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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打獵,帶文臣以示親近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此番帶的多是年輕人,那位章大人上了年紀,站在裡頭就格外顯眼。

  “誰能知道皇上的意思呢。”沈芬儀攏了攏披風,笑容甜美道,“正如汪婕妤才受了皇上斥責懲治,轉眼間又能伴駕一樣……”

  憐妃一死,三足鼎立就變成了兩王爭鋒,皇后和淑妃有齟齬不說,跟著底下人也都不和諧。

  汪婕妤氣惱,卻記著前些時候的事,忍住了不發脾氣。

  淑妃含笑道:“聖意難測,沈妹妹且莫妄自揣測才好。”

  自古帝王都不喜歡被人猜中心思,合意順心是一回事,當面說出來又是另一番計較。因此大家都在猜,卻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

  寧子漱手裡一枝梅花,把臂輕嗅,笑往那邊瞧去,“入圍場騎馬she獵才是正經,倒讓妙修媛搶了先。”

  其餘幾人一齊順著她的視線一看,果不其然,妙修媛一身銀白旗裝,領口翻著銀狐皮毛,正興致勃勃在那裡挑馬兒,全沒搭理過她們這裡的嘴仗。眾人一時都有些訕訕無趣。

  唯只淑妃端得住,目光笑從雲露那兒轉回,在寧寶林身上打了個轉兒,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這個朝代與歷史上的朝代不大相同,服飾多窄緊素雅與宋朝相像,但也有如唐朝一般的大袖衫,只是不為時人所喜,算是別樣另類的穿著。禮儀規矩倒也拘著,但男女照面兒卻沒有那麼嚴重,大抵是沒有出一個朱熹曲解聖人的言語論著。

  因此外臣在時,她們也不用刻意圍帳避開,只是各自玩各自的便是。

  后妃大多文弱纖纖,不擅騎she。因此底下人挑了一色兒溫馴的母馬,區別只在於皮毛顏色。

  汪婕妤一貫跳脫,倒是擅長這個,想來正是如此皇帝才會帶了她來。出門在外,要都是不會騎she的,難免有些掃興。

  “蘿蔔給我,我來餵。”雲露早早脫了礙事的披風,暗自活動開來,並不覺得很冷。

  到圍場還抱著個手爐不放,生怕凍著,那還不如回宮裡躺著舒服呢。

  雖是母馬,還是比人要高,且偶爾刨刨蹄子,打個響鼻,良辰不免擔驚受怕。“主子小心些。”

  教導的小內侍還算細心,安慰道:“妙主子別擔心,蘿蔔放到手心裡,它自會來吃。手掌攤平實了,別害怕彎起來,您不怕它,它就不怕您。”

  雲露聽來覺得有意思,細想一想,情感共鳴,情感相互,說得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你表面偽裝得再好,旁人依舊接收不到善意的信息,就仿佛是有磁場排斥一般,頗為玄妙。

  就如她面對皇帝,一開始是步步為營,他也喜歡也會寵愛,只是與眾人並無二致。但後來處久了她就把他當個玩伴似的,他自然會覺得和她在一塊兒輕鬆有趣,原本一二分的喜歡就盛了。且去別人那裡,再沒有這樣的感受,才會慢慢把她捧在手心裡。

  錦昭容滑到那次,他一看見就覺得不是她做的,是因為她常常和他說真話,散發出自己真誠的信息,潛移默化的結果。不像後宮裡別的女人那樣藏著掖著騙著,表演得再好,皇帝也感受得到。

  那會兒大約是錦昭容才有孕沒多久,他曾笑著和她說起對方來,她當時一下就撂開手裡給他fèng制的襪子,背過身去。饒是他摸不著頭腦,百般逗她也不理,過了好一歇兒才睨他道:“我是不會像別人一樣,表面恭喜她,背過頭心裡又慪得要命。這些她和皇上甜蜜溫馨的懷孕小事兒只別拿到我這裡說嘴,沒得煩人。她好好生她得,不干我事,我以後自有自己的寶寶高興。”

  皇帝倒是驚了好一會兒,末了大笑,直嘬著她軟嫩地臉兒笑她孩子氣。心裡卻種了個種子,覺得錦昭容的孩子真不關她事,好也罷,壞也罷,都與她無關。

  “你們御馬監里的人恁不會當差,這匹一慣是我使的,怎麼混在一處讓人選了去。”汪婕妤見雲露在那邊兒笑吟吟地餵馬,遠看還沒發覺,細一瞧心裡就窩了火。

  她倒是想遠著點雲露呢,沒得討不著好兒反惹一身騷,但自己使慣了的,總有幾分心氣不想給人用。

  且她想頭多,總覺得是自己愈發不得聖意,底下人才作踐起她來了。早兩年,可不是她一到地兒就有人把馬給她牽了過來?更是壓不住火氣。

  小內侍一驚,他也是當差不久,不知道還有這個門道,一時犯了難。

  汪婕妤知道自己分位低不能強搶,卻是心有不甘,邊一邊說道初學者隨意挑了哪匹馬都行,她們熟悉了的,早和馬兒處出了感情,挑別的總歸不順意,一邊拿眼往雲露那邊溜。

  雲露也不答她話,只一步步親近馬兒,仿佛得了樂趣,正是興致盎然。

  正僵持著,皇帝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從那邊打馬過來,笑容正盛,神采奕奕。

  後面已升為禁軍提督的方淮焦急跟在後頭,面上還有些無奈,直揚聲喚:“皇上且慢,且慢……”

