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也不敢停止。

  皇帝不比她還有避風港,面具牢牢的沾在上面不能摘,甚至與本性/交纏滲入,分不清真與假。他知道他但凡出一丁點差錯,都會掀起波瀾狂cháo,影響大局。

  他看上去輕輕鬆鬆,自在隨性,卻不知日夜如此,究竟有多累?

  她忽而想起什麼,伸了手,輕輕拍著皇帝的背。這種哄小孩子的動作,讓皇帝先是一怔,而後漸漸地松乏下來。

  或許她這一刻的真心與善意的釋放讓他有著真切地感受,他終是抵不住倦意襲來,安然入夢。

  皇帝再醒來的時候,身上有睡覺的時候積攢的餘熱,不禁出了汗。恰這時,旁邊輕吹來一陣兒風,是人為手勁扇出的力道,且不正對著肚腹,避免了著涼的位置。

  風停了,額角有人輕柔地用帕子擦拭,許是怕弄醒他,那動作如蜻蜓點水,極是細微徐緩。

  有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母后還沒接他回宮,他不知道自己竟是當朝太子,養母不過是個尋常的賢妻良母,唯擅做繡活。每到夏日,她就會拍著他的背脊哄他入睡,而他醒來,也常常能看見她替自己擦去細汗的畫面,那雙眼睛他至今不忘,是一如親子般的慈愛溫柔。

  回宮後雖然無須為生計發愁,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樣樣不缺,可母后一貫強勢,在父皇逃離掌控後更上一層樓。從來不曾有過這般溫柔的舉止。

  因而,那段時光成了他內心唯一地、柔軟地記憶。

  他睜開眼,一雙清澈明淨地眼撞進視線里,那眼兒微微一彎,便似月牙的形狀。裡頭盛了淺淺地笑意,像絨絨的小花兒,綻開剎那芳華。

  “皇上賴皮裝睡。”她嬌嗔。

  “不懂事。”他闔眼往那軟綿綿地小肚子上靠了靠,“朕就算裝睡,你也要當朕是真睡,知道了?”

  “哼,不知道。反正臣妾不懂事,臣妾只知道自己腿兒麻了,皇上不許再裝睡。”

  索性皇帝已經睡飽了,就佯作被她鬧著起了身。見她捏著腿,表情似痛非痛,他有些想笑,又稍稍有點過意不去。“把腳放平放一會兒就好了。”

  “……不好。”腿一抻直會更難受。

  “那朕幫你。”

  她像只被堅果敲了腦袋的小松鼠一樣警惕,豎耳朵:“皇上想幹嗎?”

  皇帝似笑非笑地覷她,伸手替她捏了捏腿舒活筋骨,“你說呢。”話一說完,還沒等她露出放鬆的表情,他就將小妃嬪的腳一拖,拖到床榻邊,往地上一杵。

  順便,再將她抱下榻來。

  雲露被他迅速地動作驚得說不出話來,身體重量一下去,小腿肚又抽抽幾下,她淚汪汪地瞪著雙眼,捏了小粉拳捶他:“皇上恩將仇報。”

  “朕記得,朕才給你晉了兩級,你還沒報答朕。”

  她驚呆。

  索要報酬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臣妾、臣妾救了方大人。”

  “可是這項恩典你已經用過了,讓朕屈就在你床上睡一覺,你忘了?”皇帝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屈就!

  雲露還沒咬牙,就聽皇帝那兒話還沒盡,“這麼說來,朕的謝禮還清了,朕給你晉級的事你準備怎麼報答朕?”

  “以身相許就不必了。”他微笑,“你早就許給朕了。”

  “……”

  她哭瞎,嫣紅地小嘴兒一嘟,憤憤嘟噥:“早知道臣妾也把皇上給的什麼琴什麼譜的都捐了,都捐了!”

  她這話讓皇帝驟然想起,淑妃替汪婕妤撐場面刺繡時拿出的清流激玉琴。

  淑妃是最靜得下心做繡活的妃嬪,他當年看著她繡花的側臉,靜謐美好的樣子總讓他想起以刺繡為生的養母。送琴,並不是想聽她撫琴,而是想贊她手指靈巧。

  他黑眸微深,無論他放沒放心思在她身上,淑妃這麼輕易就把琴送了出去,對他而言就是辜負。

  這邊想完,那邊小貓兒還在使小性子,東西一件件報出來,不帶遛彎喘氣兒。

  皇帝感慨:“原來朕已經賞了你這麼多東西。”

  小貓兒當即啞火,隨即傲慢地揚起下巴斜他一眼,又嬌哼一聲,就差沒邁著高貴的步伐愛惜地舔舔毛兒了,可惜沒什麼底氣……

  他忍不住屈指搔了搔她小巧的下巴,見她舒服地眯起眼兒,身子輕搖了搖,不由好笑。

  “腿不麻了?”

