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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下從陽春三月轉到冬霜雪天,聲音冷的像結了冰渣子,他怒極反笑道:“把這豬狗不如的畜生押下去,等朕親自審問。”

  “是。”小路子一個哆嗦縮了縮脖子,連忙叫了人進來,把文太醫給拖了出去。

  皇帝想要好生安慰妙妙,卻見她狀態不好,唯恐她受了驚嚇神收不回來,一邊讓人去叫太醫,一邊將她抱出了寢殿。

  那灑在地上的血讓人看見就刺眼,還怎麼安生歇息。

  搖光殿就是偏殿,環境也是不差的。只是比正殿少了幾扇窗戶,不如那裡明亮。昏暗一些,此刻倒正好讓她安神壓驚。

  雲露被放到軟榻上,皇帝手一松,她就向前抱住他的腰身,臉頰貼著他冰浸浸的玉帶,可身上莫名就有了力氣,只抓住他不放。

  皇帝受寵若驚?

  自打生了寶寶,她一顆心都向著寶寶去,也愈發愛拿出為人母的架勢。這般依賴他的模樣,少見的讓他心酸。

  “可是哪裡不舒服?”他反射性地問,繼而語頓若有所思,隨即矮□坐到軟榻旁,依舊將她攬在身邊,“朕沒想走。”

  他滾燙的手掌心貼著她軟弱無骨的後背,將熱度傳遞給她。

  那股燙熱的感覺,仿佛將她的心都燒了起來。

  也許文修遠做出那樣的舉動時,她不是不怕的。只是不能喊不能慌不能依靠別人來解決,所以不得不冷靜淡然,靠自己一個人解決所有的問題。

  等藥煎好,皇帝端了碗一口一口地慢慢餵她。那股子苦勁兒堵到嗓子眼,叫她一下子熱淚盈眶,轉瞬就滾下淚珠來。

  “苦。”她垂著眼,委屈地,輕輕地說,“不要喝。”

  他動作柔緩地給她擦掉眼淚,看看烏濃的藥汁,笑笑道:“嬌氣,朕一口,你一口好不好?”他不等她攔,就直接舉碗灌了一口,苦的直皺眉。

  皇帝也是一貫怕苦的主兒。

  那委屈就想被風兒推開的烏雲,散去一多半兒。她盯著他忍苦味忍的辛苦,一時沒忍住,就破涕為笑,樂了起來。

  她把手虛覆在碗口,極力拿出氣勢斜睨他,“讓皇上喝去一半,我的病還怎麼好?”說完就把碗搶過來,皺皺鼻子,忍住難聞的氣味一口氣喝下去。

  那麼一勺勺喂,真是苦死她了!

  她搶的時候皇帝沒刻意阻止,恐怕藥灑出來。這會兒見她動作利落,立刻給她豎起大拇指,誇讚道:“不愧是朕的寶貝,這氣魄,尤勝朕當年。”

  這話刻意的成分還是比較重的,雲露聽出來了,不過還是很高興o(*≧▽≦)ツ。

  皇帝故意不提原先的事,把累積兩三個月的精力本事都拿出來哄她,一來二去,她便覺得開朗高興起來,好像原先那件事並沒有發生似的。

  還是雲露不想把事情拖久了,方在笑過之後提起來道:“文太醫,皇上準備怎麼處置?”

  “不急。”皇帝拍著她的背,拿出哄她睡覺的架勢。

  橫豎都是死,端看他查清楚來龍去脈,再決定要不要牽連他滿門。

  “倒是寶貝……”他眉眼微動,原是準備去問宮人,又覺得這樣的舉動不夠信任她,乾脆直言問她道,“你那把匕首,是哪裡來的?”

  尋常宮妃斷不會將一把匕首隨身攜帶,要是放到從前,他必然要疑心對方有行刺自己的動機。但他即便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能坦然說和妙妙的情分絕非他人可比。

  他只是想知道,她怎麼會將利器放在身上。

  “……”

  雲露將臉側進褥子裡,半晌,直到皇帝以為她不會開口了,才輕聲道:“我睡不安心,所以枕頭下一直放著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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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替她拂開眼瞼上的那轡烏髮,不讓她把自己埋進暗處,聽到這話後,輕輕“嗯”了一聲。是上揚的音調,表示疑問。

  “皇上應該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吧。”半闔的眼睛裡看見熹微亮白的光芒,她笑了笑,“表面再如何從容淡定,其實內心裡都防備、警惕著周圍的一切,仿佛隨時有尖利的匕刃從斜里刺來,會弄的自己滿身是血。最初進宮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實際上,從上上一世開始,就是如此。

