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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步搖……人人都說,她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但又哪知她也是個女子,也有那百般柔腸,也幻想有一日能坐上八抬大轎,穿戴鳳冠霞帔,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

  只可惜,可惜她這副破敗身子不能有孕。一個女子,不能有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只能如此刻般,青燈古佛,用這般高潔模樣,抵擋外界一切流言蜚語。連與心愛之人剝明心跡,都是一種奢侈。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迎娶別人,與她人洞房花燭。

  她原以為,原以為他對自己尚是有幾分情意的,不然為何到了二十八歲都還未娶妻。也原以為,外界那些傳言,諸如不舉之類乃事實。她曾想,不舉又如何,她並不嫌棄,與其做這些俗事,紅袖添香不是更美哉?

  可原來,一切都是她想。難道是因為她不願捅破那層薄紗,這才使得他轉娶她人?

  第50章

  三日回門期到, 蘇錦蘿卻蜷縮在榻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王妃?”雪雁循聲進來,小心翼翼的挑開錦帳。

  帳內,蘇錦蘿身著一件白銀紗衫兒,歪著粉頸, 軟泥似得癱在裡頭, 睡得酣沉。

  “人呢?”陸迢曄穿一身金邊五彩莽衣,束玉帶, 蹬一雙玄色粉底皂靴, 慢條斯理的抬手撥開珠簾進來。微一瞥眼, 就瞧見了榻上的小婦人。

  青絲披散, 面頰坨紅,白生生一雙腿兒,掐細的楊柳腰,一雙藕臂不安分的露在錦繡被褥外,砸吧著小嘴, 檀口輕盈, 面帶桃花,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

  陸迢曄心下暗笑, 這春困真是來勢洶洶不可擋呀。全然不覺是自己將人累成這副模樣的。

  “不急, 晌午再叫人吧。”一臉饜足的轉身,被餵飽了的男人心情十分愉悅。

  “是。”

  雪雁將陸迢曄送出去, 然後轉身回寢室, 卻見蘇錦蘿已醒, 瞪著一雙眼目光灼灼的轉頭看她。

  “王妃,您醒了?”方才不是還睡得酣沉嗎?

  蘇錦蘿眨了眨眼,慢吞吞的伸手,朝雪雁勾了勾手指。桃花上臉,秋波斜睨,一副慵慵懶怠,雨後多情之狀。

  雪雁看的不禁俏臉一紅,她上前,蹲在榻旁,順手替蘇錦蘿掖了掖紗被。

  今日的王妃,與往日全然不同。明明人依舊是那個人,但眉梢眼角間,卻多了幾分身段風情。

  “雪雁,你昨晚,放的是什麼藥?”

  昨晚上,那廝異常兇猛,就跟要將她吞吃入腹似得狠,折騰的她將嗓子都喊啞了。

  雪雁奇怪道:“就是大夫人給的那個藥呀,奴婢從妝奩盒子裡頭取的,按照王妃的吩咐放在了軟枕下頭。”

  蘇錦蘿沉思片刻,道:“去將香香和奔奔帶過來。”

  “是。”雪雁應聲,將香香和奔奔一道抱了過來。

  蘇錦蘿攥著手裡的小瓷瓶,裡頭還有點昨夜沒用完的。她捻出一點,思索良久後,先將雪雁趕了出去替她守門,然後抓過兩隻毫無防備的小東西,小心翼翼的替奔奔和香香都抹了一點。

  兩隻白兔子正各自窩在榻上蹦跳,沒什麼不良反應,但不過須臾片刻,香香和奔奔就跟被一根線栓在了一起似得,直接激動的滾到了榻角,開始生兒育女。

  蘇錦蘿愣愣盯了半響,哀嚎一聲,蒙著紗被躺倒在榻上。

  怪不得昨晚上那廝說的話那麼奇怪,

  “王妃這是嫌棄本王體虛,特尋了好物給本王助興呀。”

