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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穗香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前伸手撩開門氈,就見不遠處的房廊之中,一個丫鬟正引著周大夫往正屋而來。

  氣喘吁吁的小跑著進了屋子,周大夫抹了一把額上的熱汗,畢恭畢敬的站在老太太面前道:“老太太。”

  “嗯。”老太太淡淡應了一聲,隨手一指那漏著白色細狀粉末橫躺於軟墊之上的瓷白小瓶道:“你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一旁的穗香上前,將那瓷白小瓶小心翼翼的用巾帕包了從地上捧起,遞到周大夫面前。

  伸手接過穗香手裡的瓷白小瓶,周大夫用指尖捻了一撮白色粉末,細細嗅聞了一番之後道:“這應當是用以安眠的安神散,是最普通不過的一藥方子,不過……”說到這處,周大夫話鋒一轉,皺著眉頭細思片刻又搖了搖頭,似乎還有話說。

  “不過什麼?”老太太接過周大夫的話,一雙丹鳳眼微睜道:“儘管說,我老婆子在這呢。”

  “是。”朝著老太太微躬了躬身子,周大夫繼續道:“不過這安神散裡頭加了一些水銀,按老夫之愚見,這水銀應當是從江南丹砂之中提煉而出,因此不能與那天質而生之水銀相比,所以看著便稀薄了一些。”

  “那這水銀可食?”老太太斜睨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沉靜的張氏,沉聲開口道。

  “當然不可,這水銀是劇毒之物,用來防腐避爛還可行,若是用來吃食,那可萬萬是使不得的。”周大夫捧著手裡的瓷白小瓶,趕緊擺了擺手道。

  “那人若食了,會如何?”老太太面色漸深,雙眸愈發凌厲了幾分。

  聽到老太太的話,周大夫細思片刻後道:“這人若是食了,少量則無礙,可隨小解出恭排去,但這若是用量過大抑或是長期服用,輕則反嘔腹痛,重則腸穿肚爛而亡。”

  周大夫一番話說罷,老太太的面色已然難看至極,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角,垂首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奶娘道:“你剛才說,這東西是你從外頭托人買來的?”

  “……是。”那奶娘心虛的轉了轉眼珠子,一雙眸子下意識的往張氏那處看去,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緊緊交握在一處,掐出一圈又一圈的紅痕。

  “所託何人?”老太太攏了攏寬袖道。

  “這,是,是那看門的,老,老李生家的。”那奶娘結結巴巴的道。

  “去,將老李生家的帶過來。”

  “是。”站在一旁的穗香聽到老太太的話,趕緊吩咐一側的丫鬟下去辦事。

  張氏站在老太太下手處,一雙眼眸溫婉非常,似乎眼前之事與自己毫無關係。

  “皎蘊。”老太太抬首看向張氏,面色冷淡道:“這奶娘,可是你替五姐兒安排的?”

  “是。”張氏柔柔應了一聲道:“這奶娘確實是兒媳替五姐兒安排的,只她卻不是咱們文國公府裡頭的人,而是那柳姨娘前幾日自個兒帶過來的,兒媳想著,柳姨娘去了,剩下五姐兒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若是用本家的自己人也放心一些,卻是不曾想到……”

  說到這處,張氏暗暗搖了搖頭,一副十分惋惜的心痛模樣。

  聽到張氏的話,老太太沉吟片刻,並未說話,片刻之後才與那奶娘道:“你是柳氏帶過來的?”

  “是。”那奶娘低垂著腦袋咬了咬牙道:“我家姑娘自小便身子弱,怕自個兒奶水不好,便帶了奴婢一道過來。”

  “既是本家人,你又為何如此心腸歹毒的做出這種事情?難不成是柳氏虧待了你?”此時的老太太已然平穩下心緒,說話也不若剛才那般氣憤非常,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十分難看。

  “不,奴婢冤枉啊,老太太……”那奶娘偷眼看了一旁的張氏一眼,然後滿面哀色的與老太太磕頭道:“奴婢只想著讓五姐兒安生一些,可,可哪裡想到這瓷瓶裡頭還裝著那,那什麼水銀呢,奴婢就是一介婦孺,這般東西,奴婢哪裡認得……”

  “你既不知,那為何不敢食?”一道清亮聲音突然傳來,打斷了這奶娘的話,聞風而來的朱氏早就聽外頭的人說過了這事,心想著這般扳倒張氏的事情怎能錯過,趕緊著急忙慌的提著裙裾到了檀jú園,一把撩開那厚氈就走了進去,一雙美目輕蔑的斜睨了一眼那站在屋裡的張氏,陰陽怪氣的道:“喲,大夫人也在呢。”

  說罷話,朱氏得意的一轉身子,趕緊側身將身後的一個婆子讓了出來道:“老太太,這就是那看門老李生家的。”

  老太太朝著那過來湊熱鬧的朱氏看了一眼,未曾說話,只對站在朱氏身後的婆子道:“那安神散,是你去買的?”

  聽到老太太的問話,那婆子戰戰兢兢的上前伏跪於地道:“回老太太的話,這安神散,確,確是奴婢去那德濟堂買的。”說罷話,這婆子還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張藥方道:“這,這就是當時那德濟堂給奴婢開的藥方子。”

  穗香上前,將那婆子手裡頭的藥方子遞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略掃了一眼之後對著一旁的周大夫道:“這藥方子我老婆子也看不懂,你來看看吧。”

  “是。”周大夫上前,伸手接過那藥方子,細細看了片刻之後道:“沒錯,確是安神散。”

  聽到周大夫的話,老太太微微頷首道:“這藥方子裡頭沒書水銀?”

