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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倒也知趣,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索性站在一邊不說話,垂眉掃眼的,看著就沒精神。

  江衍其實一開始也沒注意到三人下跪的事情有什麼不對,他早就習慣了,但是這時候他聽見了許太傅的心聲,他有些不滿的抱怨自己一把老骨頭還要向弟子下跪,當初太子雖然桀驁,卻從來沒讓他們這些太傅跪過。

  江衍這才恍然大悟,連忙上前扶住了許太傅,然後把宋太傅和蔣曉風也扶了起來,許太傅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樂開了花,江衍聽著他一聲聲的好孩子,臉有些發紅,宋太傅一直黑著臉,但是江衍也聽到了他心裡的滿意,他羞愧得低下了頭,說道:“還請三位太傅上座。”

  許太傅拍了拍江衍的手背,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笑容,他教過的最好的弟子就是太子,看著江衍自然也歡喜,他覺得自己有生之年能再教出一個太子才是本事,還有誰比江衍更合適?

  江衍六歲進學那年已經三牲五鼎拜過文華閣,按理所有的太傅都是他的師父,所以拜太傅為師只是個簡單的儀式,上過香,再敬茶,受三戒尺,禮便成了。

  前面許太傅和宋太傅都還好,他們知道輕重,三戒尺下去不疼不癢,到了蔣曉風這兒,卻是實打實的三下,江衍忍住疼痛,咬牙朝他看去,卻見這人烏沉沉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然後一字一句道:“入我門下,當守門規,三罰先懲,事不過三,可聽訓?”

  他態度鄭重的仿佛真的在收徒弟。

  江衍忍下心中的不快,垂下頭,“弟子聽訓。”

  許太傅和蔣曉風都是教文的,宋太傅教的是兵法計謀,皇家子弟想要學習真正的武藝只能去南苑校場,那裡有專門教武的師傅,不過地位比太傅低很多,平時也沒什麼人真的去。

  但是江玄嬰十分強硬的要求他去練武,理由也很充分:“身體康健才能坐穩江山,不求提刀砍死人,起碼不能走幾步路就暈倒。”

  江衍身體確實不好,他也沒有拒絕這個要求,拜師儀式過後,太傅們留了功課,明天交,真正的課要等他們評估完他現在的程度之後才開始,大概要等到後天,正好順路,加上不想回宮見到江玄嬰那張輕浮的臉,他命人轉道去了南苑校場。

  南苑校場是禁衛軍練兵的地方,東邊單開出一塊小校場供皇室子弟練武,幾個教習師傅輪番值守,左右設有柵欄,閒人免進。

  江衍讓周寧進去說明來意,他自己下了輦車,四處打量著周圍的情況,他發現了不對勁,禁衛軍的排列有問題,他之前來過幾次,雖然沒怎麼注意,卻也知道,靠近東小校場的這側一向是三班禁衛軍巡防輪換,現在卻空了。

  聽聞天子駕臨,教習師傅不敢大意,連忙上前行禮,這次江衍沒有攔,他看了看四周,說道:“這裡原先的那些人呢?不在了嗎?”

  教習師傅恭敬的回答:“回稟陛下,原先的禁衛統領撤職查辦之後,他在位時的巡防發布圖就不能用了,周統領下令重新安排。”

  禁衛軍地位微妙,統領任免一向是大事,皇帝一個人說了都不管用,必須要在十天一次的大朝會上提出,多數人沒有異議才能決定,他半點風聲都沒聽到,就換人了?

  江衍握拳,心中有些不快,他覺得一定是江玄嬰乾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周統領是誰?叫什麼名字?”

  教習師傅愣了愣,說道:“回陛下,統領是周平安,就是原先救駕有功的那位。”

  周平安,救駕有功,江衍愣了愣,他不是,跟著表哥走了嗎?怎麼又當上禁衛軍統領了?

  說話間南苑校場那邊過來了一列玄甲的禁衛軍,帶頭的正是周平安,這些日子沒見,他黑了不少,看著越發精神,眼睛十分亮,見到江衍,先是眼前一亮,隨即低下頭去,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江衍愣了一下,這才說道。

  周平安一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禁衛軍可在御前持兵械,但是他還是把劍交給了身後的親兵,然後上前。

  “你,你過得還好嗎?”江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乾巴巴的說了一句廢話。

  周平安點點頭,統領的俸祿和隊正是不能比的,他還在靠近皇宮的地段分了一套房子,日子比以前好過很多。

  “裴將軍讓臣來禁衛軍,廢了很大工夫,臣答應過裴將軍,要好好保護陛下的安全。”周平安忽然說道。

  江衍頓了一下,低低的應了一聲,之後就是無言。

  皇室子弟大多嬌生慣養,真正肯下工夫的也會自行去拜一些名師習武,所以皇宮裡的教習師傅只教一些粗淺工夫,也就是防身用用,東校場最大的用處是學騎she,每隔五天文華閣會有一堂騎she課,到時候才會用上東校場。

  江衍原先在這裡有一匹馬,是溫順的小母馬,渾身潔白無瑕,所以就叫無暇,他先去馬廄那邊看了看無暇,看到它正在舒舒服服的吃糙,笑了笑,餵了它一把豆子,才讓那教習師傅上前,他仔細的詢問了一下練武的要求,說實話,開場就是跑圈和蹲馬步真把他嚇了一跳。

  教習師傅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不敢上手摸骨,他十分恭敬的端詳了一下江衍,又仔細的聽了聽他的呼吸聲,最後根據多年經驗,確定他連只雞都殺不死,像這樣的,直接教拳腳?一拳打昏過去是輕的,誰替他滅九族?