  得了趣的是他,得了理的還是他,明明該偷笑,卻偏偏做出一副咬牙切齒之狀,借著這物事,將自個兒折騰的沒了人樣。

  不過這事怎麼說都是她的不是。若不是她方才裝睡,還不知怎生面對這個偽君子呢。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歪在榻上,蘇錦蘿眼看著香香和奔奔“玩”的興起,心中愈發煩躁,索性打了錦帳起身,將雪雁喚進來替自己沐浴洗漱。

  收拾完,時間已近晌午。

  “王妃,您今日要戴這步搖……”

  “不要!”蘇錦蘿霍然起身,一陣“噼里啪啦”後,將梳妝檯上置著的金步搖盡數都扔回了妝奩盒子裡,然後漲紅著一張俏臉,悶聲道:“日後都不要給我瞧見什麼步搖。”

  頓了頓,蘇錦蘿又補充道:“只要是有響的東西,都別給我瞧見!”

  珠簾處,玉珠兒端了膳食進來。她單手撩開珠簾,那顆顆圓滾,晶瑩剔透的珠子串在一起,在陽光下似染了五彩霞光,發出流霞瑤泉般的清靈空響。

  蘇錦蘿一扭身,看著那撞得清脆響的珠簾,咬牙跺腳,“把那珠簾給我拆了,換頂素娟屏風來。”

  玉珠兒被蘇錦蘿那張扭曲的小臉嚇到,怔怔站在原處不敢動,還是雪雁給她使了眼色,這才放下膳食,急匆匆去尋人來拆珠簾。

  奇怪,王妃往常不是最喜這扇珠簾的嗎?還說撞起來時聲音極好聽……

  用了膳食,依舊氣呼呼的蘇錦蘿站在屏風後,換上一件大紅遍地金對襟泥羅衫,下頭一條翠雲拖泥妝花羅裙,然後又讓雪雁取了一柄白素絹扇兒,“呼哧呼哧”的扇著就往外頭去了。

  “王妃,這天也不熱呀。”雪雁隨在蘇錦蘿身後,奇怪道:“這扇兒還是奴婢替您拿吧?”

  “不必,我擋日頭。”蘇錦蘿扇了半刻,心頭火氣微降,便徑直將這白素絹扇兒舉起,遮在了頭上。

  春日融融,新蟬蛙鳴,竹外桃花,紅杏當牆。

  蘇錦蘿站在甬道處,頭頂是灼灼而下的日頭。她眯眼,踮腳,往正房廂廡遊廊處看去。只見書房槅扇半開,露出裡頭一張黑油桌案,案旁置銀制滴漏,側邊坐著兩人,分別是陸迢曄與城陽郡主。

  “王妃?”雪雁見蘇錦蘿突然停了步子,便趕緊道:“王爺吩咐,說會等王妃到晌午的。”

  可不是會等嘛,這會子郎情妾意的,是怕她打擾到人了!

  蘇錦蘿原本壓下去的心頭火立時竄出來。

  她煩悶的扯了扯身上的衫子,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將視線落到粉牆上。那裡種著一棵杏樹,一枝紅杏搖曳枝頭,迎春風灼日,分外妖嬈嫵媚。

  連棵樹都欺負她!

  蘇錦蘿提裙,大步過去,踮起腳尖折了一枝紅杏,然後喚住正要往書房去送茶的明遠。

  “喏,給你家爺,將這個一道帶進去,就說我先回門了,讓他過會子趕過來。”

  說罷,蘇錦蘿將那枝紅杏隨意往裝著白瓷茶碗的木胎漆盤上一扔,濺出幾滴茶水,便徑直去了。

  明遠難得愣站在原處,他抬眸,朝雪雁看去。

  雪雁輕搖頭,跟著蘇錦蘿一道去了。

  明遠神思困惑的端著漆盤走至書房門前,輕聲喚道:“爺。”

  “進來吧。”陸迢曄正在寫字,頭也沒抬。

  明遠低著腦袋進去,將手中漆盤置於書案上,特意將那枝紅杏放到了陸迢曄眼皮底下。

  城陽郡主單肘撐在書案上,執著麈尾念珠輕轉,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枝紅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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