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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夫是父親親信,強按著她駕馬直接便進了漢陵城,然後將她換入宮中教坊司,之後便消失無蹤。

  之前在馬車之中,龔月彎看了那封書信,信裡頭只有寥寥幾語,說的話卻句句深寒。

  她的父親好像早就知道明日會有大劫,便提前將她送到了城外,並言宮中教坊司可棲身,但其餘之語卻是隻字未提。

  龔月彎一向是在龔府受盡嬌寵之獨女,自然明白他父親為何要將她送入這教坊司,只因她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可苟且偷生這一輩,殘喘過活,但今日被蘇梅猛然一提,龔月彎卻是猛然驚醒,她父親為何要將她束縛在這教坊司之中,寧願她若螻蟻一般苟活也不願她出了這教坊司?

  “這教坊司是磨人心志之地,我想你父親想做的,不僅只是護你,更是想縛你。”

  第96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龔月彎呆站在那處,整個人神情頹喪,幾乎站立不住。

  看到這副樣子的龔月彎,蘇梅趕緊上前,伸手一把扶住龔月彎那左搖右晃的身子道:“怎麼了?快坐下。”

  扶著龔月彎坐在那繡墩之上,蘇梅從寬袖之中抽出巾帕,細細的替她擦去額上的冷汗。

  一把握住蘇梅那覆在自己額角處的巾帕,龔月彎用力的睜著一雙眼眸,聲音沉靜道:“我龔府之事,定是有隱情的,所以父親才會縛我於此,寧願我苟且偷生也不願我去深究何人害我龔府。”

  “而且那害你龔府之人定是個皇宮貴戚,因為俗話有說,最危之所便是那最安之所。”聽到龔月彎的話,蘇梅輕勾唇角道:“怎麼樣,現今你可要與我一道了?”

  “好,我就與你一道。”緊緊握住蘇梅那隻手,龔月彎雙眸凌厲道:“我龔府之血仇,父親雖不願我報,但我心難安,苟延殘喘於世,不若拼死一搏!”

  看到又重燃起心志的龔月彎,蘇梅那張白細小臉之上的笑意更深,她伸手抽開自己那被捏的紅紫的手腕子道:“好了我的嫡姑娘,咱們還是先解決肚子吧。”

  說罷話,蘇梅率先便推開房門出了屋子,龔月彎趕緊一把抹掉自己眼角的淚珠子,提著裙裾跟在蘇梅了身後。

  蘇梅要去的,自然還是那門房處,因著剛才禮部尚書對蘇梅的奇怪態度,所以那門房裡頭的老太監捏不准禮部尚書的心思,對待蘇梅一貫的畢恭畢敬,就連自己的吃食都給貢獻了出去。

  蘇梅也不客氣,好好的飽餐了一頓之後便與龔月彎一道回了房間,然後在這教坊司之中安全的度過了第一夜。

  翌日,下了一夜的雪漸歇,屋外檐下皆是一片銀裝素裹,蘇梅穿著一件厚實的襖衣推開房門往屋外走了幾步,便聽到那不遠處的幾個女子站在庭內檐下,細細碎碎的說著話。

  “哎,你聽說了嗎?那門房裡頭的老太監,今兒早上發現栽在碳爐裡頭被燒死了,嘖嘖嘖……那腦袋呀,都燒焦了……”穿著精白襖裙的女子靠在門扉處,聲音輕細道。

  “不對不對,我聽說啊,不是燒死的,是被活活被悶死的,壓在那碳爐裡頭活活悶死的……”一旁穿著緋色襖裙的女子搖了搖頭,趕緊反駁道。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聽說啊,是人喝醉了酒,自個兒跌進碳爐裡頭摔死的……”穿著朱色襖裙的女子插在兩人之中,聲音略微有些尖利。

  蘇梅站在不遠處,聽著那三人的話,暗暗皺了皺眉。

  “哎,怎麼了?”龔月彎端著一盆清水站在蘇梅身後,用手中木盆邊緣輕抵了抵她的腰肢道。

  聽到龔月彎的話,蘇梅轉身,帶著人往一旁屋內走去道:“聽說是那門房裡頭的老太監死了。”

  “老太監?就是昨日裡那個來送果碳木的?”一邊說著話,龔月彎一邊將手中的木盆放置在一旁的洗漱架上道。

  “應當就是那個了。”點了點頭,蘇梅的視線落到面前那用木盆裝著的淨水之上道:“這水是哪處來的?”