  只能從基礎練起。

  回到承天殿的時候江衍覺得那腰都是不是他自己的了,走路都懷疑自己的雙腳上綁了兩座山,即使看到了江玄嬰正笑眯眯的等在外殿,他都提不起精神來防備。

  “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江衍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懶懶的,落在江玄嬰的眼睛裡卻是慵懶嬌氣,貓兒似的,他按下自己猛然跳得很快的心跳,又恢復了不正經的笑容。

  “那我就說了,嗯,好消息是漠北傳來消息,找到宸王了,還活著。”

  江衍又驚又喜,他激動的來回走了幾步,手裡不自覺的抓緊了那塊圓玉,喃喃道:“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他又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道:“那壞消息呢?是不是六叔受傷了,還是前線……”

  江玄嬰說道:“好消息和壞消息我都說了,宸王不僅活著,還活得很好,就是腿上落了點傷,不過不用多久就能完全康復。”

  他哪裡說了壞消息?江衍正要反駁,忽然愣住了。

  六叔活著,對他來說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無論怎麼說,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他竊據了皇位,六叔怕是,會對他很不滿吧?就算事情真的能如他所願走上正軌,當了皇帝的六叔,真的能容下一個背叛過他的廢帝嗎?

  解釋,如何解釋?何況他捫心自問,坐上那龍椅之後,午夜夢回,他真的沒有躲在被窩裡竊喜過?他真的沒有悄悄的摸著那無數代帝王撫摸過的傳國玉璽,暗暗心cháo起伏過嗎?

  他有,他想當這個皇帝,會那麼糾結不安也是因為他不想做一個傀儡,他懷疑自己的能力,但是野心和能力無關,這是天生。

  江衍的臉色發白,但他還是強撐著咬牙說道:“這是你要我當的。”

  江玄嬰攤手:“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宸王沒死啊,裴家不算什麼,他們是戰奴後代,世世代代都無法逃離江家的控制,但是宸王也是江家血脈,他母親死後被追封皇后,也算半個嫡子,繼位理所應當,按照族規,我不能插手。”

  江衍冷冷的看著他,所有人都是這樣,一次次的給了他希望又放棄了他,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拋棄他!

  江玄嬰眨了眨眼睛,忽然說道:“我要離開一段日子,歸期不定,也許你很快就能見到我,也許再也不見。”

  江衍指著門口:“滾出去!”

  江玄嬰真的離開了,江衍仿佛一下脫了力氣,坐倒在地上。即使鋪了地龍,蓋了厚厚的暖席,他還是覺得這地面,冷得刺骨。

  江玄嬰的消息非常快,數千里傳訊只用了五天時間,事實上五天前的這會兒剛剛回到漠北大營的宸王殿下正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之中。

  劫後餘生真不是開玩笑!作為一個在軍隊裡混跡數年的傻子,周至青完美的貫徹了軍隊裡老兵油子只拿自己當人的理念,餓了就要吃,至於吃的東西能不能說人話不在思考範圍之內,最多他吃肉不吃頭。

  那時候刀都要落到江翎的脖子上了,江翎幾乎能感覺到那把刀身上刺骨的寒意,這時候天上一隻灰壓壓的大鳥俯衝下來,周至青劈手就抓住了鳥頸。

  有肉吃了,江翎被放過,但是他明顯能夠感覺到,周至青看他的眼神還是冒著綠光的,值得慶幸的是,那鳥非常大,在江翎強硬的拒絕了兩次周至青的投食之後,他們回到了漠北大營。

  見到他大營中的將士們紛紛圍上來,幾名心腹將領更是激動萬分,個個虎目含淚,江翎卻只能虛弱的推開眾人,問道:“有吃的嗎?先給背我回來的這位兄弟。”

  暴露在眾人視線中的周至青沒有半點不自在,他沉默的看了看周圍圍上來的人,和遞到面前的乾糧烤肉,忍痛放棄了自己的儲備糧。

  江翎暈過去了,他原先就受了傷,一直沒有好好處理,開始是失血過多,但好歹有營養補充,但之後的兩天裡,擔心食物少了周至青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就不敢再吃東西了,再加上一路顛簸,傷口惡化,能活著回來都是奇蹟。

  宸王殿下註定是個奇蹟,他昏睡了一天一夜終於醒了過來,眼睛一睜,發話:“給朝廷上折,發半年的軍費,繼續打!”

  說完看著面面相覷的將軍們,他反應過來了,老爹沒了,他要去當皇帝了,不用別人給他發軍費,他可以自己給自己發。

  江翎坐了起來,讓人去取他的盔甲,這會兒士氣低落,他當了皇帝,就能從上將軍帶兵變成御駕親征,能調集的兵馬也更多,想到這裡,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回王都了。

  一個校尉小心的看著江翎的臉色,期期艾艾的說道:“王,王爺,王都那邊……新君已經,繼位了。”

  江翎穿戴盔甲的動作凝滯住了,他轉過身,仿佛沒聽清:“你說什麼?誰繼位了?繼的什麼位?”

  校尉被他駭了一跳,隨即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就是昨天下午傳來的消息,說新君繼位,是,是您的侄兒登上了皇位,就是原先東宮的那位公子。”

  太子的爭議性非常大,是非功過也沒有定論,一班大臣一直吵到現在都沒能定下封號,江衍更是連個爵位也沒得到,別人提到他,也只能用東宮的那位來稱呼。

  江翎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他冷冷的說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本王重複一遍!”

  江玄嬰知道自己太過惹眼,事實上他的確沒有想過太多,外面對於他的吸引力不大,等到東西都找到了,他自然可以功成身退,無論在外面留下多少身份,這些身份又有多富貴榮華,他也不會產生留戀,同樣,惹了再多麻煩也一樣,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他走後,哪管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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