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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兒看一眼他父皇(明黃黃的一塊兒好顯眼),又把目光放到了娘親身上,麟兒是對著撥浪鼓全神貫注,連半縷餘光也沒投給他(紅紅的“大”鼓比較好看)。

  不過皇帝自得其樂,倚在門邊看她逗兩個娃娃看的津津有味。他從擺放的玩具堆里,隨手撿過一根簽著仙風道骨的道長形象的泥捏塑人,湊到撥浪鼓邊佯喊一聲:“呔,哪裡來的魔物。鼓不像鼓,錘不像錘!”

  雲露笑了笑,輕搡他一記,卻問:“吃飽了?”

  皇帝攬住她,一如既往地用鼻子蹭蹭她的面頰,流露出十分的親昵之意,討好地道:“還是你這裡的飯菜好吃。”

  “喜歡就好。”雲露往外看,飛檐上已經掛了一輪黃橙橙的月亮,她輕搖著撥浪鼓逗寶寶,邊道,“不過皇上也不能都依著性子來,飯菜不好吃,章霞帔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既翻了她的牌子,總不能歇在我這兒,直晃晃的打人臉。”

  皇帝一怔。

  雖然他有這個打算?或者說原先這樣想過,可是一來,又不想走了。但讓她說出來,自己不知怎麼平添幾分尷尬……

  他攬著她的手臂微滯,復將下巴挨到她香肩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根,“你捨得放朕走?這也不像你說的話,說,你是誰,把朕的妙妙擄到哪裡去了?”仍是用著與她玩笑的口吻。

  她抿著唇側了側腦袋,躲開稍許,睨他道:“這自然不是我常說的話,但我就說不得了?你翻了新人的牌子,她們高興的和什麼似的,背後議論我的都少了,讓我輕鬆好些。況且章霞帔與旁人不同,太后問起來,我也好有個交代。”

  “原先是我不懂事……”她握著鼓柄的手攥緊,復鬆了笑道,“也不是,就是聽到你說起孩子,想著蘇氏不能懷胎終究是個可憐人。原先沒有寶寶的時候不知道,現在才明白過來。所以不免傷感一些。”

  這是給兩個人找了一個台階。

  確實是懂事了,她的關懷體貼總是在細微處,卻很少有這麼溫柔懂事的時候。

  皇帝心裡一緊,仿佛突然被她打亂了章法,有些無措,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只能生硬的接話道:“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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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從沒試過在搖光殿還能有相顧無言的時候。

  兩人本都喜歡插科打諢,正經議事的時候也多是在溫馨的氣氛之中,如今一個解釋的太正肅,雖然帶笑,卻讓人感覺不到笑意,另一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氣氛便有些古怪起來。

  他胡亂接完那句,兩人之間便是一陣沉默。

  然後她拿著撥浪鼓傾身去逗寶寶們,就退離開了他的懷抱。明明不是寒天冬日,溫暖的氣息消失,仍是讓人感覺到冰冷的落差。

  悉心布置的小嬰兒房,眼前母子共樂的畫面分明也是溫馨,只是好像沒有他的餘地。

  皇帝終究沒有回長秋閣,也莫名有些踟躕,不像往常一樣賴在搖光殿裡,而是回了北宸宮。

  章含玉頭回侍寢就沒能留住皇帝,自然是大大的被打了一次臉,但是因為背有靠山,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議論她。況且聽說後來皇上去了貴妃娘娘那裡,輸給貴妃也不算丟臉,更何況最終皇上還是歇在北宸宮,可見是想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這後宮裡有了兒子和沒有兒子果然有很大的差別。

  新后妃們好像一下子找准了穴脈所在,準備直衝著誕育子嗣的方向去。不過,這也得皇上肯來臨幸才行啊。

  之後一個月,皇上陸陸續續翻了個別新妃的牌子,可惜沒有人能成功將他留住過夜。其實多是小問題,但是一旦出現,就無法讓皇帝覺得舒心適意,最後心煩意亂的離去。

  因章含玉讓他聯想到妙妙的緣故,第二回他就翻了孫霞帔的牌子。已經被迫改名為孫彤彤的孫霞帔與雲露的性格截然不同,大約是介於錦昭容和她的族姐孫朝思之間,比孫朝思要謹慎,比錦昭容熱情奔放。

  容貌在新人力倒也出眾。

  皇帝此番是用過膳後才去的,恐怕會積食,就借了她的書案習字。孫霞帔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誇讚的話並不顯得奉承,卻讓人很受用。

  可皇帝就是不舒服。

  書案擺的太齊整,不如搖光殿裡的隨意;對方嗓音過於尖刺,誇讚聽在耳朵里都是聒噪;她一個剛進來的妃嬪,哪裡來的那麼多和他的共同語言;毛筆握著不如尋常如指臂使,也不知是哪裡的問題……