  “庭院裡頭的井水,我看早間好些人去排隊取的,我就也跟著取了一盆,只是沒有熱水,這井水又冷得緊……”一邊說著話,龔月彎伸手輕輕的撥了撥木盆裡頭的井水,片刻之後才輕疑一聲道:“其實……好像也不是很冷。”

  “井水自是暖和一些。”伸手將洗漱架上的巾帕取下浸入木盆之中,蘇梅轉頭對身旁的龔月彎催促道:“快些淨面,過會子可要來人了。”

  “來人?你怎麼知道的?”聽到蘇梅的話,龔月彎疑惑的道。

  “剛聽那些人說的。”隨便的敷衍了龔月彎一句,蘇梅趕緊拎著手中浸著井水的巾帕,細細的擦了臉。

  看到蘇梅的動作,龔月彎也趕忙開始淨面。

  兩人剛剛淨完面,便聽到屋外傳來一陣老嬤嬤的粗喚聲。

  蘇梅立刻便拉著龔月彎出了屋子,踩著一地堆雪,直直的站在了那兩個老嬤嬤面前。

  這庭院之中住的基本都是這幾日新來教坊司的女子,聽到外頭那兩個老嬤嬤的喊聲,磨磨蹭蹭的挪著步子過來了,一副拖拉模樣。

  那兩個老嬤嬤看到那些拖拉的女子,站在原處未動,身上的宮服乾淨厚實,面上神情嚴整。

  “都到齊了吧?”片刻之後,那站在左側的老嬤嬤略略掃了一眼面前站的參差不齊的一排女子,粗緩開口道:“老奴是這教坊司之中的教禮嬤嬤,今日奉禮部尚書之命,特來調教爾等。”

  說罷話,那教禮嬤嬤從身後那處一根寬長竹板,猝不及防的直接便往面前一女子的小腿之上抽去。

  “啊……”那女子吃痛,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跌倒在雪地之上。

  “今日教第一課,站姿。”那教禮嬤嬤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摔跌在雪地之上的女子,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寬袖,然後將手中所持的粗長竹板指向蘇梅與龔月彎的方向道:“除了那兩個,其餘人皆在這雪地裡頭站著,與李嬤嬤學課。”

  說罷話,那教禮嬤嬤捏著掌中的竹板緩步走到蘇梅與龔月彎面前道:“你們兩個,與老奴來。”

  “是。”蘇梅輕應一聲,拉著龔月彎斂目垂首的跟著那教禮嬤嬤去了一旁屋內。

  這屋子大致是教禮嬤嬤自己的房間,裡面燒著暖爐,那碳氣味雖然是有些重,但是卻比外頭暖和起來。

  “你們是昨日裡新來的?”那教禮嬤嬤端坐在繡墩之上,端起面前的一碗清茶輕抿了一口道。

  “是。”蘇梅與龔月彎站在那教禮嬤嬤面前,畢恭畢敬的道。

  那教禮嬤嬤沉吟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梅後道:“倒是個好苗子。”然後又轉頭看向蘇梅身側的龔月彎,在注意到她那略微豐腴的身姿時,眉目微皺道:“你可會什麼?”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龔月彎端著雙手站在那處,不自覺的便挺起了自己的背脊。

  龔月彎自己的母親便是一個有名的才女,至此她會這些東西也不足為奇。

  “如此聽來,倒是出生了?”那教禮嬤嬤放下手中茶碗,神情不明道。

  聽到那教禮嬤嬤的話,龔月彎神情一頓,片刻之後才緩緩點了點頭道:“確是。”

  伸手將那茶碗之上的茶蓋抿上,這教禮嬤嬤從繡墩之上起身,突的輕笑道:“今晚教坊司要來一撥貴客,你倆可想一試?”

