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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家做這一回就罷了,他要不喜歡,不能強逼著他放到身邊去。”太后慢慢闔起眼,捻著佛珠道,“嫻容是個好的,哀家很喜歡,以後就讓她代哀家去影梅庵供奉修行罷。”

  她剛剛歇午覺前就見到了皇帝安排來的兩個宮女,又聽說了移栽柳樹的事,心裡既熨帖又難過。這回的事算是她做過了,之後怎麼樣,端按他的喜好做罷。

  原先要不是她因自己不喜妙貴儀放縱了皇后,也不會害得皇上險些受人控制。妙貴儀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於皇上有恩,她已經歇了動她的心思,只是不肯見她變成第二個玉妃。幸而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皇上不是先帝,妙貴儀也不一定不能生育。

  往後啊,她得先把自己往旁邊擱一擱,歇口氣兒了。

  不然這母子情分,就難說了。

  ******

  皇帝從康壽宮出來,本來是要去御書房,但沒走出幾步,旁邊就竄出個小太監,媚著骨頭哈著腰道:“皇上,李公公讓奴才來稟報您,搖光殿的妙貴儀身子不適。”

  皇帝聞言腳步轉了向,平視前方快步行走,一邊問:“怎麼個不適法?”

  “據說是在皇后娘娘的賞花宴上犯了噁心,把皇后娘娘吐了一身。娘娘發了脾氣,說要將妙貴儀禁足七日呢。”

  這個小太監是滿打滿地瞧著妙貴儀受寵,才話里話外偏著她。但這話不是皇帝想聽的,他更想知道妙妙這會兒的詳情,譬如太醫的診斷。

  但他此刻心裡煩著,也沒心情多問,只把步伐邁的更大了,一心往搖光殿去。

  那小太監見狀頗是摸不著頭腦,訕訕地退到後頭,不敢再多話。

  到的時候,正聽見太醫搖頭晃腦的在那兒說話,皇帝瞅著是個年輕的,心裡又多了幾分不高興。恰好小路子處理好了後續,前後腳跟到了搖光殿,皇帝便吩咐他:“去把王太醫請來。”

  小路子哎著應了一聲兒,也不費腳力,一拍剛剛那小太監的腦袋,支使著讓他去了。

  美景看見皇上來的時候兩眼都是放著光的,她趕緊地上前蹲身行禮,將皇上請進內殿。一邊小聲道:“宋太醫診過脈,又問了症狀,診斷說是受了涼,腸胃虛弱的緣故,並無大礙。但主子見皇上來,必定高興。”

  皇帝臉色好看些許,心道比剛才那個有眼色多了。

  床帳子撒下一半,雲露的手腕從下面探出來,宋太醫是直面著床帳看不見裡邊情景,皇帝打外面進來卻能從掛上的那邊看進去,只光線稍暗,人臉隱在暗紅色下。

  雲露見到皇帝情緒不變,還活潑地歪了歪腦袋問:“皇上打哪兒來呢?”

  就跟街邊撞上個熟人似的,寒暄寒暄,問問話兒。

  美景悄悄溜皇上一眼,馬上肅然垂首站好。心道,打聽來的消息她可沒敢跟主子說,皇上千萬別照實了說才好。

  皇帝瞥她一眼,才讓她乖乖地把腦袋正了回去。

  不老實,三天兩頭出狀況。

  但再看這太醫正襟危坐,思緒萬千的樣子他就皺起了眉,不是有了診斷,怎麼又把起脈來了?

  宋太醫剛剛是想心事入了神,這會兒才發現皇上就站在旁邊,嚇的手一抖,幸而心理素質好,沒從凳子上摔下去。只趕緊地站起來給皇上問了安。

  皇帝直接把剛剛腦子裡的問題丟給他。

  宋太醫踟躕片刻,下了決心道:“微臣不敢妄下定論,娘娘犯噁心的症狀還有可能是因懷孕所致。只娘娘這脈象似有若無,或許是月份太淺,診斷不出。也有可能是微臣誤診……”

  能診出喜脈當然好,尤其這位還是寵妃娘娘,皇上高興之下說不準他升職有望。但這要是錯了,讓皇上空歡喜一場……

  他須得小心應對。

  皇帝話聽到一半就徹底怔在了原地。

  喜脈?