  等孫霞帔一句“用筆清潤精勁,含筋裹骨……”的馬屁還沒拍完,就聽見皇帝暗含威嚴,淡聲道:“住嘴。”

  孫霞帔立即被嚇的噤了聲。

  “你是堂堂宮妃,不是唱大戲的戲子。”他笑容諷刺,眼底有說不出的煩躁厭惡,“好好反省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別讓朕教你,哼。”

  他丟開毛筆,面無表情地將那張宣紙揉成團擲在地上,連句交代也沒有,抬腳就走了。

  眾宮女、太監一驚之下馬上跪地磕頭。

  因和想像中的情景不符,孫霞帔又不像那些宮人一樣伺候慣了主子,反應迅速,聽的一愣一愣的不說,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已經不見了。饒是她心強志堅,也因此紅了眼眶。

  連續多回後,雲露再看見皇帝翻了別人的牌子,卻來她這裡就沒再如何吃驚了。

  被皇帝拘著的時候,她只想著撒嬌賣乖,做繡活做的漫不經心,多是良辰繡完了給她隨意戳幾針便罷。但如今生了麒兒和麟兒,想到要親手給他們做小衣服小鞋子,心裡就溢滿了喜悅滿足的情緒,每日跟著良辰學習,一針一線都精細非常。

  因而皇帝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倚在美人榻上,雙腿攏在一處正全神貫注的做繡活兒呢。發現他到的時候,抬眼遞給他一個溫恬的笑,便又低下頭去。

  皇帝一時覺得被冷落了,一時看見她手裡fèng的小小件的衣物,又感到久違的溫馨。

  小時候,養母也常常親手給他fèng衣服、做衣服。她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用針搔頭時對他一笑,那笑容如今想起來,依然覺得很美。

  不像如今在後宮裡,太后不必說,吩咐一聲尚宮局的人就完事。即便是那些要討好他的妃嬪,也不過是送些香囊荷包,還不一定是自己fèng的,多是旁人做完了,再隨意繡朵祥雲花朵,就當做是自己做的了。

  體貼關懷的情誼鮮有,更多的是為了討他喜歡。

  咬斷了線頭,雲露將手下的針線布料收拾好放到一邊,問他:“今日皇上又因什麼緣故發火了?”

  “朕哪裡是隨意發火的人。”皇帝坐到她身邊,不滿地道,“朕一貫是好脾氣,但新進的這些人太不像話了。”

  “我看看。”雲露沒理會他的火氣,只突然看到他不經意曲了曲五指,便將他的手拉過來細瞧,果然是指甲長長了。大約是她忙著寶寶沒功夫管他,他不舒服竟然也沒想到要讓人剪。

  從來都是皇帝哄孩子一般哄著她,可他那些日常的習慣離了她,倒真像個孩子一樣。

  她笑笑,正好小几上擱了銀剪子,她本是拿來絞線頭使的。這會兒讓他再挨過來一些,口中念叨:“長長了也不知道剪,比寶寶還不如。”

  皇帝比她還驚奇,看著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是長長了?朕倒沒注意。”他恍然大悟,喃喃道,“怪道這幾天握著筆怎麼也使不順……”

  她曲著白淨的頸子給他修指甲。那一段潔白彎如天鵝的弧度,沒入錦繡的衣領之中,他一見便忘了辰光,背倚在如意圍欄上,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便漸漸入了神。

  她剪完後見他發怔,便將他手一推,嗔笑道:“好了,想什麼呢?”

  大約燭焰跳動了兩三回,他方忽而回神。“好了?”他嚼了一下這個字眼,終於醒悟過來是指甲修好了。收回來看,個個圓滑齊整,再彎彎五指便覺得舒服多了。

  神情間多了一抹放鬆,他攬過她,低低懶懶的道:“朕離了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甜言蜜語說的愈發好了。”她垂眼依著他,不主動也不推拒,只是道,“橫豎我也走不了,皇上想離了我也沒可能。”

  若是往常,皇帝只會覺得她是在撒嬌使性,驕矜地道他別想離開她。可此刻皇帝卻從那淡然的口吻中聽到另一層意思……

  是沒辦法走開,所以才留著的。

  他臂力不自覺加重,將她樓緊了,輕聲道:“嗯,反正你也走不了……”

  雲露忽而湧上來一陣似悲似怒的情緒,好在她調節的快,又因發現他的動作和話里的那一絲不尋常,旋即沉默了下來。

  她從不懷疑皇帝是喜歡她的,甚至如現在他表露出來的一般,無法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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