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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為人刻板,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管過了頭,更因此多了幾絲忐忑,領著一干妻妾宅仆向皇宮的方向叩謝了皇恩。

  雲露覺得,在後宮見對了往她跟前囂張的人,乍眼見人誠惶誠恐地好像下一秒就會被自己賜死一般,著實有些不習慣。且這還是她名義上的家人。

  美景自是發覺主子的無奈,便端出了大宮女的氣勢,揚著下巴,面無表情地把雲家二小姐喚了進來,留了那些人在外面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出。

  “雲珠,母親待你可還好?”雲露心裡記著時辰,問話便切入主題,橫豎對方答什麼不要緊,她自會看她面色了解真相。

  雲珠輕輕點了頭:“您入宮做秀女那會兒,她尚且不以為然,等封了霞帔,她便不敢對我不好了。”她忽而想起什麼,急忙忙地道,“哥哥今日和學堂上結交的朋友出去,不知您要來,所以……”

  看著倒像真話,不過瞧她神色仍有猶疑,便知她也料不准自家兄長有沒有欺騙於她。

  想來她這便宜哥哥被後娘捧殺所致的紈絝習性未改,原先父親官位低,她亦不起眼的時候倒無妨。現在她還真有些怕他出事,或者是被人挑撥了去……

  一盞茶的時間說到就到,雲露小拖了半刻,不敢太過挑戰皇帝的權威,便準備離開。

  他們不敢多留,因她勸阻也不敢送太遠,只是目送她立刻。

  誰知她原路繞到另一個巷口,看見停在那裡的馬車,才剛讓人撩起車簾一角,手還未遞過去,就聽後面嬌脆地喚聲。

  “姐姐,姐姐——我給你包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帶在路上吃好不好?”

  是她的小妹妹雲溪。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姐姐——我給你包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帶在路上吃好不好?”

  是她的小妹妹雲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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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雲溪本是打這姐姐一來家裡就看呆了,那穿戴,那氣勢,怎麼想都與回憶里那個怯怯懦懦地異母姐姐對不上來。她雖沒對她不好(娘已經夠對她不好了),但也著實看不起她。

  這會兒簡直和變了一個人似的,讓她又驚又妒,連帶著幻想起那所謂皇宮內的生活。

  一定是錦衣玉食,婢僕如雲吧?

  因而娘一說要和大姐姐拉好關係,她就絞盡腦汁想起從前的事來。要說大姐姐喜歡的東西,桂花糕是一樣——貴的零食娘不會給她買,饒是這大街小巷的便宜貨,她也總是很寶貝,買來不一氣兒吃完,時不時咬一口,所以自己曾經嘲笑過好幾次。

  因此她剛剛才催著奴才去巷口買了來,趕忙就興沖沖抱著來了。

  誰知她一來,那精緻華貴的馬車掀開一角,裡面坐著的人露出極為名貴的錦繡衣袍,他隨性倚靠在小几上,修長的手指執著一杯茶擱下,冷峻的下頷曲線分明,紅唇微薄,似笑非笑。帘布往上飄了飄,那一雙琥珀色柔情地眼睛恰好向外看來……

  雲溪“呀”地驚叫一聲,手裡的桂花糕被死死攥緊。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他的笑,他優雅清貴的舉止,還有他那雙眼睛……她以為表哥應當是世間最好看的人了呢。

  “姐姐……”

  雲溪看向雲露時含了幾分小鹿般地怯意,眼睛裡有些許探尋。

  “美景。”雲露喚了一聲,沒有與個小姑娘打官腔的興致。她只將手一遞,裡邊那雙方執過茶杯的手就伸了來,手心仍是溫熱適人。

  美景在雲露上車之際擋到雲溪跟前,正好攔住了她的視線。她手一攤,語帶稍許客氣,只仍拿下巴看人,“雲三小姐把東西給奴婢就成了,奴婢替主子謝過您的好意。”

  “你……”雲溪狐疑地看著她,總覺得對方不怎麼看得起自己,但又說不出來。且她想巴結大姐姐,這個婢女就不能得罪。

  因此她只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想自己和姐姐說話。”

  美景神色一厲,極是嚴肅。

  “主子有皇命在身,不得久留。三小姐是想讓主子抗旨不成。”

  雲溪慌了,她沒什麼見識,但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現在由不得自己胡來。姐姐也不是自己想見就見,想說話就說話的。雖然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不過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她立馬把桂花糕塞給美景,但人還不死心地歪頭去看馬車,此刻帘子已經落了下來,裡面的情景盡數被遮擋了去。

  她想了想,甜甜地揚起聲:“姐姐路上小心。”

  馬車軲轆走遠,她猶自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才往回走。心裡仍在想著,大姐姐馬車裡的男人到底是誰,就是姐姐的丈夫嗎……

  馬車上,皇帝將雲露圈在懷裡,手越過她去傾了杯熱茶讓她捧著暖手。雲露穿得緞里fèng棉的衣裳,坐在那裡蓬鬆胖胖的一團兒,好似是冬天坐在日式的暖爐桌被下,她縮手抱著茶杯,皇帝則長臂一攬抱住她,這情景倒像是大圓套小圓,溫馨有趣得很。

  “你妹妹?”他收回視線問。

  “繼母生的妹妹,和我感情不好。”雲露說得直截了當。頓了頓,她眼珠打了個轉兒,揚起下巴,“皇上看上了?”