  所以這樣的警惕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一路走過來,孫朝思的爭鋒相對,淑妃的不滿陷害,憐妃的打壓,皇后的利用,伏承徵的唇槍舌戰……”

  皇帝勾著她髮絲的手一頓,方將它攬到她耳後。

  後宮確實是一個危險的地方,這危險不獨對她而言,他也從來不曾同情、憐惜,甚至有過想要保護這些女人的情緒。風險與利益共存,想得到他的寵愛,就要有匹配的能力去駕馭。否則,爬的越高,摔的再慘,他都不會有分毫動容。

  不是他冷血殘酷,而是根本就沒有這個時間與精力。

  相比較國家興亡,這群女人的你死我活,生生死死,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其實——皇上不許笑,我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強大。”她唇角一彎,眼裡盛著晶亮的笑意,側抬起臉看他,“只有我,能從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手裡奪得皇上。”十分驕傲的樣子。

  “只有我。”

  皇帝啞聲失笑。

  雖然這句話說的放肆,但確實是——

  只有她。

  他從來都認為她們沒有特殊的意義,直到現在都不曾有過改變。但是,她是例外的。

  無論是匆忙下朝趕去康壽宮,讓母后不再為難她,還是看見文修遠和她共處一室,卻直覺地信任她,以及不知不覺中為她樹立威信,將人脈送到她手上,保證她的安危,擴大她的優勢……

  原來他也會特地去助一個人。

  “笑的不累?”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她,便低聲和她笑道。剛剛出了事精神緊繃了一場,雖說喝藥的時候落兩滴淚稍有緩解,還是能從她的笑容里看到倦意。

  雲露搖搖頭,她蹭著枕頭往上躺,夠到與皇帝臉對臉,鼻貼鼻的位置停下來。

  兩人對視。

  皇帝想笑,但看見她認真的模樣,那笑又化作了內心的酸軟。一半是心疼她的處境,一半是感同身受,知道她的不易。

  “正好皇上問了,我也想說。”她低柔地嗓音仿佛一曲徐緩的輕音樂,讓人放鬆心神,“其實皇上不用為我擔心,若連這些小陰謀小手段都應付不來,我又有什麼能耐選擇留在你身邊?”

  這話讓他的心裡陡然流入一股暖流,在深潭裡蕩漾回溯。

  她不是被迫留在皇宮,而是自己想要在他身邊。原先的患得患失,便都沒有必要。

  “那把匕首還是你送我的,起初是因為刀鞘上的寶石鑲的好看……唔,有一回我入睡時將它忘在枕頭邊,那覺睡的格外踏實。自那時候起,才將它放在枕下。是為了有所防護,也是覺得它有安眠的作用。”她眨眨眼,扇動的睫毛好似要撲簌進他的眼睛裡。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俏皮舉動惹的一笑,“是,是因為匕首長得好看,才把它放到腦袋底下的。”

  “不是和你說笑啦。”她嬌聲不滿。然後那粉嫩如花瓣的唇忽而在他眼前依近,輕啄了一下他的嘴角,繼而退開。

  她的眼裡是有別於前段日子的認真。可分明前一刻還在說匕首的事,後一秒又好像跳躍思維,說起另一件事,語意不明,口吻卻十分堅定。

  “皇上等著瞧吧。”

  她原是不信任他的心意,也不信任自己對他的心意,才會將他推給別人,一旦等她確定——

  誰也別想染指。

  ******

  文太醫治貴妃娘娘的時候出了差錯,險些醫壞了娘娘,皇上一怒之下將他關押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後宮。不過因著這位太醫尋常不為后妃診脈,眾人對他並不熟悉,圍著他絮叨碎碎的話語也就少了。

  淑妃聽到消息的時候不過一頓,很快就自如地飛針走線,仔細地繡著副鴛鴦戲水的圖案。

  嘉蘭心裡不忍,當年他和主子情愫暗生,互相歡喜,明里暗裡的來往,她都看在眼裡。可現在,因為主子的一句話,他就要決然赴死。

  無論這回的事他成與不成,無論是他還是主子,甚至不過是個小小宮女的自己,都知道他絕無活路。可他並無二話。

  即使明面上看起來,他清冷如昔。

  文太醫有多長情,就顯得主子有多……無情。

  “雖外界如此傳言,但皇上必定知道文太醫是想欺、欺辱貴妃,主子當真不肯派人去救他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即使再同情文太醫,她也知道自己該忠心的人是誰,不敢過分。她只希望主子不過是表面上看來冷情,心底還是不舍,這樣在自己提醒之後,會有所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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