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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剛剛聽完人家的壁角,雖然是無意的,但對於蘇梅來說,卻還是感覺十分尷尬。

  “想吃什麼?要嫩筍嗎?”打斷蘇梅的話,沈妙月突然便拉過她的胳膊往小廚房裡頭走去道:“你剛才是去做什麼了?怎的沾了一手的泥?”

  一邊說著話,沈妙月一邊直接就將蘇梅那雙白細小手給浸在了置著清水的木盆之中道:“自個兒洗乾淨吧,我給你炒些嫩筍。”

  說罷話,沈妙月挽起自己的寬袖,彎腰從小廚房的牆角處挑出兩根嫩筍,然後手法十分熟練的將其剝皮削片,下鍋爆炒。

  怔怔的站在木盆邊看著沈妙月那極其幹練的動作,蘇梅張了張小嘴道:“你,你怎麼會……”

  按理來說,沈妙月作為一個侯府嫡女,雖然整日裡舞刀弄棒的,但還算是十分有嫡女風範的,不過怎麼還會這種下廚的活計呢?

  “我只會炒筍。”聽到蘇梅的驚訝話語,沈妙月低垂著眉眼,聲音微啞道。

  “哦。”蘇梅瞭然的應了一聲,然後從寬袖之中掏出巾帕,細細的將自己洗淨的手給擦乾道:“是不是因為羅師傅最歡喜吃筍?”

  “嗯。”沈妙月也不避諱,十分坦然的點了點頭道:“他無筍不歡。”

  “刺啦”一聲,隨著沈妙月的抬手,淨水入鍋,與那滾燙的油鍋相觸,發出一陣刺耳的噴濺聲。

  蘇梅看到那飛濺出來的滾燙水漬,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沈妙月卻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好似已然十分習慣。

  “好了。”將那炒好的嫩筍裝盤,沈妙月將其置於一旁木桌之上,然後招呼蘇梅道:“過來嘗嘗吧。”

  “哦。”低應一聲,蘇梅踩著腳上的繡花鞋,往沈妙月的方向走了幾步。

  伸手接過沈妙月遞過來的竹筷,蘇梅先是小心翼翼的朝著那熱燙的嫩筍吹了一口氣,然後才將其放入口中。

  茗賞的手藝一向是十分好的,蘇梅吃慣了茗賞做的東西,再吃沈妙月的,確是沒有覺出什麼特別來,但是說實話,沈妙月的這盤子筍,比之常人卻是已然好過太多,可見是下了狠功夫的。

  “怎麼樣?”伸手擦著自己手上被濺到的油漬,沈妙月面上輕笑道:“你可是第一個吃我做的嫩筍的人。”

  “嗯?”聽到沈妙月的話,蘇梅疑惑的睜著一雙眼道:“那羅師傅他……”

  “我自覺這嫩筍做的還不夠好,便從未與他做過,不過現今看來,這筍他怕也是不屑吃的。”

  看著面前沈妙月那張頹喪面容,蘇梅咽下嘴裡的嫩筍,猶豫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那個,你想不想最後再試一次?”

  第194章

  翌日,天色微晴,浸著一層細膩冷霜的寂靜小院之中,急急忙忙的跑出一個身穿藕荷色襖裙的纖細女子。

  “羅師傅!羅師傅不好了……”蘇梅踩著腳上的繡花鞋,跌跌撞撞的往那站在馬車邊,正與秦瘦說著話的羅生方向跑去道:“沈姑娘昨夜負氣一人下山,青苔路滑的,一不小心便從那石階上頭滾了下去,這會子還躺在房間裡頭昏迷不醒呢。”

  “什麼?”聽到蘇梅的話,羅生瞬時便變了臉色,他踩著腳上的長靴猛然跨前一步,一把拽住蘇梅的胳膊,神情猙獰道:“她人呢?她人呢!”

  “在,在自個兒的房間裡頭……”感覺到羅生那擰在自己胳膊上頭的厚重手勁,蘇梅皺著一張白細小臉,只感覺自己似乎都已經能聽到胳膊骨頭被捏碎的聲音了。

  聽到蘇梅的話,羅生轉過身子,朝著沈妙月的院子飛奔而去。

  “嘶……”伸手捂住自己被羅生拽疼的胳膊,蘇梅站在原處直抽氣,等緩過了勁之後,才跟在那羅生身後疾奔往沈妙月的院子裡去。

  沈妙月的院子是老住持院子邊的一間小院,只一間主屋搭一片不大不小的庭院,雖看著有些樸素破舊,但勝在乾淨清幽。

  蘇梅提著裙裾小心翼翼的跨入庭院,一眼便看到了那正猛力撞著房門的羅生。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羅生穿著一身厚實鎧甲,跌跌撞撞的跑進屋內,然後看著那躺在木床之上,滿面都是傷痕血跡的沈妙月,目光呆滯。

  “妙,妙月……”慢吞吞的朝著沈妙月的方向跨了一步,羅生小心翼翼的對著那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伸出了一隻手,但在看到那滿身都是血跡傷口的沈妙月時,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下手。

  “怎麼,會這樣……”沙啞著嗓子,羅生突然“撲通”一聲直接便跪在了木床邊,一雙圓睜眼眸定定的看著那滿身都是鮮血痕跡的沈妙月,整個人幾近崩潰。

  蘇梅站在房門口,緩步朝著屋內走去,然後站定在羅生身邊,聲音細糯道:“昨夜在小廚房裡頭,沈姑娘為我炒了一盤嫩筍,我與她閒談時雖聽到她說日後可能再無機會讓羅師傅嘗嘗她炒的筍,但卻未曾放在心上,今次想來,沈姑娘大致是已然預感到了什麼事吧。”