  她迷糊地睜眼,瞪大,“嗯”了一聲。

  皇帝放心,視線從下巴處往下一划,勾了勾唇角,低聲道:“你應朕一件事,朕就不怪罪你偷偷攏去這麼多東西,且還繼續送你,如何?”

  “……嗯!”

  ……皇上,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送過她多少東西嗎?

  ******

  李明勝親自泡了一杯熱茶送去書案邊,笑道:“皇上的精神瞧上去好多了。”

  “嗯。”皇帝露出笑容,“本是想著去賞她幾件東西就罷了,被她拉著躺了一會兒。”

  延熙帝骨子裡是個完美主義者,這次的計劃如果最終達成了,但施行計劃的主將卻出了事,他必然會不舒服很久。

  因此才會百忙之中,抽空去謝雲露。

  “妙主子年紀小,人卻很體貼。”李明勝感嘆,“不是奴才胡說,細微處做的比那幾位伴爺長久的娘娘還仔細。”

  皇帝取笑他:“她不過送了你一個鼻煙壺,還是別人給的,你就被收買了。”

  李明勝從感嘆里抽回思緒,端正一禮,恭敬嚴肅:“不敢,奴才這輩子只忠於皇上。”

  主子能開玩笑,他卻不能有半點差錯。

  “朕自然信你。”皇帝抬了抬手,“你陪朕一路闖過來,別人不能盡信,你卻是朕唯一信賴的人。”

  “皇上……”jian佞已除,又得君一言,李明勝不禁潸然淚下。

  他和皇上其實有一起長大的情分。當年皇上還不是太子,只是隔壁人家的小兒子,他們一起爬樹、捉蚯蚓、釣魚、在市井茶棚里聽說書、耍樂,他識得的字還是因為皇上的養父——一個說書先生教的。

  後來家裡添了人,又窮得揭不開鍋,他聽人說當朝太監的威風,一個發狠留了書,沒等家人同意就進宮去做太監。

  起先也是受人欺負,直到後來皇上當了太子,暗地裡幫他,兩個半大的孩子相互扶持,日子才好過了起來。

  “朕記得,你當年留的書還是朕給你爹娘念的。”皇帝喝了口茶,搖搖頭嘆,“錯別字太多了。”

  李明勝正用袖襟擦眼淚,聽到這話自己也笑了。

  他知道皇上這是不希望自己太傷感,皇上從來不是沉湎於過去的人,而是喜歡向前看。

  “曲公公的屍體方大人已經秘密處理好了,天長日久,眾人只會認定那具蛇屍就是曲公公。”他收拾好心情,轉而提起政事。

  曲懷仁遲早會死,皇帝半點複雜的情緒都沒有,最多是覺得節奏變輕鬆了而已。

  “難為他重傷在身還要替朕辦事,將他職位提一提,變成正一品禁軍都督罷。”

  “是,那司禮監的空位,皇上準備怎麼辦?”

  皇帝手提御筆,筆尾輕輕一磕宣紙,沉吟道:“讓福祿接司禮監掌印的位置,任福壽為秉筆。曲懷仁剛死,如果司禮監擰成一股繩朕也不好辦,就讓他二人相爭,先把人員打散,到時候你再去。”

  李明勝笑道:“福祿常伴皇上的老人,福壽則在這次立了功,皇上這樣的安排極是恰當。”

  皇帝一笑,福壽這枚棋子他本就是留到現在用,那所謂的功勞,也不過是他賜予他的。

  “如果沒有和樂,他也立不成這功。”

  “和樂姑娘可惜了,與曲懷仁虛與委蛇才發現了他眉間有疤的事,偏這功勞不能明著賞她。不過皇上在最後關頭將她安排到雲岫閣,免受此事牽連,於她而言也是莫大的恩惠了。”

  皇帝轉了轉筆,笑道:“你放心,別人不敢用朕派去的人。但妙妙那鬼精的東西,必定人盡其才,會好好待她的。”

  “當務之急,還是曲公公的身後事。”他意味深長地一笑。

  曲公公失蹤後沒過兩日,有御史上奏章彈劾,曲懷仁多年來欺上瞞下,結交黨羽,作惡多端的罪證盡數寫明,引起朝野震動。為此罷官落馬的人不在少數,而他們一心期盼地曲公公卻再沒有出現過。

  這讓跟著他的人悔不當初。

  時日一長,眾人也不得不相信了毒蛇化身之說。

  臨芳宮裡,一向柔弱地憐妃怒火中燒,發狠砸了一整套珍貴的琉璃茶具。




章節目錄