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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茶她也可以不用,但若是不用,下一次就不知是哪裡等著她了。

  因此她沾唇淺抿了一口,又立刻裝作不適的樣子,而後等到真正發作,和樂早已取來了蛋清催吐,所以進入身體的毒素極為少量。她一向不喜歡用傷害身體達到目的的招數,但皇宮這個地方,不可控的範圍內受點傷,得到的或許就是滅頂的災害。

  至於意外收穫,除了皇上突然百般順著她地意,無比有耐性地寵著她之外,還直接連晉三級,將她提到了從三品修媛之位。入宮不到半年就自從九品升到從三品,這速度不但讓後宮裡的大吃一驚,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招搖了。

  不過就算這位置一時不穩當,只要皇帝肯,只要她肯,坐穩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唯一的阻礙是太后,被皇帝一句話駁得啞了口。

  “母后信佛,兒臣亦隨母后。妙修媛此番深受大難而無事,可見是受菩薩親睞,命里有福之,朕身邊伺候的就該有這等深厚的福氣。”

  橫豎還沒有掌管一宮、親養子嗣的資格,太后揮揮手,隨他樂意。

  “主子,皇上來了!”小福子喜氣洋洋地進門稟報。

  “皇上來就來,日日見他,他不膩了,也要膩他了……”

  良辰大驚失色,眼瞧著要撲上去捂她的嘴。“這等話主子豈能胡說!”

  偏偏雲露毫無懼色,笑吟吟道:“就沒聽過一句話?美如花隔雲端,難道真箇是美才隔去了雲端?想著,必是擱了雲端,距離遠了,朦朦朧朧地才覺得那是個美。”

  良辰被這歪理繞暈了頭。

  “主子……是自誇美?”——

  ☆、54、月華

  “哎。”雲露嘆了口氣,敲了良辰一個板栗,“才說你長進了,誰知還是這樣愚笨。我的意思是,許久不見的才是美人,見多膩煩了,便就覺得與常人沒有不同。知道了?”

  “哦。”良辰似懂非懂。

  門外傳來一聲輕笑,繼而皇帝摺扇一握掌心,邁步走進來,良辰見了連忙斂裙退了下去。

  皇帝施施然走到雲露跟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著扇尾勾起她下巴,眉眼兒輕挑,笑道:“美人如花隔雲端?”

  雲露拍開,鳳眸勾他一眼:“不行?”

  “你不應該是雲嗎?”皇帝悠悠一笑,坐到床沿邊,隨手丟開摺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日日相見,難以――生厭。”

  她抑著翹起的唇角,假模假樣地拍手稱讚:“皇上在詩詞上的造詣果然不凡。”

  皇帝“嗤”地一笑,將她的手握住壓下來,“出去別說你認識朕,朕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四言詩句。”

  這個時空,古早四字的《詩經》,皆被看作歌謠,並不算作詩。後人作詩,也並無四言之句。

  “那是皇上見識鄙……”她堪堪說到這,見皇帝危險地挑眉看她,立刻收住尾字,含笑,“比天廣,比海寬,強如臣妾遠矣。”

  “朕看你如今精氣神十足,身子倒是養好了。”皇帝覷她一笑,心裡也著實舒了口氣,連帶她起先那句“我也要膩他了”都沒怎麼入心。

  才出事的幾日,她一直懨懨地把自己藏進被子裡,但現下是炎夏時節,縱然有冰塊降溫也是熱的。他有時候過來,見她把自己裹得臉頰發紅,額頭膩汗也渾然不知,就是迷迷茫茫地看著他,著實讓他心裡不舒服。

  後來他耐著性子哄她,又送她珍奇異寶,又讓她觀戲猴逗狗,還紆尊降貴,撥彈自己才學的江南小調給她聽,她才漸漸緩過神來。

  果然還是如今這副活潑靈動的樣兒,最合他心意。

  “你中毒的事,已經查到真兇了。”

  皇帝輕描淡寫地這一句,讓她微微一詫,說不上不高興,表情淡淡地問:“是不是憐嬪?”