  聽到蘇梅的話,羅生突然從地上起身,那張蓄滿鬍渣的面容之上淚涕橫流,他瞪著一雙通紅眼眸,定定的看向面前的蘇梅,聲音嘶吼道:“你為什麼沒聽出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神情激動的說著話,羅生大口喘著粗氣,冷不丁的突然便朝著蘇梅的方向揮出一拳。

  蘇梅眼睜睜的看著羅生那朝自己甩來的一隻砂鍋大的拳頭,整個人都被嚇蒙了,傻呆呆的站在原處根本就來不及動彈。

  一隻修長手掌從旁伸出,一把抵住了羅生的鐵拳。

  馬焱側身擋在蘇梅面前,一雙漆黑暗眸浸著滿滿沉色,狠戾的看向那滿面悲容的羅生。

  對上馬焱那雙晦澀眼眸,羅生這才像是恍然回神似得收回自己的鐵拳,他低垂著腦袋,沙啞嗓音喃喃道:“對不住了……”

  看著羅生那雙浸滿赤紅色澤的眼眸,蘇梅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沒說什麼話,只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那緊閉著雙眸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

  馬焱緩慢收回自己的手,面無表情的揚了揚寬袖,然後突然朝著那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輕勾了勾唇角道:“好似沒氣了。”

  聽到馬焱那漫不經心的話,羅生突然暴吼一聲,再一次跪倒在木床邊,然後伸出粗實手掌,顫顫的撫了撫沈妙月的鼻息。

  蘇梅站在馬焱身側,看著那一副悲愴神色的羅生,趕緊伸手輕扯了扯馬焱的寬袖,然後踮起腳尖湊到馬焱的耳畔處道:“沈姑娘是裝的。”

  “娥娥妹妹說的沒錯,確是沒氣了。”聽罷蘇梅的話,馬焱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聲音沉啞道:“真是紅顏薄命。”

  “哎?”蘇梅睜著一雙濕漉水眸,神情怔愣,她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她的寬袖。

  沈妙月沉靜的躺在那處,一點聲息也無,真的好似一個死人一般。

  不,不會吧,難不成這沈妙月真的去滾石階了?

  顫顫的收回自己扯在沈妙月寬袖上頭的手,蘇梅抖了抖小身子,驚惶的看了一眼那跪倒在沈妙月身邊,哭的滿是眼淚鼻涕的羅生,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那,那個羅師傅,沈姑娘她……”

  “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我真該死,是我該死……”蘇梅的話還未說完,那頂著一張悲痛欲絕面孔的羅生便徑直念起了一大串的自責話語,他不斷晃動著自己那顆大腦袋,自nüè似得不停磕在木床邊緣處,“砰砰砰”的直將那張木床磕的震天響。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依我看,羅將軍不若將沈姑娘的屍首帶回漢陵城,也算是讓沈姑娘魂歸故里了。”一邊說著話,馬焱一邊伸手拉過蘇梅的胳膊,然後小心翼翼的掀開她覆在手臂之上的寬袖。

  只見那一截素白藕臂之上,十分清晰的印著一隻鐵砂大掌,紅通通的帶著淤青血絲,看上去便讓人感覺到一陣觸目驚心。

  “對了,若是這一路將沈姑娘的屍首帶回漢陵城,怕是會有所損傷,還不若就地火化了,捧著骨灰回去,也算是讓沈姑娘得了個全屍。”微眯著一雙漆黑暗眸,馬焱說話時,那雙漆黑暗眸之中沉色漸濃。

  看著面前那滿身戾氣的馬焱,蘇梅顫顫的瞪著一雙眼,不知為何,只感覺遍體生寒,頭皮發麻。

  “燒了……”那頭,羅生聽到馬焱的話,一副頹喪的怔然模樣,不斷的重複著這兩個字,好似一具完全沒有自主意識的行屍走肉。

  “不,不能燒,不能燒……”聽到羅生那沙啞的嘟囔聲,蘇梅一震回神,趕緊用力擺手道:“不能燒的,沈姑娘這般好看的一個女子,若是燒成了灰碳,那她定是會不高興的。”

  “是啊,妙月會不高興的。”羅生抬起自己那張沾著滿是淚漬鼻涕的鬍鬚臉,慢吞吞的將其貼上沈妙月的手背道:“不能燒的……”

  看著羅生那被自己撞得滿是淤青紅腫的額角,蘇梅頗有些不忍的暗暗捏了捏手,然後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扯了扯沈妙月的寬袖,但是一如剛才,沈妙月依舊完全沒有一點反應。

  這,這與她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壓下自己心中的驚惶感,蘇梅清了清喉嚨道:“羅師傅,沈姑娘最大的心愿,便是與你成親,如今她的人已然去了,你……還願意娶她嗎?”

  “娶她?”聽到蘇梅的話,羅生痴呆著一張臉,然後突然便嚎啕大叫起來,“啊……”

  看著那突然便嘶啞嚎叫起來的羅生,蘇梅踩著腳上的繡花鞋,下意識的便往馬焱身側靠了靠。

  這羅生正妻已喪,現今愛慕之人也囫圇黃泉,如此番事,對於他來說,肯定是致命打擊。

  發泄完後的羅生頹然倒在木床邊,他痛苦的捂著沈妙月的手,聲音嘶啞道:“我自然願意,只是妙月她……”

  說到這處,羅生突然便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寬袖之中,片刻之後,那輕緩的抽泣聲,斷斷續續的不停傳入蘇梅的耳畔處。

  看著那一副痛哭流涕模樣的羅生,蘇梅定了定神,然後緩步走到那沈妙月身邊,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

  沈妙月的手上沾著一點血跡,肌膚微冷,被蘇梅那般掐弄,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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