的邏輯。
劉景要當忠臣——搶飯碗的老賊。
劉景要來搞事——送功勞的好人。
嗯,沒毛病,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個鬼。
翟陽忍不住把自己腦袋埋在了手臂里,悶聲道:“元長啊,益州這群人有點可怕啊。你說我們兩能出人頭地嗎?”
陳文十分震驚。
平時狂妄的翟陽,居然說出這種話,這心態不是一星半點的崩了。
陳文堅定說:“我們可是被陛下親自帶回來,陛下還等著我們兩的策論。”
翟陽打起精神:“沒錯!只要策論遞上去,我們就還有機會!”
不就是爭寵嗎?!誰怕誰!!
翟陽重新燃起熊熊鬥志,連陳文都有點被點燃了。
這不怪陳文,實在是益州這競爭意識太強烈。連邀請他來的知己好友劉初,都明里暗裡告訴他,需要幫忙找他,但是競爭絕對不放水。
陳文呵呵。
你丫都已經當上高官了,是益州的老班底了,你對我這麼說,心裡不虛嗎?我們那是站在同一競爭地位上嗎?
這紙做的交情啊,陳文傷心了。
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定要憑真本事,後來居上,讓你心服口服!
嗯,陳文人設崩了。
不過他兩還沒發力,孔瑾先把厚厚的摺子交上去了。
孔瑾作為被皇帝陛下親自邀請的人,自入益州之後,就受盡了羨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