  蘇梅與龔月彎站在原處沒有說話,只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

  看到兩人的表情,那教禮嬤嬤又道:“只是去端個茶,倒個酒,湊個人頭罷了,不必多慮。”

  “既如此,那我去,多謝嬤嬤。”龔月彎踩著腳上的繡花鞋往前站了一步,嘴角含笑著開口道。

  “嗯。”那教禮嬤嬤滿意的對著龔月彎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梅道:“你呢?”

  “我也去。”看了一眼身旁的龔月彎,蘇梅微微垂首與面前的教禮嬤嬤行了一禮道:“多謝嬤嬤抬舉。”

  聽到蘇梅的話,那教禮嬤嬤臉上笑意更甚,她端著身子站在兩人面前道:“老奴一看便知你倆都是官宦世家出身,今晚這撥貴人裡頭,也是有不少年輕才俊的,你倆身子清白,若是能攀得一兩個,這日後指不定還能出這火坑呢。”

  “多謝嬤嬤。”蘇梅與龔月彎對看一眼,皆垂首斂目的與面前的教禮嬤嬤道。

  “嗯,先回去吧,我這處還有些事,等晚間你們再來這房間尋我。”

  “是。”

  蘇梅與龔月彎垂首應聲,紛紛弓著身子退出了屋子。

  屋外庭院之中,那另外一個教禮嬤嬤手持竹板,神情猙獰的正在用力抽打著一個身穿朱色襖裙的女子,那女子神色悽厲的哀嚎著,細稠的血液順著那朱色的襖裙暈開,粘連在素白的雪地之上,開出一朵又一朵殷紅艷梅。

  蘇梅捏著手中的巾帕,暗暗垂下雙眸,加快步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到身側那一臉慘白神色的蘇梅,龔月彎趕緊伸手扶住她纖細的小身子道:“怎麼了?”

  “沒事。”微微搖了搖頭,蘇梅任龔月彎將自己扶進了房內。

  屋外那女子的慘叫聲還在繼續,蘇梅蒼白著一張小臉躺倒在繡床之上,身子輕顫。

  上輩子時,她那一身傲骨,便是被那竹板,一板又一板的給硬生生打折的……

  這輩子的她,識時務為俊傑,可卻丟了那一身傲骨,空餘這一張艷皮……

  *

  晚間,教坊司擺宴,蘇梅與龔月彎皆被那教禮嬤嬤換上了一身細薄輕紗,衣不蔽體的手持酒壺站立於一眾艷姬之後。

  不過好在廳內燒著暖爐,所以兩人也並未感覺有多冷,只是身上的衣裳有些讓人感覺難堪。

  身旁穿著嬌麗的艷姬仿若已經習慣了自己身上那件比蘇梅與龔月彎更加透薄的衣衫,急急忙忙的收拾著自己身上的衣物首飾,正交頭接耳的不知在說些什麼話,神情興奮難掩。

  禮部尚書穿著一身官服匆匆而來,在看到面前那一群排序雜亂的艷姬之後,怒喝一聲道:“都堆在這處做什麼,連枝秀呢?”

  “喚我做什麼?”一旁屏風後傳出一道輕緩聲音,連枝秀身穿用飛禽百羽捻為細線而織造出的百鳥裙自屏風後緩緩而出,行走之際那裙中間隔立現,百鳥之狀皆見,絢麗奪目。

  “這就是那百鳥裙?”那禮部尚書抬眸看到連枝秀身上的那件百鳥裙,神色驚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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