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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剛才尹憂對他說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並沒有絲毫的隱瞞,顧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這倒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這些人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造成大顯內亂嗎?那陛下就送上門,總會有人露出馬腳的。”

  顧棲說的輕鬆,雖然江衍也隱隱約約想到了這一點,但還是沒有能習慣顧棲對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和態度,他儘量讓自己忽略顧棲那落在自己身上,比尹悅肆意十倍的視線,被這樣的睦崗注視著,他實在很不自在。

  “顧相的意思是讓朕,引蛇出洞?”

  顧棲的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來,他輕聲說道:“陛下很聰明呢,臣的想法,一猜就猜到了……”

  這話一語雙關,意思模糊又直白,讓江衍想要質問的話都咽了回去。

  確認了引蛇出洞的計劃,江衍和顧棲商量了一下,補充了一些細節,事不宜遲,隔天早朝,江衍就宣布了巡視北陵大營的決定。

  北陵大營的京畿守衛的第一線,帝王巡視也不是沒有先例,何況這會兒剛剛步入早春時節,還不到忙碌的時候,群臣都沒什麼意見,行程很快就被定下。

  其實尹憂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要去巡視大營是很刻意的,江衍也知道,但是軍中的事情一刻也耽誤不得,舅舅沒事的消息一旦走漏,他就很快會有生命危險,而且刺殺皇帝成功,造成內亂的可能性比起控制北陵大營要大得多,也快得多,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只要確認了他這個皇帝的身份屬實,不信他們不動手。

  帝王出行一般是很勞民傷財的,所以為了名聲,皇祖父一輩子也沒出行過幾次,有時候江衍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皇祖父也會像他一樣,喜歡微服私訪,時不時外出逛逛,不然怎麼耐得住宮裡的那份寂寞。

  江衍卻不要什麼排場,他只求輕車簡從,儘快的趕到北陵大營去,但是為了防止有人在半路上刺殺他,他還是聽從了顧棲的建議,帶上了兩千禁衛軍。

  顧棲沒有跟著來,他的職責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江衍這個皇帝要重要得多,不過他卻給了江衍一個錦囊,讓他有危險的時候打開。

  江衍是看過話本的,前朝的演義里,神機妙算的軍師往往會在主公外出征戰或者時節出使的時候,給他們這樣一個錦囊,而那些人也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被錦囊里的妙計所啟發,從而脫離危險。

  江衍反覆看了看手裡的錦囊,然後毫不猶豫的打開了它。

  錦囊里沒有什麼妙計,只有八個名字,底下兩個字:“可信。”

  北陵大營滿打滿算十來個可以接近舅舅的高層,這一個錦囊劃掉了八個,那內應,就藏在另外兩三個人裡面了?

  江衍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就相信顧棲的話,他都已經打算好了,到了那裡,他把人都召集起來,詐他一詐,他只需要聽聽這些人的心聲就夠了,就算這些人里有像江玄嬰那樣能隱藏內心的人存在,至少也能排除大部分人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覺得,自己有讀心術真是太好了。即使有時候呼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話,但是對比起他能得到的利益,這些小瑕疵就不值一提了。

  江衍想著,輦車微微的晃了一下,車簾微微掀開一點,一陣清風迎面吹來,仿佛頭腦都被吹醒了過來,他忽然有些怔愣。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心裡一直抱著的那些可笑的清高已經全然的化作了利益?會不會有一天,他轉身發現,自己和皇祖父,沒有了區別?

  江衍忽然覺得,有些冷。

  作者有話要說:  江衍:聽說有內應在背地裡謀劃著名朕,你們誰是內應?

  jian臣甲:臣臣臣臣臣臣……

  jian臣乙:臣,臣絕對,不,不是。

  jian臣丙:對,臣怎麼會,會是內應呢。

  jian臣丁:臣絕對不是!不是!

  江衍:……額,為什麼有種每個人都是內應的感覺?

  ☆、第68章 誰的內應

  北陵大營算起來建成不到五年,卻已經成了京畿守衛重要的力量,任是誰也不敢輕視,當初就連周婉儀謀反,也是仗著小皇子是皇家血脈,料定他們不會妄動,但是周婉儀卻沒有料到她找來的那幫亂匪,這些人占了北陵之後頓時瘋狂,做得太過,甚至到最後控制不住。

  大營就在京畿,江衍的輦車只行了不到一天工夫就已經到了,算起來他早晨出發,傍晚到達,並不耗費什麼工夫,但是江衍知道,他來得不快,很多人已經坐不住了。

  江衍倒是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顧棲的一句放心上,他身邊除了兩千禁衛軍,貼身還帶著阿冬阿夏和周平安,輦車外守著五十個精挑細選出來的五十個皇宮高手,尋常人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北陵大營的建立是託了父親,父親還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江衍來到這裡,也沒有什麼來到一個陌生地方的拘謹,他下了輦車,目光在來接駕的幾個將軍身上掠過,心下有了些計較。

  江衍想了想,說道:“舅舅怎麼了,為何不來見朕?”