  他確實在一個多月前找藉口叫人撤了搖光殿裡避孕的東西,但是他也問過人,一般而言,這些薰染上的藥物還會在人體內維持一段時間,難以立刻有孕。當然,這不是絕對。

  倘若這是真的,妙妙或許就是易受孕的體質。

  不過聽這意思還不能確定……

  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似驚似喜,半著急半惶然的心態。他原地走了個來回,覺得有點傻,就立刻招來小路子道:“快,再去請何太醫。”王太醫雖然年老經驗豐富,但婦科方面的事不及何太醫,既然脈象不好斷,就得請最拿手的人來。

  小路子眼也不眨地就竄出去了。

  這要是真的,除了何太醫,皇上不還得記他一功!就是可憐王太醫一大把年紀,被顛簸來去的,還不是以他的診斷為主。

  比起皇帝,雲露反倒是最安然的那個。

  這不是還沒診出來嗎?萬一不是,白高興一場,那位爺必是要發火的。她還是留著點兒精神對付他罷。

  她打了個呵欠,從靠背上滑下幾寸。手是早收回了帳子裡,這會兒倦意襲上心頭,臉頰貼著手背,側臥著就睡著了。

  所以等兩位太醫被請進來的時候,再三請主子的脈,帳子紋絲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太醫們面面相覷。

  皇帝本是處在弓上那根弦正緊繃的時候,背手站著,看著倒是挺沉穩。只可惜眼珠子動都沒動,眼也不錯地盯著太醫的方向,腦子裡想著下一秒那手就會伸出來,太醫會診斷出什麼結果,以至於壓根沒發現時間過了多久,且裡面根本沒動靜。

  寢室里一陣詭異地寂靜。

  美景和良辰、和樂互看一眼,壯著膽子咳了一聲,步到床邊輕喚:“娘娘,太醫要給您看診。”

  皇帝被這一聲咳回了神,凍住的腦子開始轉動了,他想了想往左邊走去幾步,往帳子裡一看,登時就險些笑出來。一屋子人等著這個寶,她倒是睡的酣甜酣甜的。

  他搖了搖頭,不讓他們再出聲,坐到帳子半撩起的那邊,親自把她的手從紅撲撲地臉蛋兒下面取出來,伸到帳子外面去。

  這金貴的寶貝兒動了動唇瓣兒,往被窩裡縮回去一點,又十分踏實地睡著了。

  皇帝傾著上半身,給她撩開遮眼的髮絲,心裡也忽而產生說不出的踏實暖意。剛剛在康壽宮裡忍住的氣,像是被她出口的暖風兒一下吹沒了,仿佛陰霾的烏雲從未在他頭頂籠罩過。

  最後診斷的結果不負眾望,果然是喜脈。只是脈象淺了些,這位孕婦的反應又大了點……無論是孕吐還是乏力昏睡。

  三位太醫商討著開了方子,但皇帝猜測這可能和當初避孕的藥物有關,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制出這藥的文太醫又請過來,參詳了一回藥方,確定無誤才讓人去抓藥。

  搖光殿來去請了四位太醫,后妃感慨妙貴儀盛寵的同時,更是驚喜地猜測難道妙貴儀要不好了?

  皇后此刻也有些後悔,要是對方真是得了什麼絕症,自己這處理的方式就不太好了。必然影響皇上對她的印象。

  但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禁足令已經下了,她不能改口影響威信。這,最多皇上要改……她沒意見就是了。

  皇帝全然不知自己無意間的舉動讓那些想像力豐富的后妃揣測紛紛。眼下御書房是沒心情去了,一下午,他就這麼坐在床邊,一會兒看看寶貝的睡相,一會兒看看被子底下的小肚子(他探手摸過大概的位置)。

  這個小寶貝來的太是時候,他一想起康壽宮裡母后對他的算計,就加倍的想要疼愛這個孩子。

  他再冷血,對自己的骨血必定是最好的。

  更何況這是妙妙和他的孩子。

  不過任他想的幸福美妙,感性興奮,也沒想過小寶貝他娘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個利索,把他從床邊——推了下去。

  同樣是生平第一次,坐到床榻腳上的皇帝:“……”

  雲露鼻子嗅了嗅,咕噥道:“皇上和哪個女人鬼混回來,臭。”

  皇帝聽到解釋,臉色就緩和了。

  這要是小路子看到,一定又是一陣驚嘆垂淚,萬歲爺誒,您都被推到地上去了,妙主子給個理由您就沒不高興了?這是有多好哄啊,要是平日對著奴才們也有這麼好哄,那就好了!

  如果換到今天以前,他確實要冷臉,雲露也還得好生哄他,畢竟她那話說的毫不不客氣,這舉動對於男人來說又實在太丟面子。但擱到今天,皇帝的心緒從康壽宮到搖光殿都產生了極大的變化,給這麼來一下竟也沒覺得沒面子。再加上雲露揣著寶寶當令箭,皇帝倒要反過來哄她了。

  “在母后那裡歇了一覺,哪能有別人。”皇帝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看似輕描淡寫地道,“許是哪個宮女身上的香太濃,就沾上了。”

  雲露嬌聲哼哼,“你愛蒙我就蒙吧,不管你!”說著一掀被子,就要從床上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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