  “沒有。”周大夫搖了搖頭道。

  第47章

  “那這水銀又是從何處來的?”老太太攏了攏自己的寬袖,低垂下眉眼,聲音沉緩道。

  “奴,奴婢不知啊……”那老李生家的明顯被嚇得慌了神,嘴裡一咕嚕便道:“奴婢雖貪些小財,但這害人性命的事情,奴婢可從來是不敢做的啊,就前些日子奴婢當家的殺只小雞仔子,奴婢都嚇得不敢看喲……”

  這邊老李生家的剛說完,那邊朱氏雙眸一轉,突然插嘴道:“老太太,依妾看,這水銀在咱們這漢陵城之中只丹砂坊一處壟斷而賣,您不若差人去請了那丹砂坊的老闆娘來細問一番,看這水銀,可是從她處購買?”

  聽罷朱氏的話,老太太略微沉吟片刻後與穗香道:“去,看看能不能將那丹砂坊的老闆娘請到這處來。”

  丹砂坊的老闆娘名喚清娘,據說是個年近四十,沒有姓的寡婦,其以一人之力壟斷丹砂之勢,靠著這以江南丹砂提煉出來的水銀在漢陵城之中占得一席之地。

  “是。”穗香應了一聲,趕緊提著裙擺出了屋子。

  那邊蘇梅趴在軟榻之上,心疼的撫了撫蘇婉福那張微白的小臉,然後扭著小身子轉身爬下羅漢床,左搖右晃的走到周大夫身側,伸手輕輕的扯了扯他的寬袖,仰著小腦袋奶聲奶氣的道:“給五妹妹看看,五妹妹都不睜眼,也不陪娥娥玩……”

  聽到蘇梅的話,老太太揉著額角輕嘆一口氣道:“也是我氣糊塗了,周大夫,你快替五姐兒來看看。”

  “是。”周大夫躬著身子走到羅漢床邊,挽起寬袖細細的將那縮在襁褓之中睡得正香甜的蘇婉福托起,然後捏住她的小手仔細探查起來,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將蘇婉福置於羅漢床上,扭身與老太太道:“五姑娘並無什麼大事,小兒腸胃蠕動快,肚子裡頭那些細碎的水銀皆已排了去,只因著是早產之子,所以身子便難免虛弱了一些,平日裡可吃些補血益氣的湯糊,調理調理身子。”

  “嗯。”聽到周大夫的話,老太太微微頷首道:“無事便好。”

  這邊蘇梅趴在蘇婉福身側,也緩緩的松下一口氣。

  雖然她知道這天生秀一生福運連綿,但卻是不知今世的她是否也依舊是這般的福運齊天。

  其實要說到這天生秀,蘇梅記憶最清楚的還是上輩子在教坊司之中的勾欄棚倒事件,那次勾欄棚倒壓死了不少人,天生秀卻未死,不僅未死,而且還毫髮無損,甚至還從那勾欄棚裡頭順手挖出了一個小侯爺,可謂是運氣極好。

  但之後的事蘇梅卻是記不大清楚了,因為她那時候正被禮部尚書逼著準備要去服侍那馬焱,日日夜夜的被關在一間暗屋裡頭練習舞曲,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完全一點沒有心思想其它的事情,那次的勾欄棚倒事件也還是她偶然從這禮部尚書的嘴裡套出來的。

  只她卻真是想不明白,明明這蘇婉福在她看來一生福運連連,運氣極好,怎的又會淪落到被送進這教坊司之中淪為歌舞官jì,供人賞褻的玩物呢?

  皺著一張白嫩小臉,蘇梅正想的入神,眼睛上卻是突然揮上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垂首往下看去,只見這縮在襁褓之中的蘇婉福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醒了,那隻剛才被周大夫拿出襁褓外的小細胳膊亂揮著打在她的臉上,軟綿綿熱乎乎的十分細軟,但小臉上的雙眸依舊緊閉著,小嘴微張,露出裡頭粉盈盈的嫩肉,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哼唧些什麼。

  蘇梅歪著小腦袋伸手碰了碰蘇婉福的小手,立刻就被那隻軟綿綿的小手細細包裹住了一根小手指,然後被蘇婉福拉著到了自己嘴邊,急匆匆的就要拽著往嘴裡塞。

  觸到蘇婉福那濡濕的小嘴,蘇梅垂首看著那小小軟軟的一團,不知為何,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這是餓了?去,拿盅溫奶過來,先墊墊。”坐在一旁的老太太眼角微動,看到那縮在一處的兩個小糰子,抬首朝著身側的婆子招了招手道。

  那婆子聽到老太太的話,趕緊去吩咐廚房溫了一盅溫奶進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托起襁褓之中的蘇婉福正準備餵奶,卻是突然被蘇梅扯了扯寬袖道:“娥娥來,娥娥來……”

  那婆子垂首看了一眼站在羅漢床上蹦躂的厲害的蘇梅,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太太,在看到老太太微微頷首之後,才重又將蘇婉福置於軟榻之上,然後將手裡端著的一小盅溫奶置於羅漢床上的案幾之上。

  蘇梅跪爬在羅漢床上,仰著小腦袋伸手掀開那盅溫奶,先用小白瓷勺舀了一勺,細細吹了半響,去了燙氣,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那浸著一股濃厚奶香氣的溫奶遞到蘇婉福嘴邊。

  蘇婉福大致真的是餓的緊了,小嘴一觸到蘇梅遞過來的溫奶,立刻便開始“吧砸吧砸”的吃了起來。

  看著蘇婉福那吃的一臉滿足的神情,蘇梅也悄悄的眯起了一雙水眸,臉上喜意明顯,上輩子她替這天生秀餵了一次奶,這輩子又替她餵了一次奶,如此看來,她與這天生秀,還真是緣分不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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