  底下沒人答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目瞪口呆的神情,直眉楞眼的看著他,心聲紛亂,聽不出誰是誰,江衍有些不耐,又說了一遍。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絡腮鬍大漢張開了嘴:“回陛下,裴將軍他前些日子……”

  他沒等他說完,他旁邊一個眼睛細長,看上去十分精明的紅衣將軍推了推他。

  “胡圖,不要衝撞了陛下。”他囑咐了那麼一句,然後說道:“回稟陛下,將軍進來偶感風寒,不能在外久呆,正在營帳里等候。”

  江衍微微看他一眼,聽著兩人的心聲,琢磨了一下,魯莽的並非看上去那麼魯莽,精明的也並不是很精明,他笑了笑:“也是,正該侄兒娶拜訪舅舅才是。”

  他讓禁衛軍原地安營紮寨,之後就帶著周平安和阿冬阿夏三個人走進大營,毫不設防的模樣,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儼然一副肥羊相。

  江衍知道,北陵大營防守嚴密,會出現匈奴人的刺客和內應已經很奇怪,裡面的絕大多數人都應該是忠誠的,所以他帶來的禁衛軍,也就只有路上有用才是,他把人丟在外面,無論是不是故意,坐不住的人就更加坐不住了,而且他要是強行帶人進來,只會早早的讓人起了防備,這並不是可取的方式。

  到了主將大營,外面的人更多了,江衍也得以見到了更多的北陵高層,和尹憂說的基本一樣,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很擔心舅舅的,江衍聽著一陣一陣的心聲。

  【將軍他這些日子一直沒出帳,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額,這是小皇帝?和將軍還真是……一點也不像啊。】

  【這是殿下又重生了一回嗎?竟然如此相像,就是似乎,柔弱了些。】

  【將軍……將軍究竟是死是活,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小皇帝這次來,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要是那樣,可就棘手了。】

  要是那樣,可就棘手了。

  這道心聲傳來,江衍頓時精神一震,不過他能聽到別人的心聲,都是在耳邊響起,這些人不開口,他也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誰發出的,他想了想,說道:“列位都是父親在時的老將了,朕要一一見過。”

  他說完,剛才那個紅衣將軍立刻撩袍下跪,“末將楊鵬程,見過陛下。”

  幾個將軍也上前,一一見過了江衍,江衍最後把目光落在了一個自稱田松的人身上,剛才那道可疑的心聲,就是他發出的。

  被他注視著,田松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四下掃了掃,江衍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現在還不是時候,誰知道這人有沒有同黨。

  他也擔心舅舅的安危,只是寒暄了幾句,就撩開帳簾走了進去。

  和外面那些人想像的不一樣,主將的營帳里雖然瀰漫著外面都能聞到的藥香,但是裡面一點也沒有異樣,裴老爺子正在床上翹著腿,看到江衍進來,翻身下床,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

  “老臣見過陛下,陛下千秋!”

  江衍眼尖,看到他雖然氣色還好,但是胸口上吊著胳膊,剛才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血色蔓延到了繃帶外面。

  他連忙去扶,責怪道:“舅舅,這是幹什麼,我們自家人說話,傷口都裂開了。”

  裴老爺子呵呵的笑:“沒事,禮是應該的,嗯,小衍長大了,看著有威嚴。”

  江衍搖搖頭,什麼長大不長大的,他只是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不再天真。

  來不及多做寒暄,江衍把剛才的發現告訴給了裴老爺子,然後說道:“那個田松,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對,我懷疑就是他。”

  裴老爺子笑了,眼神戲謔:“就因為他看你的眼神不對?舅舅倒是覺得,誰看你的眼神都不對。”

  江衍愣了愣,就聽自家舅舅感慨的說道:“當年你娘啊,美得真叫一個傾城,整個王都的公子王孫睡里夢裡都惦記著,學堂,校場,誰都來堵舅舅,嘖。”

  江衍也有些追憶,他年紀那時小,記不清娘親是什麼模樣了,只記得她說話的聲音很溫柔,抱著他給他講故事,這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了。

  這時舅舅話風一轉,忽然戲謔道:“你爹也是,一走出去,就那麼笑一笑,不知道誤了多少姑娘的終生,所以你呀,一生下來就是個小妖孽。”

  江衍知道舅舅是想讓他放鬆一下心情,他最近確實太緊繃了,好像自從江玄嬰走了之後,他的情緒一直就不對,他順著舅舅的意,笑了笑。

  裴老爺子卻不滿意,江衍那能叫笑嗎?那頂多叫彎彎嘴角,小孩子家家,一點朝氣都沒有,眉間都快有皺紋了,即使看著已經有了些許皇帝的威嚴,還是讓人心疼。

  他想了想,說道:“這些日子趁著春闈沒到,你就在舅舅這兒歇會兒,這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也是尹小子多此一舉,非要把你叫過來,小孩子家家的,哪能管那麼多……”

  江衍想要辯駁,就聽裴老爺子繼續說道:“那個田松確實有問題,我之前就是懷疑他,派人查他才被刺殺,不過我懷疑其他人里還有一個內應,還是在我的心腹里。”

  他既然懷疑了田松,派人查他又怎麼會把他也叫來?那就只有在他叫來的那些人里還有一個人在接應他,這個人是誰他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只要順著田松這條藤蔓摸下去,總能摸到瓜。

  江衍想了想,拿出了顧棲給他的紙條,“舅舅,你叫的那些人里,可有這裡面的人?”

  裴老爺子接過了紙條,臉色忽然凝滯住了,他看向江衍:“這是?”

  江衍如實相告:“顧棲給的,他說這上面的人都是清白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老爺子把上面的名字反覆的看了看,喃喃道:“難道是他,怎麼會是他?”

  江衍原本想開口問,這時有人在外間輕聲說道:“將軍,該換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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