  雲溪生得也是清秀可人,她們姐妹全賴父親的好基因,皆是文弱纖秀。雲溪年齡小,便添了一分稚氣可愛,雲珠則偏了斯文書香,雲露呢,許是年齡漸長,又有皇帝滋潤,再加上一雙肖似母親的丹鳳眼,清麗之餘愈發嫵媚起來。

  皇帝湊到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廝磨道:“寶貝這是吃醋?朕有了你這珠玉,怎麼還會去打瓦礫的主意。”

  這倒是真,雲溪那等小門小戶的做派,著實讓他瞧不上眼。

  在這方面他一直覺得頗為奇怪,同樣是一個父親養出來的,怎麼他家妙妙這般靈動鮮活,不拘一格,那個小的倒和尋常小官的女兒一般做派。

  雲露滿意了,輕啜了一口熱茶,忽而想起來——

  “這個杯子皇上才用過?”

  “嗯。”皇帝的手與她拿杯子的白皙手指交疊,划過那稍許淺印的淡色紅痕,曖昧如許。他低應了一聲,含有幾分賞玩的道,“朕不嫌棄你。”

  雲露默默抿了下唇。

  這等舉動放到古代是會被人說放蕩的,不過閨閣情趣嘛,他喜歡,禮儀嬤嬤就都是浮雲。

  她把手縮成小小一團被裹進皇帝的大手裡,嗓音軟軟,鄭重其事地道:“皇上放心,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皇帝:“……”

  ******

  到了晚上,夜幕下的華燈光耀奪目,方真正映照出上元節的澄碧輝煌。

  五色琉璃做成的山水人物蘇燈,純白玉如冰清玉壺的福州供燈,還有今年奇特的“無骨燈”等,梁棟窗戶,兩道木架上皆擺滿了寶光熠熠的彩燈。還有百藝群工,沿街而行,載歌載舞,競演奇技。

  雲露穿著粉藍小襖,桃粉裙繡蘭花,鬢邊一根銀步搖晃著,乍然看去好像還是未出嫁的少女。不過她如今也確實不過碧玉年華。

  她大著膽子去戳皇帝,繞著他轉圈兒笑:“老男人。”

  皇帝的打扮與錦衣公子無異,只手裡多了一把摺扇,顯得古怪。雖是如此,因他面容俊朗,雍容清貴,身上縈著一股旁人無法比擬的氣勢,仍是吸引到了許多小姑娘的視線。

  她們把害羞的臉兒掩在帕子下,相互咕噥,時而含羞帶惱地搡對方一記,又忍不住看過來。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周圍的情景,他也沒惱雲露的話,反是嘴角翹起,扇柄往手掌一敲,自得道:“那也是受人愛慕的老男人。”

  其實他如今尚且沒到三十而立的年紀,並不算老。不過雲露才十六,十二歲的差距,她想這麼寒磣他也不是不可以。

  雲露知道他一慣有隨性的時候,卻沒成想他能說出這樣的答話來,不由咯咯直笑。

  這一笑,沒看前面的路,正和某個燈籠攤子上的女人撞個正著。

  “喲,這是哪家的小妹妹,走路也不帶眼睛。”那女人扭著腰肢回身,妝容妖媚,掩帕而笑時也不像那些良家少女般地羞澀,而是將那一雙眼角飛著醉人風情的眼睛突出,吐字纏綿。

  雲露覺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忽見那女人本是迷濛的眼睛一亮,那縷風情愈盛。她眨了眨眼往後看,不用說,老男人又多了一個愛慕者。

  那女人蘇媚入骨地笑,拖開長長地音道:“這位公子好生眼熟吶——”

  雲露也笑,扣住走到旁邊的皇帝,在他腰間狠戳了一記。

  這塊招蒼蠅的肉!

  皇帝十分無辜地看她一眼,眉梢輕挑,竟還真顯出那麼點風流客的氣息來。雲露不由得想起宮裡那各色的花令,據說就是這位主兒當年眼饞過青樓里的規矩,才仿照著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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