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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朝宗捻著手裡的那截斷髮沒有說話,面色沉靜非常,完全不外露一絲情緒。
蘇阮腿軟的靠在身後的耳房木門上,感覺腦子裡面翻天覆地的就像是天轉了地,地轉了天。
“本王親自去請。”將那綹發尾放入寬袖暗袋之中,陸朝宗慢條斯理的從圈椅之上起身道:“為了不打糙驚蛇,本王要向大公子借一人。”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致雅眸色輕動,良久之後才道:“但憑王爺吩咐。”
“不是別人,借阿阮姑娘一用。”
陸朝宗話音剛落,那頭的蘇阮立時便驚恐非常的看向了蘇致雅。
蘇致雅扭頭對上蘇阮那雙驚惶眼眸,沒有說話,片刻後才道:“二妹妹的事,臣做不得主。”
“哦,是嘛。”陸朝宗微仰下顎往蘇阮的方向走去,然後停在碧紗櫥前道:“事情緊急,還望阿阮姑娘幫本王這個忙,就當是本王欠了阿阮姑娘一次人情。”
能讓陸朝宗欠人情的事,必然是大事,蘇阮心中雖懼怕,但卻難免有些心動。
有了陸朝宗的人情,她蘇府說不定能躲過那被滿府屠殺的命運,只是這事他陸朝宗都要尋人幫忙,怕是不好辦。
“阿阮姑娘不必怕,本王定然保阿阮姑娘無險,完好無損的回到這蘇府裡頭來。”看出蘇阮的顧慮,陸朝宗又補了一句話。
蘇阮咬著唇瓣,沉思片刻之後緩慢朝著陸朝宗點了點頭,“臣女願為王爺效勞。”
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還不如拼一把的好,興許就得了運道,留下她蘇府這幾百口人的性命了。
“阿阮姑娘換身衣物,隨本王去春風十里。”單手搭在面前的碧紗櫥上,陸朝宗的手掌嵌在那破損的色絹紗處,暗暗收緊。
“春風十里?”
是她想的那個春風十里嗎?
“對,春風十里。”接過蘇阮的話,陸朝宗看著她那張驚恐面容,不自覺的輕勾起了細薄唇角。
看著面前陸朝宗這副似笑非笑的面容,蘇阮突覺自己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一些,竟然都沒問要幫什麼事,就沒腦子的應了下來。
“阿阮……”蘇致雅站在陸朝宗身後,面露擔憂神色。
“沒事的,大哥。”抬眸看了一眼蘇致雅,蘇阮輕顫了顫眼睫,心中微有些酸澀。
她現下有些不大好的猜想,她不希望是真的。
“時辰不早了,阿阮姑娘隨本王來。”說罷話,陸朝宗便徑直轉身出了耳房。
蘇阮猶豫片刻,整理好裙衫也出了耳房,垂著脖頸跟在陸朝宗身後走遠了。
蘇致雅站在耳房門口,看著那一前一後緩慢前行的身影,雙眸微眯道:“興文,你跟著我多久了?”
“自小便跟著公子了。”興文說話時扯著臉上的傷口,聲音聽上去有些含糊。
“那也有十幾年了。”低嘆出一口氣,蘇致雅突然轉身看向身後的興文,眸色肅厲,“興文,十幾年了,你知道我的脾氣。”
“公子,成大事者,自當不拘小節,您自己也與二姐兒說過,做人要心硬。”興文抬頭,語氣有些急切。
“興文,人心都是軟的,若硬了,這人也就硬了,沒救了,你知道嗎?”看著面前一副急切模樣的興文,蘇致雅似有所感。
即便是強悍如陸朝宗,那心也有軟的地方,只看誰能戳進去,攥緊了,捏住了,讓他丟盔棄甲。
“罷了,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如果還有下次,你我主僕情分也就盡了。”冷著一張臉,蘇致雅緩慢開口道。
“……是。”興文咬牙應聲。
“收拾東西,去春風十里。”話罷,蘇致雅往外走去。
興文邁步緊隨其後,臉上神色不明,紅腫青紫卻更甚。
春風十里是宋陵城最有名的青樓,裡頭的女子囊括天下美色,賣藝不賣身,自小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只是待你過了最好的那幾個年頭,便會被扔棄於下等娼樓jì館,被人褻玩,終身為賤籍。
蘇阮換過了陸朝宗給她準備好的衣物,略顯侷促的坐在馬車上絞著一雙素手。
馬車內只蘇阮和陸朝宗兩人,刑修煒正坐在外頭駕車。
車內氣氛十分凝滯,跟熱鬧的大街形成鮮明對比。
“王爺,我們去春風十里做什麼?”跪在坐墊上,蘇阮朝著陸朝宗的方向微微探頭,聲音有些乾澀。
蘇阮的身上穿的是典型的侍女裙衫,上身是交頸的長袖短衣,腰間有一條短小的腰裙,下面是綴著花邊繡紋的壓腳素裙,玲瓏有致的包裹住她纖細的身型,一舉一動皆帶媚色。
陸朝宗正盤腿坐在茶案後歇息,他的身上依舊是那身寬大長衣,不過腰間多了一些金玉腰飾,手上也拿了一把象牙摺扇,看上去倒是與那些儒家子弟頗有幾分相似。
“喚主子。”陸朝宗掀開那雙輕闔眼眸,往蘇阮的方向瞟了一眼。
蘇阮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身子,囁嚅片刻之後軟綿綿的喊出了那兩個字。
“……主子。”
勾膩的尾音就跟蘇阮的長相一般讓人心馳神往,糯嘰嘰的像濃郁的桂花蜜糖,侵占著七竅。
“唰”的一下甩開自己手裡的象牙玉骨摺扇,陸朝宗懶著神色開口道:“過會進到春風十里,我說什麼,你應什麼,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是。”蘇阮挪了挪自己跪麻的雙腿,扭著身子往後擠了擠,企圖遠離這陸朝宗。
陸朝宗垂眸,不著痕跡的往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人貼在馬車壁上,雙膝跪地,細薄的素裙包裹著她的腰腹臀圍,弧線美好,特別是那裹著腰裙的楊柳腰,盈盈一握不堪折,更襯得上圍豐腴。
“阿阮姑娘先前還在本王面前脫衣解帶,這會子怎麼反倒矜持了。”端起面前的涼茶輕抿一口,陸朝宗只感覺心口處有股火燒的正旺。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一下便漲紅了一張臉,又羞又惱。
“臣女……”
“你該自稱奴婢。”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的聲音沙啞隱戾了幾分,流轉在不大的馬車廂內,十分有威懾力。
“……奴婢並未對王爺,有所企圖。”垂著腦袋,蘇阮思索片刻,才吐出這模稜兩可的“有所企圖”四字。
她雖有意討好於他,但卻並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討好他。
“而且奴婢深知王爺潔身自好,不喜女色,更不用說是奴婢這種……‘一等俗物’了。”說罷話,蘇阮試探性的往陸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雙柳媚眼輕動,細長的眼尾上挑,不自覺間便媚色逼人。
其實在那日砸了陸朝宗送來的好幾箱玉石之後,蘇阮心中便隱隱有些大膽的猜測,此次說這些話,也只不過是想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罷了。
“呵。”聽到蘇阮的話,陸朝宗嗤笑一聲,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