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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郴王見狀,趕緊伸手道:“姀姀,快些過來。當心傷了你。”郴王身後,已聚集起手持長槍的士兵。

  蘇芩還沒動作,就被陸霽斐一把攬進了懷裡,緊緊箍住纖腰,貼在身上。

  “郴王殿下真是健忘,這是本官的女人。要護,自然也是本官護著。”男人側頭,細薄唇瓣隔著一層帷帽薄紗,落在蘇芩眉眼處。

  蘇芩顫了顫眼睫,輕聲道:“陸霽斐……”

  “莫怕。”

  男人至始至終,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

  話罷,陸霽斐攥緊手裡的繡春刀,突然揚手,挑了地上一捧沙泥,扔到正熬煮著清粥的鐵鍋里。

  軟糯糯的上等白米被薄沙覆蓋,一瞬污濁不堪。那正熬粥的士兵一臉驚愕的看向陸霽斐,大張著嘴,手裡的鐵勺子都差點砸到地上。

  “陸霽斐!你在幹什麼!”郴王怒道。

  陸霽斐猛地一下將手裡的繡春刀插到木桌上,鋒利的繡春刀發出尖銳的低鳴聲,一瞬時就將暴怒的災民給鎮住了。

  蘇芩死死攥著陸霽斐的寬袖,一身冷汗。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突兀覺出人渾身散著一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沉穩氣勢。

  蘇芩下意識看一眼郴王,突兀道:這才是大家風範。

  “愣著做什麼,不是要施粥嘛。”陸霽斐攬著蘇芩,懶洋洋的靠在木桌上,身側是那柄鋒芒凜凜的繡春刀,在晚霞的折射下,映出七彩流光。

  災民們面面相覷,盯著那鐵鍋里渾濁的清粥不動彈。

  執勺的士兵想用鐵勺將白粥上的薄沙撇去,卻見陸霽斐一把拔出插在木桌上的繡春刀,直接就往裡攪了攪。

  原本只在表面覆著薄薄一層泥沙的白粥徹底被搗成了漿糊,黑烏烏的看著就十分顯髒亂。

  陸霽斐冷笑一聲道:“郴王愛民如子,自當與災民同苦,要不要來一碗?”

  郴王瞪著一雙眼,不知道陸霽斐的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突然,那群災民里,有幾個顫顫巍巍的老人走出來,衣不蔽體,雙眼凹陷,拿著只破碗抖著聲音道:“官,官爺,還請施捨一碗。”

  那掌勺的士兵一愣,在陸霽斐冷若冰霜的視線下,趕緊將那混著泥沙的白粥倒給老人。

  老人千恩萬謝,“等,等了三日了,終於吃到了……”

  老人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缺了牙而十分含糊,但蘇芩卻聽的真切,她終於明白陸霽斐做這些事的意義所在。

  有一就有二,老人走後,其他災民擠開人群,蜂擁過來,個個骨瘦如柴,髒的看不清臉。而蘇芩眼尖的看到,災民內,有些人徑直就拿著碗走了,還有些人雖要了粥,但在看到那顆顆粒粒分明的沙子後,直接就倒了。

  這些人是混在災民里混吃混喝的。他們搶奪災民的救命糧,讓真正的災民吃不到糧食。

  蘇芩能明白,旁人自然也能明白。

  隨在夏達身後的大小官員面色驚變,全然沒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

  陸霽斐從寬袖內抽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繡春刀上沾著的泥沙膩粥。“諸位同僚在本官的府邸內嚎了半日,定已是腹內飢餓,不若來嘗嘗這鮮粥,體會一下民間疾苦。”

  眾官員面面相覷,悶不吭聲。

  夏達攥緊一雙手,咬牙,口腔內迸出血腥氣。

  陸霽斐扔下髒兮兮的帕子,冷然道:“郴王殿下,本官可以走了嗎?”

  郴王的面色難看至極,他抿唇道:“陸霽斐,你雖投機取巧,但別忘了,國庫的帳目還是對不上。半袋米糧換成了半袋沙子,那剩下的賑災糧款呢?”

  將繡春刀插回腰間,陸霽斐神色嘲諷的看向郴王,默不作聲的指了指郴王的腰包。

  郴王下意識往後退一步,腰間掛著的荷包沉甸甸的甩了甩。

  陸霽斐嗤笑一聲,轉身看向身後眾官員,眸色凌厲。“諸位同僚若是無事,就回去用晌午飯吧。本官府內那些華而不實的饌食大致不適合諸位這些清正廉明的好官。”

  話罷,陸霽斐登上馬車,扔下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便帶著蘇芩揚長而去。

  蘇芩靠在馬車壁上,扔下帷帽,一張尖細小臉慘白一片,顯然是被嚇壞了。

  陸霽斐看人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滿手滑膩。“真是膽小。”

  蘇芩拍開陸霽斐的手,兇巴巴的瞪圓了一雙眼,但因著面色實在難看,淚光點點的,所以瞧著便十分可憐。

  “你是怎麼知道,災民里會混進去那些胡吃混喝的?”蘇芩的小嗓子啞啞的帶著哭腔。

  陸霽斐臉上的笑漸斂,面色陰沉下來。他靠在馬車壁上,闔上眼帘,薄唇輕動。“姀姀可見過,千里平原,寸草不生。”

  蘇芩抿唇,“我,我聽祖父講過。”

  那時,蘇芩尚小,只囫圇聽蘇龔講過幾句。她記得,那時候是大旱,河北民飢,加以牛疫,公私闕乏。祖父泡在宮內三個月,第四月回來時,身邊領回了陸霽斐。

  “那姀姀可見過那些吃觀音土,活活脹死的人。”

  “什麼是觀音土?”蘇芩一聯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些災民,就下意識哆嗦了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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