  這時良辰呈了托盤,將皇帝喜歡的密餞金橙泡茶奉上。

  時人喜素雅,品茗時口味亦講究淡而回味悠長,皇帝卻向來與眾不同。只是后妃並不了解皇帝的口味,他也慣於掩飾,不曾表現的很明顯。

  因此雲露合他的意,在這些細微處亦有所體現。他才會覺得與她相處時格外適意。

  “你知道?”他端起泡茶吹開水霧,又見她表情平淡,暫且豎擱了茶蓋,趣然一笑。

  “寄……花承徵沒有加害臣妾的動機,眼下與臣妾不對付的不過孫才人、汪婕妤與憐嬪三人。孫才人沒有這個能力,汪婕妤與臣妾又沒這麼大的仇恨,只剩憐嬪……她曾經高高在上,想必無法接受臣妾如今不把她當回事兒。因此做出什麼事也不稀奇。”

  “確實如此,此次的關鍵是從她身邊的大宮女琵琶那裡入手,琵琶的家人被控制在憐嬪手裡,又有其他宮人指正憐嬪宮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曾和琵琶有過接觸,再加上許多細節證據,憐嬪無從辯起。花美人這回的事倒辦得不慢。”

  “皇上降了花承徵的品級?”雲露黛眉一蹙,細心地點出不對勁的地方。

  “她沒有管束好底下的宮人,讓你在她宮裡出事,朕不過小懲大誡。”皇帝隨口答,復見她又把被子卷上了身,人也有些悶悶地。便將才喝一口地茶放到一旁紅漆小几上,把她大半個身子抱出來,長臂一伸取了架子上掛得外衫,給她披上,“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天氣,朕惦記著你怯熱,才讓人先給你搭了屋檐落水的管子,你還不領情。”

  雲露軟軟彆扭地“嗯”了一聲,轉而埋進他懷裡,雙手上揚環住,抱住他的脖頸,那外衫經不住動靜又滑了下去。

  皇帝好性子的給她披回去,連人帶衣衫攬緊了。

  “人既然查出來了,朕必會給你一個交代。你這會兒悶不吭聲地和朕撒嬌,是想怎麼著?”

  話雖如此,他卻極愛她這般自然依賴地撒嬌模樣。

  仿佛有意圖,但那意圖卻是不會惹人惱怒的。反而讓人全身心地想替她達成要求。

  “我也不知道。皇上不說這事時還好,一說起來……”她渾身顫了一下,像是回想起中毒的情景,有些抽搐,“我就不舒服。”

  皇帝撫著她的背,淺色的眸子轉入暗中,變得深幽。

  他雖是在玉妃地勢力受太后母族打擊的時候才回宮,但玉妃行事至多是由明轉暗,沒有從前囂張罷了。因此中毒、陷阱、受害……他皆一一嘗試過。

  胃也是因過多催吐而傷。

  後宮裡不是沒有過因中毒死傷的后妃,卻還沒有人勾起過他曾經那段尚還弱小時的回憶。

  他不覺得那段回憶不堪,那不過是他的起征點,是最基礎的歷練,但如今見妙妙也受到這樣的罪過……

  都說女子天生柔弱如水,她一向鬥志昂然與“柔弱”兩字掛不上邊,他卻著實有些捨不得。

  “怕不怕死?”他在她發間低聲問。

  她瑟縮了一下,“怕疼……也怕死。”

  他不知怎地微微想笑。

  “那怕不怕看到死人?”

  “唔,只要不是遍地……斷肢殘腿,就不怕。”

  “那在屋子裡待著悶不悶,想不想看舞蹈表演?”他又笑問。

  她仿佛隱隱猜到了什麼,又沒能有具體清晰的輪廓。“皇上要帶臣妾去看?”

  “你不能走遠,就在庭院裡罷。”

  皇帝說著揚聲叫進和樂,吩咐了幾句,讓她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和樂恭恭敬敬地表示安排完畢,他方將穿戴好的雲露打橫抱起來,向庭院裡走去。

  自打她晉了從三品,雲岫閣又添了不少宮人,一路走來雖說他們皆垂首不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小聲和皇帝道:“我自己能走。”

  因她病了這些時日,皇帝不曾碰過她,平時親密些的舉動也少。方才抱著她舒服,此時就不肯放。她身子又軟又輕,身量又小,於他而言,抱起來的重量和只貓兒沒分別。

  手感好,心情自然愉悅。

  庭院裡早有輕榻放好,因到下午起了風,還擱了一條細絨地薄毯在上頭。旁邊放著湘妃竹扎地圓茶几,上面是皇上才嘗了一口的蜜餞金橙泡茶。

  四角屋檐有水珠滴如線,風乍起,徐徐吹來一陣兒涼慡。

  皇帝與雲露並坐在榻上,將薄毯在她小肚子這兒圍了圍。周遭伺候的宮人已然處事不驚,習以為常了。

  別看皇上的一些舉動經常使他們又忐忑又驚懼,對自家主子那是好的沒話說。

  現如今後宮裡頭,自原來的憐妃失了勢,就是錦昭容也難以與主子比肩。主子得寵,宮人自然高興驕傲,走出去都是抬頭挺胸,讓別處巴結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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