  前頭那根胡蘿蔔已被馬兒吃走了,雲露又往手裡放了一根,聞見馬蹄聲回頭一看,笑抿了嘴兒。

  這是什麼情景?

  好像方大人是保姆,皇上是個三歲小孩兒,不讓碰馬唯恐傷了他似的。

  等皇帝一靠近,雲露一手撫著馬兒,抬眸笑看他:“皇上做了什麼,讓方大人急成那樣?”

  就這會子,汗都下來了,折了日光亮晶晶的。

  皇帝馬鞭一曲在手,持住韁繩,笑得不行。還是過了會兒才來的小路子氣喘吁吁地解釋:“剛剛章大人代皇上試馬,誰知那馬蹄子受了傷,一上去就躁了,刨開蹄子狂奔,險些把章大人給顛下來。真箇驚險!幸而有方大人在,這才救了章大人。”

  喬貴嬪等人面面相覷,好端端的,怎麼會叫一個文臣去試馬?

  汪婕妤微驚地看著棗紅馬:“既是受了傷,皇上怎麼還騎。”

  皇帝的笑淺了一點兒,蠢笨成這樣,太敗興致。

  舊年看著還好,人也活泛,雖不機靈,比後宮別的女大咧咧一些,瞧著開朗。現在越活越回去了。

  別的妃嬪倒是立時想到,皇上是另換了一匹來騎,恐怕一時等不及也沒等人試馬,方大人經了剛剛的事才這樣著急跟在後頭。她們想明白了,自然也都鄙棄地看著汪婕妤。

  也多如淑妃、喬貴嬪一般對皇帝關懷問暖,斥責御馬監的內侍公公檢查不力。

  雲露聽見“章大人”一事,卻有別樣的心思。

  這個姓挑起了她的敏感神經,聯想到前些日子的事,就覺得沒那麼簡單。御馬監里給她們備馬不經心倒好說,皇上誰敢怠慢!受了傷還敢拉出來騎,又正巧皇上玩鬧似的拉出章大人來試馬……

  “既這樣說來,章大人也算為主擋災,救駕有功?”

  雲露清泉兒似的嗓音一出,眾妃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位妙修媛的腦子,真和別人不同。任誰這時都在為皇上有驚無險鬆一口氣,她偏偏說起那位章大人來了。

  今兒要是換了侍衛試馬,還不如章大人事多呢,說不定幾下里就安撫下來了,絕沒有驚馬狂奔一說。怎麼也想不到章大人有功上頭去。

  不過細細一想,為主擋災,確實也算一件大功勞了。

  皇帝朗聲一笑,側過頭去得意的和方淮使了個眼色,“朕就說她猜得准。”

  方淮一直暗地相助延熙帝,交情匪淺,對他的脾氣也能摸准五六成。這會兒沒有拘禮,比出個大拇指一副“服氣”的模樣,看得皇帝又揚了笑。

  沈芬儀幾人眼神黯了一些,且有些心驚嫉妒,皇上和妙修媛打著啞謎和和樂樂的,怎麼她們什麼也不知道?

  饒是淑妃,看向雲露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古怪。

  皇上哪裡會在意她們私底下的暗涌,他一向只管自己高興。就是曲懷仁在的時候要做出模樣來,也是把原本的性子誇張到十三四分,借著張揚的性子隨意胡鬧,從不委屈自己。

  這會兒子他一歡喜雲露知心,立刻就想起前幾日答應她教導騎術的事來,撇了那些妃嬪在後面,單掃了眼雲露旁邊的馬,打量著道:“雖然溫馴,看著倒是結實有力,正好狩獵沒開始,朕先教你騎?”

  “聽說它是和別人有了感情的。”雲露嘴巴一抿,又點嬌嬌倔氣的樣兒,“不稀得它了。”

  皇帝愛極了她這副小脾氣,感興趣地問:“那又瞧上哪匹了?”他還不忘自己放眼去替她選一選,倒沒有特別合意的。

  雲露走近了來,很有些興趣地看著皇帝騎的這匹,指著它仰臉兒笑眯眯道:“它不錯。”

  皇帝一怔之下又是笑,他不耐規矩,宮裡就是最不規矩的女人在這些事上頭都是規矩的,生怕被人說嘴。且一向教導如此,早在腦子裡形成了禁錮,輕易掙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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