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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罷,秦氏伸手推搡了蘇芩一把,“快去收拾規整乾淨,咱們今日定要將那文書取回來。”

  “……嗯。”蘇芩含糊應一聲,獨自一人回屋。她坐在梳妝檯前,小心翼翼的撥開脖頸處掩印的青絲,透過面前模糊的花稜鏡,能清楚看到那一點紅腫斑痕。

  若是沒有那雙小靴,蘇芩定以為是被什麼蟲咬的,但如今她卻清楚,這斑痕應當與陸霽斐脫不了干係。

  又羞又惱的狠狠跺腳,蘇芩扯下掛在木施上的巾帕使勁擦拭,直擦的肌膚泛紅,隱顯血絲,才堪堪住手。

  脖頸處火辣辣的疼,蘇芩想到昨日裡蘇博說的那些關於陸霽斐的隱秘之事,心中漸憷。

  雖這幾年都未相見,但蘇芩在祖父口中卻常能聽到陸霽斐的名字。聽他從一介白身,到如今權傾朝野的大首輔,其中的陰狠手段,以及那令人髮指的兇殘程度不言而喻。只是當時祖父卻未曾多提及這方面,怕也是顧慮她一個小姑娘膽子小,不敢與她多說這些朝堂陰暗之事。

  蘇芩坐著發了一會子呆,收拾好,提著那一雙小靴,避開秦氏,獨自一人去了城西陸府。

  青綢馬車停在角門處,蘇芩讓馬車夫靜候在外,自己戴上雪帽,從角門拐了進去。

  今日陸府內似在辦宴,蘇芩一路過去,觸目所及,只見兩邊大樑上掛琉璃芙蓉彩穗燈,院內,窗格門戶一併摘下,廊檐內外、兩邊遊廊罩棚,全掛各種戳紗宮燈。細雪盈天,溯風凌冽,隱有笙歌聒耳。

  丫鬟、婆子或手捧漆盤,或提著漆盒,忙的腳不點地的東奔西跑。

  “陸首輔在何處?”蘇芩攔住一小丫鬟,聲音嬌柔道。

  蘇芩穿了一件極普通的襖裙,頭上戴雪帽,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貓眼似得大眼睛,鴉羽睫毛上沾零星一點雪漬,白盈剔透的凝結成霜,就似從雪堆里走出來的雪娃娃。

  小丫鬟一愣,繼而道:“姑娘隨奴婢來吧。”

  今日陸府做梅花宴,一大早上,各府的貴女、夫人便早早來了。梅花宴設在梅園內,以梅林間的曲水做屏障,左為男客,右為女客,兩岸貴客品梅賞花、吃酒玩樂,行曲水流觴之樂。

  小丫鬟自以為蘇芩也是來參宴的,便徑直將人帶到了梅園內。畢竟今日來參宴的貴女們,哪個不是循著陸霽斐的名頭來的,只是這麼不知羞,直接說要來尋他們家爺的,小丫鬟還是頭一次碰到。

  不過再看蘇芩的穿著,小丫鬟又道,畢竟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姑娘,不知規矩了些也屬正常。

  走了半刻,蘇芩與小丫鬟到梅園。

  偌大梅園,笙歌曼舞,暗香浮動。

  蘇芩被那小丫鬟帶著七拐八繞的進了梅林,觸目所及,溯風凌冽,落梅如絮雪般簌簌而下,拂滿一身。

  不遠處便是姑娘們矜持的嬌媚軟笑,蘇芩往前邁一步,突然感覺眼前一花,頭頂有什麼東西落下來,箍在了她胸口,然後被一方寶地攔住,沒落下去,堪堪掛著,只是被蘇芩一掙扎後,便箍的有些緊,涼涼的帶著冷意。

  蘇芩低頭一看,落在她身上的竟是一個銀套圈?

  原本熙攘的周邊突然陷入一陣沉靜,蘇芩眯著眼,遠遠看到隔著一條曲水,那身穿石青色服褂的男子單手負於後,另一隻手裡拎著一隻銀色套圈,正慢條斯理的把玩,遙遙看過來,看不清面色。

  “喲,這是哪家的姑娘?竟被少恭給套住了。”

  少恭是陸霽斐的字,只有親近之人才會喚。

  說話的是一婦人,上穿一件雪青色對襟褙子,下頭一條薑黃紅緞的馬面裙,笑盈盈的看向蘇芩,因著隔著一套雪帽,瞧不起人臉,只上下打量那寒酸半舊襖裙,面上笑意便斂了三分。

  今日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來了。

  想到這裡,婦人朝站在蘇芩身邊的小丫鬟一板臉,雖未說話,但意味已明。

  小丫鬟暗縮了縮身子,低著小腦袋,急蹲身行禮道:“姑奶奶。”

  這是陸府已經出嫁的一位姑奶奶,名喚陸春蓉。初嫁時只十五,陸霽斐尚未發跡,嫁的也只是一介升斗小官。雖是一小官,但卻在皇城內當職。當時陸府最風光的大老爺也只是一小小秀才,陸春蓉可謂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個人。

  只是如今陸霽斐發跡,她便怎麼看婆家怎麼不順眼,索性搬回了陸府,正大光明的管起了陸府中饋。

  陸霽斐不管後宅之事,老太太並大房、二房也不是管事的料,這陸春蓉便越發肆無忌憚起來,儼然將自己當成了陸府的半個女主子。

  “咱們正在玩套圈呢,原本少恭次次都中,只是不知這次怎麼就套到姑娘頭上了。”陸春蓉雖垂涎陸府富貴,但對陸霽斐卻頗有微詞。

  若不是陸霽斐不肯提拔她家那不成器的夫婿,她如今怎麼也是誥命夫人了。

  蘇芩看一眼曲水旁,果然擺置著許多物件,玉器古玩、吃食布偶,應有盡有。有些物件上掛著銀套圈,可見這婦人所說非虛。

  “咱們這套圈呀,誰套到了就歸誰,姑娘被陸首輔套到了,可不就要歸陸首輔了嘛。”人群里不知誰來了這麼一句玩笑話,眾貴女面色一變,看向蘇芩的目光陡然鋒利起來。

  恨不能那被套到的人,是自個兒。

  蘇芩氣呼呼的掰扯下那隻銀套圈扔在地上,吸了吸小鼻子,聲音嗡嗡道:“我尋陸霽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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